頤和園中，李世民看到李寬似乎一點也不緊張的樣子，心中也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寬兒，藍田縣的情況，你應該已經很清楚了吧？”
李世民今天沒有心情在那裡閒聊，直截了當的就進入了主題。
“是的，微臣都清楚！”
進宮的時候，李寬就知道李世民今天估計要找自己談什麼，所以倒也一點不驚訝。
“聽說你這幾天都在觀獅山書院醫學院忙碌！說是在尋找解決天花的辦法，找到了嗎？”
“找到了？”
“嗯？”
李寬的回答，顯然很出乎李世民的意料。
雖然這是他最喜歡聽到的答案，但是真正的從李寬口中說出來的時候，李世民又有點懷疑了。
這麼嚴重的天花疫情，李寬就這麼輕描淡寫的說找到了辦法？
聽起來好像不是那麼靠譜啊。
“真的找到了嗎？是找到了什麼新的藥方了嗎？確定有效果嗎？什麼時候可以正式投入使用？”
李世民立馬接二連三的拋出了好幾個問題。
“真的找到了方法，但是距離出結果還需要一點時間。”
如何預防天花，李寬自然一清二楚。
就沒有比牛痘更簡單，更快速，更有效的方法了。
種痘這個事情，並不是李寬首先提出來的。
在江南的一些地方，早在晉朝的時候就有人這麼幹了。
雖然那個時候的做法比較簡單粗暴，效果也不盡如人意，但是至少還是有一定的使用規模。
如今觀獅山書院醫學院微生物研究所只不過是把原本江南流行的做法，進一步的提升，讓它專業化，便捷化。
同時也提高種痘的效果。
“什麼辦法，說來給朕聽一聽。”
李世民深呼吸一口氣，準備好好聽一聽李寬到底能夠說出一個什麼名堂來。
這幾天，他的壓力可謂是非常大。
本來就已經上了年紀了，身體素質大不如前。
連續幾天都睡不好覺，他的精神狀態一下就變得差了很多。
“以我們大唐目前的技術水平，天花是沒有辦法治療的，只能緩解一下患者的症狀。但是你要給患者治病，就有非常大的可能性被傳染，所以其實這一條路也不是很好走。”
李寬這話一出口，李世民感覺心中一亮。
緊接着就滿臉怒容。
你這是耍我嗎？
剛剛不是說找到辦法了嗎？
怎麼現在聽你的意思，天花根本就沒有辦法治療？
那剛剛說那麼多幹什麼？
好在李寬很敏銳的察覺到了李世民臉色的變化。
不等李世民發怒，就繼續說道：“雖然天花沒有什麼辦法治療，但是我們卻是可以預防。觀獅山書院醫學院現在正在做的方法就是找到一種可以大量生產，又可以非常方便的給每個百姓注射使用的方法，給所有的百姓種痘，從而避免他們感染天花。”
“種痘？”
哪怕李世民是個博聞強識的帝王，種痘這種專業名詞，他還是沒有聽說過的。
“是的！但凡是得過了天花的病人，這輩子都是不會再得天花。因爲在他們的體內有一種抵抗天花的東西存在。
種痘的本質就是通過一種方法，提前激發人體內部這種抵抗天花的東西，從而讓人擁有不再感染天花的能力。”
人體免疫的原理，先不說李寬自己清不清楚，哪怕是他很清楚，說出來李世民也理解不了。
所以李寬只能通過簡單明瞭的話語去說明這個原理了。
“那爲什麼會說這是種痘呢？具體是什麼意思？”
“江南有些地區，會把天花病人身上的起的疹子，也就是‘痘’弄破，將裡面的膿血塗抹到自己身上的傷口上，從而使自己也感染輕微的天花症狀，這種做法，就叫做種痘。
但是這樣的方法，被種痘的人往往都會有一些天花的症狀出現，甚至有一些比較嚴重，也有一些沒有起到效果，所以沒有得到廣泛的使用。
觀獅山書院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這種方法簡化，消除種痘了之後的人員身上出現的天花症狀，減輕大家的顧慮。”
李寬這麼一說，李世民雖然有點點懂了，不過心中卻對種痘這種方法有所懷疑。
不是說有的百姓都願意冒險的。
特別是種痘之後會出現天花的症狀。
很多人覺得我這輩子都不一定會得天花，但是隻要種了痘，卻是立馬就會出現天花的症狀，甚至情況比較嚴重，那我幹什麼要種痘？
“如果大規模的種痘，田家村那些病人身上的痘，根本就不夠你使用吧？”
李世民拋出了一個問題。
“是的，如果還是使用江南民間流傳的種痘方法，那自然是沒有辦法大規模的普及，解決不了這一場危機。”
“那你們準備怎麼辦？”
李世民現在有點迷糊了。
“牛痘！陛下，觀獅山書院醫學院現在研究的方法是從牛的身上提起牛痘，然後接種到人的身上。”
這又不是什麼秘密，李寬自然沒有必要給李世民隱瞞什麼。
再說了，觀獅山書院這段時間瘋狂的收購奶牛，早就引起了很多人的疑問。
“牛痘？朕有點聽不明白了。”
聽不明白就對了，李寬在心裡暗暗的吐槽了一句。
“通過醫學院學院的觀察，他們發現長安城一些養牛場的幫工，手上也會起一些類似天花的疹子。之所以他們會有這樣的症狀出現，是因爲牛身上有一個部位也感染了這種類似天花的症狀。
在給牛擠女乃的時候，這種病症就傳播給了他們。不過因爲牛身上的這種病症，主要是在牛羣之間傳播，對人的感染能力很低。
被牛傳染的幫工，往往只會手上起一些疹子，然後並沒有其他特別嚴重的反應。
所以醫學院就提出了一種思路，把牛身上的這種痘給接種到人的身上，從而讓人也可以避免患上天花之症。”
李寬這麼一解釋，李世民更加迷糊了。
這說的什麼跟什麼啊。
“這種方法，真的有效果嗎？”
李世民心中有點失望。
在他看來，牛身上起的疹子，跟天花有什麼關係呢？
只是養牛場的幫工手上看上去有跟天花差不多的疹子，就認爲種了牛身上的痘，就可以不會得天花，這裡面邏輯不通啊。
“陛下，有沒有效果，過幾天就知道了！醫學院已經在大規模的培養牛痘，讓更多的奶牛得這種病，然後給我們提供大量的種痘物資來源。
剝離作坊現在也在加快速度製作玻璃，用來裝各種痘，以便快捷、方便的給百姓們接種。”
李寬也沒有辦法去解釋牛痘跟天花到底有什麼關係。
他總不能說從病毒的構成和致病原理來說，天花病毒跟牛痘病毒是同一個系列的。
只要接種了牛痘病毒，就可以起到天花病毒的作用。
而牛痘病毒對人體的危害很低，哪怕是直接接種了沒有滅活的牛痘病毒，人也不會有太大的反應。
這些東西，沒法說啊。
不過，只要最終的效果好，那麼怎麼編理由都沒有問題。
相反的，要是沒有效果，你說的話再有道理也沒有屁用。
“怎麼證明接種了牛痘的人就可以免除患上天花之症呢？”
雖然心中很是失望，但是李世民還是不斷的問着。
“很簡單，給藍田縣所有的郎中接種牛痘，然後讓他們進入田家村執行任務。與此同時，田家村附近的村落，只要沒有發燒的百姓，全部都進行牛痘的接種。
當然，在接種之前，所有參與到接種活動的學員、郎中、將士，全部都要接種牛痘。
只要在接下來的時間內，接種了牛痘的人沒有人患上天花，就基本上證明了種痘的有效性。”
“這種方法，還是沒有辦法直接快速的證明。再說了，那些種了牛痘的人，願意去田家村嗎？那裡可是重災區？”
李世民幽幽的冒出一句話。
“種痘首先會在觀獅山書院全體教諭和學員之中強制性推行，然後由我帶領學員們親自進入到武東鄉，進入到田家村，跟天花患者進行接觸。陛下，這應該比什麼都有說服力吧？”
大家害怕天花，李寬可不害怕。
先不說他已經給自己全家都先注射了兌換的疫苗，就是真的得了天花，其實在後世也不是沒有辦法救治的。
“這……這……朕不同意！”
聽到李寬居然要以身犯險，李世民立馬就表示反對。
雖然天花的危害很大，但是李世民也不願意讓李寬去冒險。
特別是冒這種看起來意義不是特別大的風險。
“陛下，田家村的情況惡化的非常快，如今不僅是田家村出現了天花，整個武東鄉已經有四個村落出現了症狀。如果不快速的行動起來，整個武東鄉都中招，這幾乎是必然的事情。
一旦情況惡化，那麼即使是通過軍事演習的名義封鎖了藍田縣，這個消息也是不可能一直隱瞞下去的。
到時候難免會引起整個關中道的恐慌，給大唐的發展帶來不可沽滅的影響。
雖然種痘了之後，不能百分百的確定有效，但是爲了大唐的繁榮穩定，微臣願意承擔這點風險。”
這個時候，李寬自然要把自己給拔高一點。
反正對他個人來說，是確定沒有風險的事情。
而對於其他學員和郎中來說，也基本上是沒有風險。
畢竟種痘的效果，已經被後世充分證明有效。
“寬兒……”
李世民聽了李寬的話，忍不住眼睛一紅，差點眼淚都要出來了。
那麼多兒子，要是都跟李寬這麼省心，這麼爲大唐着想，那自己這些年還用過的那麼糟心嗎？
自己還用因爲幾個兒子爭奪太子之位，甚至搞出謀反的事情而被天下人笑話嗎？
“陛下，要是沒有其他事情，微臣就先去觀獅山書院了，那裡的牛痘試驗已經進行到了最關鍵的時刻，馬上就可以給第一批人進行注射了。”
撩撥一下李世民就行，一直煽情下去的話，效果不見得更好。
再說了，李寬現在確實着急去把牛痘給搞出來。
“等這一輪的天花過去之後，朕一定重重嘉獎觀獅山書院醫學院的人員，這些人爲大唐的繁榮穩定做出了重要貢獻，在最危急的時刻衝在了最前線，不亞於戰場上立下赫赫戰功的將士。”
李世民深呼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恢復平靜。
不過，這一刻，他確實對醫學院的人印象很好。
當初李寬花費了那麼大的人力物力在各州縣修建醫館，現在看來是很有必要啊。
從明年開始，戶部應該專門劃撥一筆經費給到各個醫館，表達朝廷的支持態度。
“那微臣就提前代他們謝過陛下了！”
李寬一直都在扶持科學技術的發展，想讓各個學科都跟經學平起平坐。
現在看來，醫學的地位，肯定是有大幅度提高，哪怕是還比不上經學，也不再是可有可無了。
這個意義，可是一點也不小。
……
童周最近都在微生物研究所裡頭忙碌。
後世說九九六是福報，他這直接就是零零七。
一天到晚都在研究所裡面，連大門都難得出去一次。
“師父，我們已經收集了一百二十多頭奶牛，如今都已經感染了牛痘，隨時可以大規模的取痘。”
彭恩挺着個疲憊的身子，來到了童周身邊。
如何製作牛痘，牛痘的製作對大唐的意義，這些李寬之前都已經跟研究所的人員三番兩次的強調了。
所以整個微生物研究所，現在都像是打仗一樣的在努力。
“好！等會你先給我接種，然後觀察一天，如果沒有什麼不適的症狀，立馬開始給一批准備去藍田縣的人員種痘。”
童周雖然很累，但是總算是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醫學院已經安排好了去藍田縣的人手，隨時種痘，然後出發。師父，等一會也給我種痘吧，多一個人測試，就多一分確認。”
“好！我們研究所製作出來的牛痘，就讓我們自己的人先試用，打消大家的疑問。”
童周知道後面肯定有些人擔心種痘的不良後果，不一定願意種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