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李世民早有準備，又或者女醫官常年住在後宮。

李香凝去得快，回得也快，隨後的，是幾個戰戰兢兢的中年女醫官。

席雲飛視線在李香凝臉上停頓了有一小會兒，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這個娘們對自己有敵意……

李世民見到幾個女醫官後，先是問了長孫皇后這一段時間的身體情況，聽見娘娘除了睡眠有些淺，平日裡不喜歡吃油膩之外，其他都算正常，他的臉色纔好看了一些。

席雲飛也在傾聽女醫官們的敘述，眼見她們同時鬆了一口氣，忍不住瞥了一眼眉心微蹙的李世民……想來，這些女醫官平日裡沒少被訓斥，甚至責罰啊，都怕成這樣了。

“二郎，你有什麼想問的，可以直接問她們。”

李世民指着那幾個女醫官說完，又朝她們沉聲道：“一會兒問你們什麼就答什麼，事無鉅細，關係到皇后的病症，你們說話都謹慎着點。”

“是！”幾個女醫官吞了口唾沫，一臉悻悻的看向席雲飛，接着眼裡都是驚奇之色。

席雲飛單從面相上看，也就是個十五六歲的半大小子，不要說這個年紀的人精通醫理，哪怕是跟在她們身邊的醫僕，能夠記住上百種草藥的都少之又少。

但有李世民當場，哪怕她們心中再怎麼疑竇不解，面上還是保持着謙遜和恭敬的神情。

席雲飛朝幾人微微頷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又感受到一注讓人不舒服的目光……

李香凝一開始還以爲李世民喚來醫官們，只是單純的想了解長孫皇后的身體情況，她還因爲席雲飛在場，不懂得避嫌而暗自鄙夷了席雲飛一番。

可沒想到，事情的發展超出了她的預料，李世民非但沒有讓席雲飛避嫌的意思，如今看來，竟然，還要讓席雲飛參合進娘娘的診治中不成？

要知道，男女本就授受不親，更不要說長孫皇后還是一國之母，她的病症，怎麼可以讓除了皇帝以外的人瞭解得那麼清楚？哪怕是國舅長孫無忌也沒有這個待遇啊！

李香凝有心站出來說些什麼，可是不知道是什麼心理作祟，她突然很想看看這個小傢伙會說出什麼門道來……

不錯，在李香凝眼裡，席雲飛只是一個小傢伙，差一點成爲她小叔子的人而已。

席雲飛不着痕跡的瞥了她一眼，暗道這個女人怪怪的，雖然跟大嫂是一家人，但以後還是少接觸爲妙。

一炷香後，幾個女醫官臉上掛着不解神情，相繼退去。

李世民收回視線，朝席雲飛問道：“二郎，可問出什麼來了？”

席雲飛單手托腮，側着身子，剛好看到李香凝神色古怪的看着自己。

李香凝或許有些心虛，對上席雲飛視線後，急忙收回目光，低頭垂目，好似她根本沒動過。

“應該是先天不足，再加上有一點過敏性喘疾……”還好席雲飛這些日子惡補了一些醫學常識，通過女醫官的描述，大概確定了長孫皇后的症狀。

先天不足，後天所致，也就是身體確實因爲幾次流產虧空了，再加上這幾年在李世民背後出謀劃策，憂思成疾，若是不趕緊調養，估計真的活不過三十。

至於過敏性喘疾，就是過敏性哮喘，聯繫女醫官們的一些描述，長孫皇后應該是對魚蝦，蛋類，奶類等食品過敏，當然，也不排除其他過敏原。

“娘娘平日裡喜歡養花種草嗎？”席雲飛蹙眉問道。

這個問題讓李世民有些措手不及，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急忙朝旁邊的李香凝看去。

李香凝看了一眼席雲飛，最後朝李世民頷首應道：“陛下平日裡忙着處理朝政，娘娘若是閒的慌了，就會到花園裡賞賞花。”

李世民眼裡閃過一絲愧疚，嘆了口氣，朝席雲飛問道：“二郎，還有什麼要問的嗎？若是沒有，朕想先去陪陪觀音婢。”

席雲飛朝他伸手擺了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後朝李香凝看去，正色道：“那你努力回想一下，是不是娘娘每次喘疾發作，都是因爲她去過花園？”

席雲飛看了一眼四周，這個園子裡的花都凋謝了，如今已經是深秋，不少樹木都開始掉葉子，不然，這個問題他也不用問了，因爲剛剛長孫皇后就來過這裡。

“這？？？”李香凝顯然有些懵，犯病跟花園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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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莫不是裝神弄鬼？

李香凝繡眉微蹙，剛要說點什麼。

席雲飛又問道：“除了這些，你再想想，宮裡換新傢俱的時候，娘娘是不是也會經常犯喘疾？”

一些油漆和染料也會誘發喘疾，席雲飛之所以這麼問，主要是想知道長孫皇后的過敏原都是哪些。

但落在李香凝耳朵裡，就是無理取鬧了。

首先，後花園就是她負責打理的，長孫皇后雖然也喜歡花花草草，但平日裡主要的娛樂還是詩詞歌賦，對花草其實不怎麼上心，反倒是她熱衷此道，後花園許多植物都是她精心看護的。

方纔席雲飛將長孫皇后的病症與後花園聯繫在一起，她就覺得自己特別委屈，面前這個人怕不是故意來找自己麻煩的，憑什麼說娘娘的喘疾跟後花園有關係？

現在，席雲飛又將傢俱聯繫在一起，李香凝就徹底怒了，因爲宮裡的傢俱都是她精心挑選的，上好的嶺南黃花梨作爲選材，傢俱上面的浮雕紋飾都是她親手繪製，再由工匠雕刻而成。

想起自己還負責娘娘的飲食起居，李香凝不自覺的眼眶發熱，鼻頭一皺，嗚嗚的就哭了出來。

女醫官們說娘娘吃了不該吃的東西，才引發的喘疾，當時她就已經十分委屈了，因爲她也吃了那些東西，都是確定了無毒纔給娘娘吃的。

這也就罷了，畢竟是醫官說的，她也只能認了……

可這個席雲飛，說什麼娘娘是因爲去了花園，才引發的喘疾，還不止，又說娘娘是因爲自己選的傢俱才誘發喘疾……墳蛋啊，我李香凝不就是當初……

李香凝越想越氣，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咬着牙哽咽道：“姓席的，你有意思嘛，當初拒絕你家兄長，是我有眼無珠，可我都已經……已經……嗚嗚嗚，你混蛋，你們兄弟倆就會欺負人……憑什麼說我害了娘娘……”

“……”席雲飛被這女人突如其來的情緒變化嚇了一跳。

就連李世民都一臉震驚的看着李香凝，再聯想起她話裡話外的意思，忍不住眉心微蹙。

“二郎，香凝這丫頭哪裡得罪你了？”

“沒有啊！”

“那你爲什麼要含沙射影似的，說她謀害觀音婢？”

“……我？”

我含沙射你個鬼影呦！

席雲飛沒好氣的白了一眼李世民，急忙將自己的推測，和從書上了解的一些症狀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