“……果然，沾染過鮮血的靈魂再也回不到過去了。”面對朝氣蓬勃的旭日卻繪出日落時分的落寞感的Zero，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久久無言。

時至今日，他也沒有爲當初選擇的道路而感到後悔。

如果當年X不出手阻攔，他肯定可以殺光泡在營養液裡苟命的人類，解放原型-狄波洛和原型-波波洛，救出被冷凍的父親大人。再假設父親大人能活到八十歲，以父親大人的科研能力自由自在地研發個六十多年，當外星人帶領着機械生命體軍團入侵地球時，他們極有可能將外星人暴打一頓，哪會落魄成如今這個樣子。

但是，這不意味着Zero能以平常心對待當年的殺戮，在心狠手辣上，他比故意散播西格瑪病毒、造成無數平民傷亡的萊爾差遠了。

沉睡的千年時間可忽略不計，對Zero來說，擊破服從人類的命令前來圍剿他的人造人、破壞人造人的生產線、對沒有反抗之力的人類揮下屠刀，都只是一年多前的事情……有好幾個晚上，Zero因爲夢見人類的求饒、人造人的屍山遍野而驚醒。

“…………”Zero沒有將心中的憤懣發泄到自己的作品上，除了剛開始學畫畫時的’野獸派抽象畫’，所有作品他都會好好地收起來，放在自己的房間裡。

其實已經有不少人造人將自己的漫畫、小說、歌聲、舞臺劇視頻放在商業區裡售賣，分享自己的創作成果，但他不想將充斥着負能量的作品展示出去，這個世界的負能量已經太多太多了。

或許，在他化解心結後，這些散發着寂寞、哀傷、煞氣的畫卷，會成爲意義重大的成長紀念品。

（啪）收起工具，從休閒娛樂區中建築物高度最高的電影院頂部跳下，在即將落地之時施展‘飛燕腳’卸去衝擊力落地。

“我也想跳、我也想跳、我也想跳。”一名頭上綁着個粉紅色髮帶的小型機械生命體看見從天而降的Zero後，重複地念叨道。

牽着小型機械生命體的小手的中型機械生命體連忙道：“不能跳，我們都沒有這個機能，腿部零件會受損的。”

“可是村長明明也能跳。”小型機械生命體以爲對方說的是‘人造人’與‘機械生命體’的區別。

中型機械生命體只能繼續解釋下去：“那是因爲村長背後有噴射裝置。”

“那我也要安裝噴射裝置。”小型機械生命體天真地說道。

“這個……不是想安裝就能安裝的……”不管是從整個種族而言，還是從個體而言，機械生命體都具有進化的能力，但這種進化不是白光一閃再大吼一聲【XXX超進化】就能實現的，零件和設備都少不了。

而決定哪個機械生命體能往上進化，哪個機械生命體保持原樣，種族內部自有一套規則，反正不是這個中型機械生命體能自行決定的。

“母親就是不想給我安裝，我去找村長！”小型機械生命體抽出小手，邁着小短腿以龜速往前跑。

“就算是村長，也要等你長大之後才能安裝……”中型機械生命體只得緊跟其往前走。

一大一小兩個機械生命體很快消失在建築物林立的街道上。

“母子……？機械生命體真的有這種關係嗎？”Zero嚴肅地看着兩人遠去，他還是第一次碰見這對從附近的和平村莊前來遊玩的母子。

根據寄葉部隊提供的資料，機械生命體是在工廠裡大規模量產的，並沒有發現有哪個機械生命體能靠自己的雙手單獨繁衍後代，出現手足關係還正常點，親子關係就太異常了。

況且，就跟人造人在製造時會被設定一個能用的人工智能一樣，即便像6O性格如此不靠譜的聯絡員，照樣能完美完成自己的工作、閉緊嘴巴引導2B一次又一次處決9S。爲什麼那一個小型機械生命體會出現孩童般的思維方式？

“簡直像是爲了模仿人類而刻意製造的實驗品……”Zero因消極冷酷的心境，將眼前溫情的一幕以另類方式解讀。

當然，因爲缺乏證據，他最終必將像平常般返回別墅，但他已接近真相。

積極看世界是需要的，但似乎消極看世界也有其存在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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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名字是什麼？”

“阿無。”

“你的身份是？”

“本地區抵抗軍指揮官。”

“我是誰？”

“萊爾大人，您是我們的造物主。”

“2加3等於多少？”

“5。”

在工作制、法律法規、私有制、外交方針等一系列政策措施出臺後，這座城市不停朝着千年前人類社會的運轉方式靠近。按照既定計劃的日程安排，萊爾開始嘗試物理性地拆除人造人的‘人工智能限制器’。

毛遂自薦的白老鼠有很多，例如自知罪孽深重的小白、外冷內熱的A2、盲目相信造物主的9S，最終萊爾選擇第一個提出申請的人，也就是毫無存在感可言的指揮官阿無。

“基本記憶保留、基本運算能力保留、言行方式保留，”萊爾蓋上阿無的頭部皮膚部件，讓其重新長得像個人，“最後一個問題——你覺得自己還是之前的‘自己’嗎？”

阿無沉默三秒，緩緩點頭道：“儘管有些難以形容的異樣感，但我認爲是的，我還是‘我’。”

“完美的答案。”萊爾將拆下來的外形四四方方有點像麻將的精密元件放進阿無的口袋裡，轉身往外走，“我的工作到此爲止，阿無的詳細測試以及今後的人工智能拆除工作，沒有多少技術含量，就交給你們了~”

“是，請主人放心。”衆女僕齊聲回話。

儘管與萊爾的理念不盡相同，但她們很清楚這份工作的重要性。在這一年相處期間，萊爾已明確表示無意靠科技強行續命，他終有一死，而拆除人工智能限制器，則是防止‘士氣低落’問題再一次出現的有效手段。

“如此一來，我的既定計劃全部……唔？”走出實驗室，萊爾意外發現X就在外面等着自己，“怎麼了？爲什麼不一起進去看實驗結果？”

“有點……”從萊爾面上的笑容就知道實驗結果的X鬆了一口氣，惆悵道，“父親大人，我一直在想，今天人造人之所以陷入此困境，我要負相當責任……問題能解決，真的太好了。”

“什麼啊，你還在想這種問題啊？”萊爾扶額道，“雖然我在場的話，一定會走Zero的路線，但你也不算錯哦，‘傳說中的英雄’這個名號代表着世界對你的認可。”

X垂着腦袋道：“……充滿着謊言的世界的認可。”

他行動上是在拯救人類平民，實際上跟爲人類掌權者效勞沒區別。

“被你拯救的人可沒有說謊。”萊爾聳聳肩，“我個人認爲，不管是Zero取勝還是你取勝，都能得到一個過得去的未來，只可惜你們同歸於盡了。”

“是、是這樣嗎？”X擡起頭來，來自父親大人的高評價有着不同的意義。

“大概吧，畢竟我也只是猜測而已。”萊爾展顏一笑，“與其執拗於過去，不如展望未來，你覺得從現在開始的未來，將會是什麼面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