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戰，仍然在如火如荼地進行着，不，如火如荼似乎還不足以形容現在的情況，應該說，戰鬥以一種詭異的方式進行着。
潘多拉和維斯卡的矮冬瓜絕地逆襲確實在最初起到了一定的震懾作用，但敵人的前仆後繼根本不會因爲三百艘戰艦的墜毀而有所遲疑（後來我們才知道，那是因爲敵人的大部分雷達壓根就沒發現在茫茫太空中毫不起眼的兩個小丫頭，在他們眼中，自己的艦隊是被一片超時空浮游炮幹下來的而不是被兩個一米二擊毀，要不說身高很重要呢——識別精度低於的常規對艦雷達壓根就看不到倆小丫頭，她們都帶天然隱形的）
而戰鬥之所以被冠以“詭異”的名號，是因爲我從未面對過攻擊方式可以如此五花八門的敵人，烏合之衆也有烏合之衆的優點，電磁炮明亮的火花伴隨着的是密集如豪雨的鐳射風暴，浪潮一般的核子飛彈卻在鐳射風暴的掩護下覆蓋戰巡艦的防線，而在我們以爲核子飛彈就是敵人主力攻擊的時候，下一波攻擊卻是力場甚至時空場打擊，於是艾爾之光號可憐的人工智能就在不斷提出戰鬥預案——否定——提出戰鬥預案——否定的死循環中瀕臨抓狂。
“右側防線發生大規模空間塌陷預警戰巡艦後撤，時空壓制力場全開……指令撤銷，發現九級能量攻擊指向旗艦，光子折射護盾啓動”
“這裡是特洛伊號戰巡艦，大羣燃料動能武器正在靠近我們的防線，預計十分鐘後……我知道那玩意破不了幽能護盾，但它們裡面混雜着二百個標準單位的反物質反應我們需要支援”
“誰能告訴我爲什麼那羣混球的激光炮艇會發射相位衝擊炮？他們打爛了我可愛的摩爾根三型激光炮組……耶，那玩意也不怎麼結實嘛，上級指揮艦，請爲我們提升數據輸出，‘東方人’號戰巡艦收集到了你們感興趣的東西”
“‘牛頭人酋長’號向您致敬，指揮官，我們幹掉了目標編隊，但他們個個都攜帶着反物質武器，你們要小心……啥？就我們是倒黴蛋？”
“亂七八糟，我說，咱們別講什麼戰術了，”頭大如鬥地聽着公共通訊鏈路裡跟菜市口一樣熱熱鬧鬧的戰報，我冷汗涔涔地跟姐姐大人說道，“讓艦隊平推吧。”
姐姐大人衝我聳聳肩：“從一開始咱們就沒講戰術吧？”
這個好像也是……
不過不管怎麼說，戰鬥的趨勢仍然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敵人那亂七八糟的攻擊方式只能給我們造成一點麻煩，但絕對實力上的壓制是不會這麼容易就被扭轉的，別的不說，你看看戰側翼移那片跟幕牆一樣來回平推的浮游炮就知道戰鬥結束只是時間問題了。
“傑恩少將請求通話，陛下。”
通訊器接通，中老年帥哥傑恩紅光滿面的模樣躍然屏幕，看樣子剛纔突然陷入敵人陷阱處處被動的壞心情已經遠離了這位自由王國的將軍大人，戰鬥天平逐漸向勝利傾斜讓他心情不錯。
“我應該向您致敬指揮官，”傑恩向屏幕的方向敬了一個怪模怪樣的軍禮，看上去跟納粹軍禮似的，就是方向反了過來，而看他兩隻手都解放出來的樣子，貌似現在扶着攝像頭的是他副官……
“不過我倒是應該向你提出抗議，將軍，”我方新聞發言人雷諾大叔那張鬍子拉碴的大臉滿是鬱悶，“我從未見過這樣亂來的戰鬥，就是這樣的軍隊佔領了你的殖民星？”
“你得承認，這些軍隊比任何一支同規模的正規軍都要強大，”傑恩大大咧咧地聳聳肩，這個四五十歲的軍人從性格上倒是挺對人胃口的，“在這個見鬼的宇宙，你不可能找到一支編制正常的軍隊——除了牧羊人和古斯塔教會的瘋子之外。”
這個我承認，算上最初在影子城看到的的圖像，到現在正式跟對手交戰，這個宇宙亂七八糟的拼裝部隊都表現出了比正規軍還要強悍的戰鬥力，習慣了和正規軍作戰的聯邦艦隊在面對這種流氓打架一樣的敵人時，確實受到不少困擾。
亂拳打死老師傅，武術不敵王八拳，昔日帝國元首不就是讓二十連擊的黑虎掏心打到沒脾氣的嘛。
我怎麼又想起那個女流氓了。
“說起來，潘多拉和維斯卡倆小妮子呢？”
我突然想起剛纔就釋放出去的兩個大規模殺傷性兵器，貌似幾分鐘前眼角的餘光還看到了某個監控窗口上顯示着正在向前平推的浮游炮矩陣，現在再找的話，她倆已經不見了。
……她倆不會是個子太小，連艾爾之光號的雷達都掃描不到了吧？
咳咳，這個當然是開玩笑的。
“潘多拉和維斯卡——你是在說貴軍剛纔釋放出去的那兩位……戰士嗎？”
傑恩字斟句酌了半天，才終於決定用戰士兩個字來形容已經推着浮游炮幕牆在戰場上推來推去了大半個小時的暴力狂，從中我得出兩個信息：第一，潘多拉姐妹真的讓這位將軍大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第二，傑恩旗艦的雷達精度還蠻高的。
“她倆是我妹妹，”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那兩個可以在太空中橫推艦隊的小瘋子是怎麼生出來的，“有點暴力傾向——這次可能又玩脫了。”
“說實話，一開始我嚇了一跳，”戰鬥勝態已經明確，連傑恩都有了閒聊的功夫，“她們的戰鬥方式讓我想到了那些可怕的牧羊人……但這應該只是你們的某種輔助武器陣列吧，畢竟牧羊人那樣的……抱歉抱歉，可能我說了逾越的話，假如要找那兩位小小姐的話，她們在那邊。”
傑恩說完，將一個座標傳了過來，其實這時候我已經找到了兩個小瘋子的身影，就在最角落的一個監控屏幕上，兩個比像素大不了多少的小點正在偷偷摸摸地接近一艘巨大的戰艦，要不是利用帝國指揮鏈路尋址，誰也找不到她倆的位置。
“你倆幹啥呢？”
我接通了精神連接，一邊將監控畫面放大，潘多拉和維斯卡已經偷偷摸到了那艘狹長菱形敵艦的後半部，現在正鬼鬼祟祟地趴在上面，腦海中迴盪起的是維斯卡有點慌張的聲音：“啊，被哥哥大人發現了”
“這是秘密計劃。”
潘多拉則如此簡單地回答道。
我覺得你們只是有點興奮過頭開始亂搞了而已。
但沒人阻止兩個小丫頭的舉動，反正她們自己有分寸，而且那艘戰艦似乎就是敵人的旗艦——至少也是他們最有威力的戰艦之一，那體長几十公里的菱形戰艦始終懸停在靠近大氣層的位置，在一個絕對安全的距離與我們遙遙相望，它的主炮僅僅發射過一次，便將傑恩軍隊的二十餘艘中型戰艦和我們一艘倒黴的戰巡艦炸成了碎片，艾爾之光號因此將其標記爲高危險的目標，而且後者始終在釋放出高強度的密集信號，這更讓我堅信它就是敵人艦隊的指揮中樞，只是由於距離和密集的敵陣，我們的艦隊炮火始終無法摧毀那玩意，就連改良過的曲光艦光子射流都不能在這個距離上穿透層層護盾以給對方足夠的打擊，這讓那艘菱形戰艦成爲了戰場上敵人最後頑抗的希望，面對已經處於優勢的傑恩軍隊和我們這批神秘敵人，敵人仍未退縮很可能就是認爲這艘無敵的戰艦仍能扭轉乾坤，但現在潘多拉和維斯卡竟然憑藉着自己比炮彈殼高不了多少的身高優勢（她們這也能算優勢了）靠近貼上了這艘龐然大物，貌似，有好戲看了。
潘多拉和維斯卡的靠近完全沒有驚動那艘菱形戰艦裡的人，或許是兩個小傢伙開啓了什麼反掃描裝置，但我更認爲這是因爲她倆加起來都不如一個炮彈殼高的原因——體長几十公里的戰艦不可能關心兩個炮彈殼在幹什麼，於是，他們註定將很驚悚地領取便當。
在我萬分不解的注視中，監控屏幕上的矮冬瓜姐妹已經在戰艦後部鑽了個洞，然後靈敏地跳了進去。
三秒鐘後，整個菱形戰艦的後半部分開始冒出不甚明顯的火花，兩串明亮的電弧從某個點激發出來，向着相反方向沿着引擎位置高速移動着，就好像背面有人在進行大規模切割作業一樣。
十三秒鐘過後，那條移動到戰艦頂部的電弧中斷了一下，然後有一連串爆炸和嘈雜的信號爆發從電弧中斷處迸發出來，很快，戰艦尾部被一次劇烈爆炸破開了一個大洞，一些破碎的漂浮物在氣流作用下衝出了破洞，其中包括大量作戰機器人的殘值斷臂和疑似屍體的東西，而在爆炸發生的同時，電弧重新開始移動，並迅速和已經從戰艦背面繞過來的電弧匯合。
似乎裡面負責切割的傢伙和守護者爆發了一次慘烈的戰鬥，戰鬥結果不言而喻，是個人都能看出來那些支離破碎的戰鬥機器人身高都在兩米以上，而潘多拉和維斯卡不論是誰，在面對身高超過的敵人時都會進入狂暴狀態——她們大部分時間都是狂暴的。
“那兩位超級戰士究竟在幹什麼？”
傑恩無比困惑的聲音從通訊器裡傳了過來，這年頭能上太空打仗的傢伙肯定也有錢給自己的戰艦上安個高清攝像頭，雖然傑恩辦公桌上的那個有點接觸不良，但這不影響他高清圍觀兩個一米二在戰場上的怪異舉動。
從剛纔開始兩支臨時結爲戰友的軍隊就一直在猜測潘多拉和維斯卡在幹啥了，而我身爲她們的哥哥，已經有了模糊的猜想：“我只能說，她們在玩遊戲——好好看着吧，以後別得罪蘿莉，尤其是別得罪萬年長不大的蘿莉。”
“什……哦我的天女王在上這不可能”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它發生了，在一連串的強行切割和爆破之後，潘多拉維斯卡暴力組合終於完成了她們創造性的作戰：她們把那艘菱形戰艦的整個動力系統硬生生從艦體內拽下來了
巨大的爆炸過後是半截艦身的解體，在煙霧瀰漫中，我們看到那艘母艦的後半部已經支離破碎，而一套巨大的動力系統卻詭異地保持着完整，並飛快地脫離了即將爆炸的母艦區域，畫面放大之後，我看到的是如同鐵臂阿童木一樣推着那兩公里長的主引擎，背後噴着巨大藍色能量尾焰一路向這裡奔來的維斯卡，恩，潘多拉呢？
“在那呢在那呢”淺淺蹦蹦跳跳地拽着我的胳膊，一指已經開始全面起火，因動力爐泄露而在巨大爆炸中沉向大氣層的菱形戰艦，戰艦頂端有一個不起眼的小黑點，原來是潘多拉正在那裡推着巨大的飛船，似乎是想把它推回到太空，不過努力了一會之後小丫頭還是放棄了這個舉動，畢竟潘多拉系列都是小型機體，推着一個兩公里長的發動機遨遊太空已經很驚悚，你再讓她把個幾十公里長的宇宙戰艦從大氣層推到遠地軌道去那就屬於虐待童工了。
“聽……聽……聽聽着我絕對產生了幻覺”通訊器裡傑恩的聲音結結巴巴，“我……我的天，女王在上難道你們都是牧羊人嗎？不對，牧羊人不會開你們這樣的飛船……難以置信，難以置信，多元宇宙中竟然還會有如同牧羊人一樣強大的生命我要面見女王陛下……”
我已經顧不上理睬傑恩在念唸叨叨說什麼東西，維斯卡已經推着那個巨大的發動機進入了交火地帶，遠遠看上去就跟一個舉着花生米的小螞蟻（這螞蟻也算螞蟻中的施瓦辛格了）衝入沙塵暴中一樣，爲了讓發動機不至於被流彈擊毀，維斯卡連續進行了多次轉向，但你得理解，她畢竟只有一米二……
很多事情心知肚明就好，不要說出來了。
“去接應她，”我對澤拉圖說道，“那裡火力太猛烈，天知道維斯卡要那東西幹什麼。”
那丫頭不至於和小泡泡一樣染上什麼奇奇怪怪的收集癖了吧？對各文明的發動機產生興趣？
兩艘普羅託斯航母脫離了戰艦編隊，在打上雞血跟抽風一樣到處掃射的大和炮火力掩護下向側翼移動，偶有流彈穿過了艦隊的聯合護盾打在航母身上，也只能激發一陣不太明顯的漣漪，在那艘菱形的巨大旗艦被人以一種相當鬼畜的方式幹掉之後，敵人的心理顯然比他們的艦隊更早崩潰，現在數十萬公里之外襲來的炮火已經有點象徵性抵抗的味道，兩艘前去接應的航母甚至連艦載機都沒出動，就這麼直接頂着槍林彈雨衝到了交火地帶，將推着個巨大發動機的維斯卡和後面衝過來的潘多拉一起接應進去，而傑恩則領着他的軍隊加緊追擊正在向太空深處逃跑和試圖逃入大氣層負隅頑抗的敵人，這時候對方似乎有點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他們利用改變曲率這種低級手段阻止了躍遷發動機啓動，結果現在自己反而跑不出去了。
“我發現一件事，”姐姐大人輕輕碰了碰我的胳膊，指着屏幕上傑恩乘坐的那艘橢球形旗艦說道，“那個戰艦始終沒有發動過攻擊，難道他們的旗艦會不裝備武器？”
那是不可能的，傑恩的旗艦內部蘊含着驚人的能量讀數，它不但裝備了武器，還很有可能是毀滅性的東西，不過這是人家的軍事機密，傑恩軍和聯邦軍只不過是萍水相逢，機緣巧合成爲臨時戰友而已，林雪臨行前就警告我，這個宇宙處處異常，甚至連帝國軍都要隱蔽在紅巨星中避免麻煩，在搞清情況之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聯邦的朋友們，太空中的敵人已經肅清，非常感謝你們的幫助，但星球表面的防空炮火還在繼續，恐怕我們得暫時後退到引力平衡點上從長計議了，”傑恩出現在通訊器上，他的表情有點複雜，既有勝利之後的喜悅，也有對殖民地無法回收的鬱悶，“我們需要登陸部隊，這顆殖民星上有大量勞工和寶貴的資源，我們需要登陸部隊從敵人手中搶回他們。”
“登陸部隊？我有。”我突然開口道，這樣主動的態度讓雷諾都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不，貴方的心意我非常感謝，但登陸作戰勢必產生大量傷亡，這是我們自由王國自己的領土，我希望它最終由我們自己奪回。”
“當然，士兵的生命對我們同樣寶貴，”打官腔誰不會，已經從海盜頭子晉升行政首腦的雷諾大叔在這方面那是門清，發現自己上司的意圖之後，胡茬叔立刻上前一步，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莊重肅穆，“但我們有大量無人戰鬥單位，它們足以奪取幾個關鍵軍事設施，敵人已經處於絕境，在這種情況下拖延時間非常危險，說不定他們會對殖民星上的平民做出什麼事情。”
傑恩當然也想到了這點，看雷諾的表情不似客套，他也不再虛僞，點點頭道：“那麼這次自由王國欠你們一個天大的人情，說實話，在這個危險的宇宙，已經沒有多少人具備你們這樣的大義了——我這就將地面防空系統的控制中樞座標上傳給你們。”
“準備登陸艙和彈射通道，讓巨像和機器人部隊就位，那幫鐵疙瘩已經飢渴難耐了，”我說道，然後順手關掉了和傑恩之間的通訊，面向雷諾，“這裡是潘多拉給你們的座標，讓一批幽靈特務潛入這片地區，能發現什麼不要緊，重要的是，別被人發現了。”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