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雪看清楚草蓆掩蓋下的那張臉。
“不!”她的心臟被撕裂,淚如泉涌。爲什麼會是這樣,不!“我來晚了……最終還是晚了呀……對不起……對不起……”
上官宸並沒有上前去拉她,只是冷冷的瞧着悲痛的她,跌跌撞撞的跑到了那個草蓆卷蓋的屍體前,輕拉着馬繮,讓馬慢慢的跟上去。
而後,一甩手中的鞭子,將緋雪的細腰捲起,不讓她太靠近。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拼命的掙扎着,撕心裂肺的呼喚着:“放開我,上官宸你這個混蛋,放開我……求求你,放我過去吧!”她的聲音由一開始的歇斯底你,緩緩的變成的低泣。
“女人,她已經死了有一段時間了,你這樣過去會沾上屍毒的。”他俊顏微側,將她的悲傷盡收眼底,冷冷的說道:“她在你離開離王府不久,就染上了重病一臥不起,本王得知消息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上官宸 ,求求你,放我過去,讓我再看她一眼,就一眼啊!”隨即,她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而後,用雙掌捂住自己的臉頰,緊緊的曲蜷成一團。
馬上的男子並沒有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冷淡的說道:“你不必自責,生死有命,死對她而言也許是一種解脫。”似乎感覺到她的不對,他焦急的喊了一聲:“喂,女人,說話啊!”
“該死的!”他擰着劍眉,跳下馬來,拉起她如落葉般的身體:“慕緋雪,你聽到沒有你無須自責的,本王在跟你說話,女人,聽到沒有!回答我!”
旋即,撅住她的紅脣,含住她柔軟的脣瓣,大力的吸吮着,雙手緊緊的將她的螓首捧住,他希望懷中的女人能像以前那樣,捶打他,在他的懷裡反抗,拼命的掙脫他的鉗制。火熱的舌尖搗過她紅脣裡的每一寸,狠狠的吞去她的呼吸。
半響,懷裡的她依舊沒有任何的反映,他終於放開她,而她如一片孤葉般摔到了地上。
他連忙蹲下身子,摟住她顫抖的肩膀:“你給我哭出來,聽到沒有,你給本王哭出來,你不是自認很堅強的嗎?!”
只見她的全身都在不停的顫抖着,如海中的一片孤舟不知要飄向何處,那一排潔白細緻的貝齒,狠狠的咬進紅脣之中,脣瓣上掛着點點血痕劇烈的抖動着,清澈的水眸淚珠如泉般滑落,似斷了線的玉珠兒收不住勢。明明是已傷痛到了極致的模樣,卻拼命的將嗚咽卡在喉間,只是緊緊的將自己抱着,一個勁的顫抖着。
他從未見她如此模樣,她在他面前永遠都是倔強的,淡淡的,或者冷冷的叫他放她自由。可是此刻,她如凋謝的紅梅,在風中飄零擺盪,下一刻便歸於塵埃之中。
他,心頭一震,感覺被某種東西狠狠的擊中一般,突然緊緊的攬着瑟瑟發抖的她入懷,輕柔的說道:“緋雪,哭出來,乖,哭出聲音來……”旋即,低下頭輕吻着她的青絲。
“嗚……嗚……嗚……”她的聲音帶着顫音,在他將她攬入懷的那一瞬間,猶如開了閘的洪水,頃刻間傾斜而出,她的聲音淒厲而悲慟。
“還是來晚了,嗚……,還是來晚了……”她的肩頭在劇烈的抽動,埋在那個溫暖的懷裡,哭出了所有的無助。“我真的什麼也沒有了,什麼也沒有了啊!嗚……嗚……上官宸……我什麼也沒有了……”
她的心臟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的揪着,不停的縮緊縮緊,縮到劇烈的疼痛,直到不能呼吸。腦子裡只有莫姨的死狀,只有對自己的譴責。她的淚止不住的涌出來,但是她卻哭不出聲音,咬破脣瓣也感覺不到痛,唯有心臟病在劇烈的縮緊。
然後,一個溫暖而熟悉的懷抱緊緊的抱住了她,她才感覺到自己有了堅實的依靠,那輕柔的一聲“緋雪,乖,哭出聲來”,讓她的心徹底崩潰了。
男人靜靜的抱着她,感覺到她柔軟的身子在漸漸的恢復知覺,纖細的雙肩無助的顫抖着,淚水沾溼了他的衣襟,大掌輕輕拍着她的背,柔聲說着:“哭吧,緋雪,乖!”他的聲音柔得連自己也沒察覺到。
“……”她埋在他的肩窩嗚咽,雙臂緊緊的纏在他頎長健碩的腰身,身子的顫抖漸漸的平息下來。
半刻後,她不再抽噎,只是將臉靜靜的埋在這個男人的懷裡,淺淺的吐着氣息,“是我不孝,來晚了。”
他蹲着身子,單膝跪在地上,長臂緊緊的抱着她,聞着她發間的冷香,情不自禁的輕吻上去:“不管你的事,你已經盡力了。”
劍眉一擰,他此刻察覺到了自己的柔情,想放開她,卻被這個女人先推開了。她轉過身去,脆弱已經不再,只是冷冷的道:“我想將她入土爲安,請王爺成全。”
他十分不悅她的掙脫,站起身來,月色下的俊臉五官分明,卻帶着寒意:“王妃,你這算是在求我嗎?告訴本王,你現在還想離開嗎?”
緋雪沒有迴應他,只是默默的站在月光下,她清瘦的背影冷冷淡淡,安安靜靜。讓身後有男子心中一緊,感覺這個女人頃刻之間便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回答本王!”他將她拉扯起來,迫使她轉過身看着自己:“現在你心心念唸的莫姨已經死了,你還想離開本王嗎?”
而她的眼睛裡,沒有絲毫的光彩,比起傷重時的她,更加的沒有生氣,望着他,而焦距卻不知在哪:“我錯了,我應該不顧一切的帶着她離開的,我錯了。”最後那一聲“我錯了”,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尖銳的叫喊出來。
她感覺自己,徹底的崩潰了。
莫姨死了,她的心也跟着空了,她只是想着能好好的跟莫姨在這世上的某一處平淡自由的生活,爲她承歡膝下,爲她養老送終,這本是一件很平常的事,現在再也不可能實現了。
男子緊緊的掐着她柔弱的臂膀,怒吼道:“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現在還是本王的王妃!”鷹眸一眯,他一把將緋雪扛起扔到馬背上,不再出聲。
這次他再也沒有那麼好脾性,長腿一邁跨上馬背,讓她保持着趴臥的馬背的姿勢,便策馬往宸王府別苑的方向而去。
她趴在顛簸的馬背上,柔弱的身子如一個破布袋般,飄渺擺盪,毫無生氣。
她的天空,從此以後真的失去了色彩。
上官宸將緋雪囚禁在了別苑的地牢裡。牢房是個獨立的小間,與其他牢記隔着厚厚的牆。
緋雪靜靜的坐在屬於自己的一片小角落裡,雙臂緊抱着雙膝,將下巴擱在膝蓋上。老鼠在她的旁邊爬來爬去,發出“吱吱”的叫聲。她的眼皮半天都不眨一下,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靜靜的瞧着暗夜裡覓食的老鼠。
那模樣,彷彿真的成了沒有靈魂的木偶,看是看着,可是眸裡卻沒有任何的焦距。
而距離去離王府那天,那個男人已經將她關在這裡五日了,而這五日裡,他會天天派人來地牢逼她喝水吃東西,卻從來沒有出現過。
其實不需要逼迫她,她也會吃的,即使飯菜裡下毒她也無所謂,她只會重複機械的活着每一天。因爲生死對她而言已經沒有分別了,往後的日子就是行屍走肉。死了,是她逃出了他的魔掌,她的解脫。活着,只是時時刻刻忍受痛苦煎熬而已。所以她不想動,不想說話,不想去想任何東西,只想就這樣靜靜的抱着自己,靜靜的發呆。
這幾天,她突然開始喜歡上這樣的黑暗,喜歡這樣的寧靜。在永無止境的暗夜裡,一個人,感覺不到任何東西的存在,甚至感覺不到自己還活着。此時的她,需要這樣的感覺。
“呵呵!”一聲輕笑,有人在這暗夜無聲聲息的闖入了她的世界,“丫頭,你倒裡喜歡上這樣的生活了。這肥肥大大的黑老鼠就這麼好看嗎?”
話音落,一襲白衣修長的身影瞬息間站立在牢門前,還是那張沒有瑕疵完善的臉孔,鳳眼流轉,身上還散發着淡淡的香氣。
緋雪坐在角落裡,對於他的出現並不驚奇,沒有動,沒有惱,也沒有出聲,依舊那樣抱着自己。
來人撩了撩牢木上那粗大的鐵鏈鎖,問道:“丫頭,如果你想出來,可以告訴我。”
她輕輕的搖了搖頭,“不必。”一出聲,聲音竟是嘶啞的,“我喜歡呆在這裡,這裡很好。”
“好,既然你說不必,那我也就不費這事,不多此一舉。”他十分爽快的答應了,放下了手中的鐵鏈。
“爲何要來這裡,我想我們並沒有交集吧。”緋雪的聲音很輕,卻在黑夜裡將自己縮得更緊。
來人望着黑暗裡的那一抹瘦弱的身影,他的雙眉微微挑起,琉璃般的雙眸,流轉着淡淡的邪魅:“我是來陪陪你的。丫頭,還記得我曾說過,當你看到我的時候,除了你的莫姨,還有一個人在關心着你。”
“莫姨已經死了。”緋雪眉頭輕輕擡起,清澈的水眸裡閃爍着一種絕望,她那及腰的長髮宛若瀑布般披瀉着,一襲白色的單衣,單薄的裹着她那瘦削的身子骨,那副單薄裡卻又透着堅強。
他知道她在無聲的哭泣,將那淚珠子偷偷的全數藏在了心裡,流不出淚來。
他低首凝視着她,誠懇的問道:“丫頭,有什麼可以讓我幫到你的?”
緋雪終於有了迴應,撐起那痠軟的腿從黑暗裡走出來。只見那張精緻的小臉,已經慘白如紙,顴骨高聳着。她在月光之下看着男子,乾涸的雙眼裡閃爍着一絲乞求的波瀾,“裘大哥,求你,代我,將莫姨的屍首好好的安葬,好嗎?”
“在你們回來的那晚,上官宸就已經安排人去打點莫姨的後事了,丫頭你放心吧。”緋雪聽後,只是伸手緊緊抓着柱子,靜靜的望着他身後天窗上的那一輪高高在上的明月,又回到了她自己的世界。
離開地牢後,裘邪徑直來到上官宸的書房。
他推門進去,踱步來到書桌前,拉了上官宸的袖子一把,“宸,我們出去轉轉吧。”
上官宸睨了他一眼,將手中的公文放下,不置一語的,起身就向外走去。
裘邪並排走在他身邊,邊走,邊笑道:“聽說你將你的王妃關進地牢了?”
“你不是已經去看過她了嗎?”上官宸繼續往前走着。
裘邪聽了後,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笑,“你的消息還真是快,你打算關她多久?地牢可不是她那嬌弱的女子能呆的地方!”
上官宸沉默的走了一片刻,來到一個池塘旁邊站定,望着那月色照耀下的池面,道:“如果她想求生了,本王便全將她放出來。”
“可是她身上的傷並沒有痊癒。”裘邪站在她旁邊,同樣望着那泛起清冷的粼粼銀波,“你就這麼忍心着她在這裡待着?”
上官宸抿着薄脣,沒有出聲。
一陣風拂來,萬籟俱寂的夜晚,滲着絲絲的寒意,月光將池塘中的倒影被散開來,伴着漣漪碎成片片金光。
半晌,他才道:“這個該死的女人,她是本王的王妃,卻時時刻刻想要離開。”
裘邪撇撇嘴,輕淺的說道:“其實她真的挺可憐的,不是嗎。”狹長的鳳眼裡滿是憐惜。
而上官宸直直的矗在池邊,負手而立,袍擺被晚風翻飛。一縷長髮掠過他那深邃的眸子,讓他想想那雙含滿淚珠的雙眸。
他現在依然還能清晰的感覺到那日那種柔軟與顫抖,她如一隻迷路的小兔,在他的懷抱裡哭出她所以有憂傷,讓他深深的掛懷,久久都不能平靜。他知道,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他。
他開始相信她是無辜的,從一開始的賜婚,她就只是一個犧牲品。可是,他拋不下她是李玉蟬跟老狐狸的女兒。
可笑的是,他現在有那麼一點希望,如果不是他們的女兒有多好。
他更不能容忍的是,他的女人,在他佔有她身子的時候,她卻閉着眼睛,緊咬着紅脣,心裡時刻想着的是怎麼離開他。
他陡然,迴轉身子,往回走去。
“喂,你去哪?”裘邪跟上來,剛纔不是還在散心嗎,怎麼說走就走,還這麼急!
“地牢!”他頭也不回的,大步向地牢方向走去。
裘邪停下了跟上去的腳步,臉上仰起一抹的邪魅的笑意,“呵呵,終於想通了。這是不是表示,丫頭馬上就可以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