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氣，其實已經比較炎熱了。
好在涼州地處西北，除了中午時分，其他時候倒也不是熱的那樣難以忍受。
薛仁貴帶着一萬大軍經過了四天的星夜兼程，總算是出現在了涼州境內。
這個時候，他倒是不着急趕路，而是在太陽還沒有落山就停止了行軍。
“副總管，剛剛負責偵查的熱氣球並沒有發現前方有薛延陀人的大部隊出現，我們是不是再前移幾十裡？”
席君買迫不及待的想要跟薛延陀人過一過招。
也許席君買不是一個帥才，但是絕對是第一流的將才。
單打獨鬥的情況下，薛仁貴從來沒有贏過。
當然，席君買也基本上沒有贏，他們打的半斤八兩，不出殺招，根本就難以分出勝負。
“急行軍了四天，需要讓將士們緩一緩，並且我們跟涼州取得聯絡也需要時間。只有內外配合，才能取得最大的戰績，否則我們先走直接衝到薛延陀人的隊伍之中，即使是答應了，自身的損失必定非常巨大。這肯定不是楚王殿下希望看到的。”
薛仁貴看到席君買不是很理解自己的安排，簡單的解釋了一下，順便把李寬給搬了出來。
免得這個想要打仗想瘋了的傢伙晚上幹出自己帶着幾百人搞事的事情出來。
等這一次回京，薛仁貴覺得要跟李寬提一提，讓席君買也去大唐皇家軍事學院學習一下，免得成爲《三國演義》當中張飛那樣的單純武夫。
“這倒也是，王爺是希望能夠徹底殲滅薛延陀的十萬大軍，也不想大唐受到太多的損失。”
席君買雖然魯莽了一些，但是也不是那種無腦的人。
……
王登科的嘴角急的都起了泡。
第一天攻城的時候，他就跟夷男提議要撤兵，見好就收。
只要保存了實力，在茫茫的大草原，大唐就算是想要報復，也沒有那麼容易。
出動的人馬多了，消耗巨大。
出動的人少了，根本不管用。
薛延陀至少在未來幾年內，不用太擔心大唐會把自己給滅了。
但是，如今這副局面，讓王登科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特別是幾天前到達的熱氣球。
雖然這些熱氣球一次都沒有出來攻擊薛延陀人，但是，那就像是一柄利劍一樣頂在頭上，誰也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掉下來。
“可汗，今天要是再不能拿下涼州城，屬下建議大軍立馬撤兵！我們已經在涼州耽誤了好些天了，算算時間，大唐的援軍肯定已經在路上了。”
王登科知道自己這話不中聽，但是還是來到了夷男面前。
如今薛延陀的實力猶存，雖然退兵會打擊士氣，但是總好過到時候被大唐給圍攻了好。
“明天，我答應了拔灼，只要明天還沒有攻下來，我們就準備撤軍！”
夷男不甘心的說道。
現在的局面比較尷尬，進攻吧，這座看似隨時都能拿下的城池，卻是一直拿不下。
撤退吧，不甘心啊！
“可汗，昨天已經試着三面攻城了，還是沒有拿下來，如果今天再拿不下來的話，士氣肯定會進一步下降，拖得越久就越危險啊。”
王登科可謂是把肺腑之言都說出來了。
漢奸做到這個份，也是……
“看看今天的戰事再說！”
夷男沒有把話說死。
伴隨着朝陽慢慢升起，營帳中的士卒們都已經吃完早餐開始聚集。
新一天的攻城戰即將拉開帷幕。
……
“遊韶，昨晚仁貴率領的前鋒已經到達涼州，約定好今天在薛延陀攻城的時候裡應外合，給他們一個狠的。”
馬周跟上官儀一起站在城牆上面，看着不遠處薛延陀人的大營已經有了動靜。
這些天，薛延陀人的攻擊勢頭是一天比一天猛，他們預測今天的戰鬥規模將會是史無前例的。
好在援軍已經達到，雖然現在只是薛仁貴帶着一萬前鋒，蘇定方的兩萬大軍還在後面。
但是這已經可以大大的緩解涼州的守城壓力，甚至出乎意料的給薛延陀人一個大打擊。
“賓王，這牛將軍守城果然厲害啊。要是我，早就把那威力巨大的炸藥包拿出來用了，結果牛將軍偏偏能夠憋到今天再使用。還有那熱氣球營，都來了幾天了，那個朱富裕也是多番請戰，結果牛將軍也是一直壓着。我感覺，今天的戰事一定會很有意思，夷男可汗估計還想着今天一舉攻下涼州城吧。”
上官儀臉上總算是有了微笑。
作爲涼州刺史，他剛上任沒多久就碰到薛延陀真珠可汗夷男親率十萬大軍入侵，還碰到涼州守軍去且末城輪守，防守實力最薄弱的時候，他的壓力自然是非常大的。
涼州如今在大唐內部，也是名列前茅的州府，不管是每年給朝廷貢獻的賦稅，還是本身的地理位置，都是不容有失的。
不客氣的說，如果涼州城失守，他上官儀除了殉城，沒有太多的其他選擇。
真要是苟且偷生，下半輩子也不會有什麼政治前途可言。
“仁貴的實力，我是很有信心的。當初他跟蘇將軍帶着幾千騎兵就敢突襲薛延陀大軍，在征伐吐谷渾的時候更是立下了大功，這一次楚王殿下還把王府的精銳護衛都給拿出來支援，今天的戰事，我倒是不太擔心。無非就是能夠讓薛延陀人受多大的損失的事情。我倒是有點擔心薛延陀人萬一今天被打狠了，晚上就掉頭跑了。”
馬周的這個猜測，其實是非常有可能發生的。
在野外，如果人家真的想跑，一時半刻是攔不住的。
“希望那個夷男可汗這一次能夠硬氣一點，敢主動入侵我涼州，可別一時不順就跑了！”
……
“科爾曼，你說唐軍今天能夠守住涼州城不？
僕骨思臉上的擔憂之情更加濃厚了。
之前他對涼州守軍還是比較有信心的，但是昨天開始，薛延陀的大軍從三面同時攻城，並且幾次都有人成功登上了城牆。
雖然最終都被斬殺了，但是在僕骨思看來，卻是非常不妙。
按照他對薛延陀人的理解，今天肯定會有更大規模的戰事發生。
很可能涼州城破就在今天啊。
所以，內心深處，僕骨思居然有點後悔了。
自己是不是做錯了選擇？
“首領，我覺得肯定可以的。”
科爾曼的信心顯然比僕骨思要高的多。
“爲何你如何斷定可以守住呢？”
“首領，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涼州城內已經組織了將近兩萬的青壯幫忙守城，但是到目前爲止，這些人除了一部分幫忙準備滾木礌石，沒有一個人是被安排到城牆上面抵抗薛延陀人的。這說明什麼？說明在牛將軍看來，涼州城的防守還在可控的範圍之內，沒有到需要這些青壯上場的時候。”
“這些青壯並沒有接受專門的訓練，哪怕是幫忙守城也不見得能夠起到多大的效果。也許牛將軍是擔心他們添亂，纔沒有這麼安排的。或者是因爲太過緊張，忘記這件事了呢？”
科爾曼用詫異的眼神看了一下僕骨思。
要不是他是自己部落的首領，科爾曼都懶得回答這個問題了。
哪個守將會把這種事情給忘記？
再說了，他沒看到這些青壯個個都佩戴了精鋼打造的刀劍，做的是保家衛國的事情，怎麼可能起不到什麼作用？
守城不像是野戰，哪怕是沒有經受太多的訓練，一個青壯也能發揮出很大的威力出來。
“首領，我之前聽說真珠可汗當年率軍入侵東突厥故地的時候，被一種神秘的武器給襲擊了，這些武器是從天上扔下來的。可是到現在爲止，我都沒有見過涼州城守軍有使用這種武器，你覺得涼州這麼重要的城池，大唐會不給它配備這種東西嗎？”
“科爾曼，可是昨天薛延陀人都已經登上城樓了，按理說已經到了最危急的時刻，如果真的有這種武器，應該也要拿出來使用了吧？要不然等什麼時候呢？我覺得會不會是當初那些人帶回來的消息是假的。因爲吃了敗仗，所以故意把那什麼武器的威力說的非常大。”
僕骨思並沒有參加前年的大戰，對於當時的情況並不是非常的清楚。
他的這種想法，也代表了一部分牧民的意見。
要不然薛延陀內部，這兩年也就不會越來越不穩定了。
“不可能！許多年前，楚王殿下就以一千人的奇兵打敗了西突厥的兩萬精銳，之後大唐的幾千精銳又大破真珠可汗的十萬大軍。不管他們使用的武器是不是一樣的，威力必定都是很大的。
再說了，前幾天傍晚從天上降落到城內的熱氣球，你又不是沒有看到，可是這幾天你又在戰場上看到他們出動嗎？總不成他們是來涼州遊玩的吧。”
科爾曼對守住涼州有信心，顯然也是通過各種跡象得出的。
而聽了科爾曼的話，僕骨思的憂慮也稍微減少了幾分。
能不能守住，就看今天的情況了。
……
“衝上城牆了，大汗，又衝上城牆了！”
涼州城外，夷男今天是徹底攤牌了，把所有的兵力都安排到了攻城之中。
結果也沒有讓他失望，不過是半個小時，就有人衝上了城牆。
“好！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唐人的這話說的倒是很有道理。”
夷男鬆了一口氣，覺得今天總算是有希望了。
說實在的，今天早上開始，不知道爲什麼，夷男就覺得有點心緒不安。
這一次興師動衆的來到涼州，雖然收穫已經不小，但是如果沒有拿下涼州城，終究是個遺憾啊。
“可汗，只要這一次拿下涼州城，哪怕只是外城的那些物資，就足夠我們薛延陀過上幾年肥年了。我聽說外城那裡還有一個鐵器作坊，裡面有不少上等的精鋼，有些這麼多物資，到時候我們就更加不用擔心大唐的報復了。”
王登科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夷男已經答應了他，只要今天沒有攻下涼州，大軍就立馬準備撤退。
當然，如果攻下了，那肯定要先掃蕩兩天再走的。
“拔灼這一次沒有辜負我的信任，幾次攻上城牆，都是他指揮的部隊。今天他更是身先士卒，衝在了最前方，要不然還不會有這麼好的效果。”
夷男笑着看着遠處不斷有人登上了城牆。
雖然很快就被人消滅了，但是這種勢頭卻是非常好。
“轟！”
“轟！”
就在夷男心中暗自開心的時候，遠處傳來了持續不斷的巨響。
這種聲音，曾經一度是夷男的噩夢。
當初在東突厥故地，他就是這樣被人家搞了個灰頭土臉的。
“可汗，唐軍看來是要支撐不住了，總算是把這個殺手鐗給使出來了。只要頂住這一波反擊，勝利就在眼前啊。”
事到如今，王登科只能這樣的安慰自己和夷男了。
不過，他的心裡其實卻是有一股不詳的預感。
夷男在一旁沒有說話，不過一雙眼睛卻是緊緊的盯着城牆那邊。
好在唐軍雖然扔下了不少炸藥包，但是已經被夷男攻城之後隨便大家搶一天的賞賜給衝昏了頭腦的薛延陀人，卻是不會就這樣退下。
就在夷男關注着城牆那邊的形勢變化的時候，一個個熱氣球從城中緩緩升起。
而在十里外看到熱氣球升空的薛仁貴，也命令全軍出擊。
這是昨天晚上就和城內守軍約定好的事情。
薛延陀人在全力攻打涼州，對四周的警戒力度下降的非常厲害。
哪怕是薛仁貴已經帶兵到了十里外，薛延陀人也沒有發現。
當然，要是正常情況，肯定不可能出現這樣的局面，誰讓夷男把勝負都壓在了今天的進攻上呢？
所以，除了他身邊的五千精銳，其他的兵馬已經全部投入了攻城之中了。
“衝，往前衝！哪個部落在城牆站穩腳跟，賞黃金萬兩！”
城牆下面，拔灼眼中冒火的不斷的催促着眼前的隊伍。
炸藥包！
自己千算萬算，心存僥倖之下，還是沒想到涼州守軍居然能夠忍到現在纔拿出這個殺手鐗。
要知道，昨天也好，前天也好，其實守城的形勢都已經很嚴峻了。
如今，拔灼已經沒有退路，只能不斷的刺激着衆將士往前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