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刃抓緊手中的那從未離開過他神的冰刃劍,滿面陰沉地朝前邊樓閣方向走去。
此時的喬小余已好燒好了飯菜正出來喚他,遠遠瞧見他腳步飛快的模樣,還未來得及喊,冰刃便已衝到前邊去了。
融雪瞧見喬小余看向前邊樓閣的方向,自己便也轉頭去看看,然後才轉過來看着喬小余,撓了撓頭笑眯眯道:“師嫂嫂,我餓了,有沒有吃的啊?”
“吃的?”喬小余收回視線,連連點了點頭,“哦哦,有的,我剛剛燒好飯菜,還熱乎着,姑娘進來吃。”
“師嫂嫂你會燒飯!?”一聽到喬小余這麼說,融雪驚訝得險些蹦了起來,直兩眼亮晶晶一瞬不瞬地盯着喬小余,一副激動的模樣,就差沒抓住喬小余的手了,然她這一聲突然的驚叫倒是把喬小余嚇了一跳,怔怔地看着一臉激動的融雪,有些尷尬道,“怎,姑娘怎麼了?”
難道也認爲她身爲一個庶小姐會做這些下人做的事情很奇怪很震驚嗎?
“師嫂嫂你會燒飯,師嫂嫂你會燒飯,師嫂嫂你會燒飯!”融雪一口氣連着把這句話說了三遍,說完擡手抓住了喬小余的雙肩,激動不已道,“那那那,那以後我和師兄就不用天天都到外邊去了!太太太,太好了!”
“……啊?”喬小余被融雪這一驚一乍的舉動驚住了,還沒把融雪說的話想明白,便聽得融雪繼續激動道,“師嫂嫂你是不知道!我師兄不會燒飯!師兄燒出來的飯簡直就是毒藥!當然了,我和師兄也差不多,師兄說我燒出來的飯菜也是毒藥,所以我長這麼大!我就沒能在家裡吃過一頓飯!每一頓都是外邊吃的,雖然師兄從沒餓着我,但這始終和在家裡吃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不對,好像說的不對,因爲師兄本身就沒有家,師兄說的什麼四海爲家。”融雪依舊兩眼亮晶晶地盯着喬小余,將她的肩膀抓得有些緊,生怕她會跑了似的,“我覺得師兄說的那是屁話,什麼四海爲家,根本就是他自己娶不到媳婦兒沒有家,有時跑得累的時候,他還會自己叨叨着如果有個家有個媳婦兒就好了,每次這麼跑累了回到家肯定會很舒服,不過這也只有在師兄喝酒喝多了的情況下才會聽到的真心話,平日裡他只會說女人麻煩。”
“但但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有了師嫂嫂!以後師兄就會有家了!我也就會有家了!”融雪說道這兒,忽然間抓着喬小余的肩膀晃了又晃,完全就不管喬小余是何想法是何反應,自顧自地激動之極道,“師嫂嫂,你嫁給我師兄吧嫁給我師兄吧!我師兄人很好的!”
“……姑娘,姑娘,你別搖,我……我有點暈。”喬小余被融雪搖晃得本就怔怔的腦子一陣暈乎乎的,融雪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連忙撒手,她一時間太緊張激動,忘了師嫂嫂不是江湖兒女,身子弱弱的,還經不起她的搖晃。
融雪撒手後有些不好意思,忙搓着手道歉道:“嘿嘿嘿,我一時太高興,就這樣了,師嫂嫂你沒事吧?”
“我沒事。”喬小余輕輕按了按自己的顳顬,朝融雪笑了笑,伸手去拉她的手將她拉進廚房裡來,一邊道,“姑娘不是餓了嗎?進來吃飯了。”
喬小余沒有提方纔融雪激動地說出來的那一大串話,這讓融雪亮晶晶的眸子漸漸晦暗了下來,試探性地小小聲地問:“師嫂嫂是不是不喜歡我師兄?”
喬小余被融雪的話下了一大跳,連忙鬆了她的手去拿放在桌上的一隻白瓷碗去給她盛粥,道:“姑娘坐,我給姑娘盛一碗粥,我只熬了粥沒蒸飯,想着這大早晨的,還是吃些粥比較好。”
融雪知道自己方纔說的話不討喜了,連忙什麼都不再說了,卻也毫不客氣地就在桌子旁的長凳上坐下,伸手接過喬小余遞來給她的粥,笑眯眯地對喬小余道謝:“謝謝師嫂嫂!”
“姑娘當心燙。”喬小余看着融雪一捧到粥碗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吸溜一大口,連忙提醒她道,然她的話還是慢了一步,融雪這一大口熱粥已經吸溜到了嘴裡,燙得她呼呼哈哈地吭氣,喬小余也只能在旁關心地看着她,抱歉道,“忘了跟姑娘說這粥還燙,慢些喝。”
融雪咕咚一聲將嘴裡的粥往下嚥,很是豪氣地擺擺手,“沒事,燙一點又死不了,嗯嗯!師嫂嫂熬的粥真是好香好好喝!這炸茄子也很酥脆好吃!”
融雪在滿足地吃着,喬小余則是在旁邊的另一張長凳上坐了下來,少頃,只聽她緩緩道:“姑娘,你要是不嫌棄,就叫我一聲‘小余’吧,姑娘那般叫我,終歸是不合適。”
融雪正夾起一塊炸茄子的手頓了頓,沒有轉頭來看喬小余,也沒有接她的話。
只見喬小余微微笑了笑,繼續道:“大俠是我的恩人,我對大俠並沒有……男女情意,姑娘那般稱呼,大俠很是困擾,大俠嫌惡我,我看得出的。”
“所以,姑娘還是喚我的名字吧,莫讓大俠生氣困擾了。”喬小余說着,自己笑着微微點了點頭。
融雪將一大塊茄子扔進嘴裡大口嚼啊嚼,像是泄憤似的。
喬小余沒有與她坐下來一塊吃,反是站起身道:“姑娘你先吃,我給夫人端些飯菜過去,夫人也還沒有吃過早飯。”
“大俠也還沒有吃,姑娘放心,我會給他留着一份的。”喬小余說完,去盛粥去了。
直到喬小余離開,融雪竟都沒有說話,只是大口吃着菜,大口喝着粥。
待到喬小余離開廚房了,融雪碗裡的粥也喝空了,手裡還抓着筷子,背過身來,正好可以喬小余正往前邊樓閣方向走去的背影,擰着眉自言自語道:“師嫂嫂你開口閉口都是師兄的,你這是想騙我還是騙你自己啊?”
融雪一直盯着喬小余的背影,直到看不見喬小余了,她才站起身給自己再盛了一碗粥,粥盛好後,她好奇地伸手打開一旁食案上扣着的竹編桌蓋。
只見桌蓋下蓋着的是一大碟子的炸茄子,分量是她方纔吃的那一碟的兩倍,炒雞蛋也是,雞蛋湯也亦然。
融雪將桌蓋重新蓋下,再坐回到到長凳上時,又是一臉笑呵呵的模樣。
師嫂嫂,偏心哪,給師兄留那麼多的菜。
是不是……口是心非哪?
嘿嘿,嘿嘿嘿。
前邊樓閣處。
冰刃走上二樓的屋廊時,臉色陰沉得好似隨時都能捲起一陣驚濤駭浪,只見他走到冬暖故與司季夏那屋的門前便不再往前了,而是將腳步定在了那兒。
因爲門前的屋廊上,還站着一個白拂。
只見白拂背對着冰刃負手而立,看着院中湖上的景色,淡淡道:“冰刃兄突然這般殺氣騰騰而來,是爲哪般?這才白某的地兒上,怕是不好吧?”
“我要見樓遠。”冰刃開門見山,多餘的一句話一個字都沒有。
白拂轉過身來,平靜的雙眼與冰刃那雙正翻卷着殺意的眼睛平視,波瀾不驚,只淡淡道:“白某不知冰刃兄此話何意。”
“我要見樓遠。”冰刃只將話冷冷重複一遍。
這一回,白拂不答話了,只定定看着冰刃,平靜的眼神漸漸變寒。
冰刃將拇指頂到劍格上,微微眯起了眼。
只要他的拇指往上一頂,他手中的冰刃劍便會出鞘。
白拂並起右手五指。
彷彿有如刀刃般的風從他們之間捲過。
就在這時,旁邊微掩的門扉被人從裡慢慢拉開了。
白拂見着出現在門後的人,立刻斂了眸中的寒意,轉爲恭敬道:“大人。”
冰刃則是盯着李悔的雙腿及他身下的木輪椅,眸中有震驚一閃而過。
只聽李悔溫和地對白拂道:“既是客人想要見阿遠小子,拂兒便領客人去吧。”
白拂微驚,有些不能理解地看着李悔。
“客人不惜拔劍也要見到阿遠小子,想來應該是極爲重要的事情,萬一是緊要之事,就這麼被你我耽擱了,怕是不好。”李悔說完,擡眸看向一臉陰沉的冰刃,微微低下頭,誠心道,“拂兒禮數不全,李某在此替他向閣下賠個不是,還望閣下見諒。”
白拂深深擰起了眉。
冰刃將拇指離開劍格,用力哼了一聲,道:“我這個江湖草莽可不敢受丞相大人的如此禮數。”
“你——”白拂眸中森寒陡起。
“拂兒。”李悔只溫和地喚了他一聲,白拂深擰起眉。
“拂兒領客人去見阿遠小子吧,莫耽誤了客人的要事。”
“……”白拂沉默少頃,才微低下頭,恭敬道,“是,大人。”
冰刃則是懶得多看他們一眼,又是用力哼了一聲,握劍轉身,率先走下了竹梯。
李悔擡手輕輕拍了拍白拂的胳膊,有些慚愧道:“去吧拂兒,算是幫我一個忙。”
“拂兒不敢這般想!”白拂連忙道,大人的吩咐,他只管遵從,怎敢說是幫忙。
“去吧。”
“是,大人。”白拂躬躬身,“拂讓小東過來伺候大人。”
李悔本想說不必,終還是點點頭,“好。”
他現下這般,沒有個人在旁陪着他,怕是難以行動。
已經走到樓閣前的冰刃瞧着白拂遲遲不下來,便擡頭惡狠狠地瞪着他與李悔,怒道:“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
白拂雙手微攏,連竹梯也未走,只踩着欄杆朝下躍身,轉眼便到了冰刃身側,冰刃嫌棄地看他一眼,走了。
白拂忍着胸中怒火,與冰刃並肩而行。
冰刃難得的沉默,白拂也不願與他說話。
然走着走着,忽聽白拂問道:“你和大人之間,是何關係?”
“哈哈哈——”白拂話音才落,冰刃忽然大笑出聲,一臉得意地挑眉看着白拂,“白拂小兒,你輸了,你先說話了!哈哈哈,老子贏了!”
“……”白拂眼角直跳。
“我和你那什麼大人之間是何關係,你想知道?”冰刃哼着聲,“真要說來,你要跪下叫老子一聲‘師叔’。”
“……!?”白拂錯愕。
桃林別院裡。
樓遠讓春蕎和秋桐將他那張竹編搖椅搬到前廊來,遣了秋桐去給他做好吃的,讓春蕎在旁幫他輕咬着扇子,他則是躺在搖椅上一派愜意地小憩。
搖椅發出的輕微的吱吱呀呀聲,顯得這個早晨極爲安寧,偶爾一陣風過,吹落幾片顫巍巍的桃花瓣,旋旋而落。
“春蕎啊。”樓遠的身子隨着搖椅一下一下地搖晃,春蕎安安靜靜地在旁幫他搖着扇子,忽然聽得樓遠喚她。
“屬下在,爺有何吩咐?”春蕎輕聲問道。
“扇子打得累了就歇歇啊,幫爺倒一盞茶來,爺渴了。”
“是,爺,屬下這便去。”春蕎站起身,將扇子放到她坐着的凳子上,正要往堂屋裡去時,她的腳步忽然頓住,眸中有驚色,與此同時欲轉身擋到樓遠面前。
可,已然來不及。
一陣黑色的疾風在她轉身之際已然捲到了樓遠面前來,舉着劍鞘就要朝樓遠的咽喉捅去!
“爺當心!”春蕎驚呼出聲。
她的話音還未落,只見那張搖椅忽然猛地一陣頻頻搖晃,搖椅上哪裡還有樓遠的身影。
當春蕎擡頭時,只聽得院中一陣劍刃相交聲響起,唯見院中桃花頻頻掉落,隱隱只見劍光,人影交纏,卻不見他們的顏面,更不見他們如何出招。
春蕎驚訝得睜大了眼,好快的速度!
這是……什麼人!?
就在春蕎驚詫時,一縷淡淡的清香劃過她的鼻尖,讓她陡然一驚,連忙轉過頭來看向搖椅的另一側。
只見搖椅的另一側擺着一隻小小的茶几,茶几上擺着一隻巴掌大的小小銅爐,銅爐里正有青煙緩緩朝爐身上的雕花小孔中逸散出來。
銅爐裡燃着的,是泌香。
爺聞了泌香身子就會乏力無力!糟糕!
聞了泌香的樓遠,根本就沒有勝算。
“叮——”只聽一聲稍微尖銳刺耳的聲音響起,一柄通身黑色的長劍釘到一株桃樹上,震落了半樹桃花!
春蕎識得那柄劍。
那是樓遠腰上的黑麟軟劍!
“爺!”春蕎驚呼一聲,將腰間的劍拔出鞘拔腳就要往樓遠的方向衝去。
當此之時,一道白色的影子不知從何處倏然掠到了她面前來,按住她正拔劍的手,將就要完全出鞘的劍重新按回了劍鞘裡。
春蕎看清這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白影時,再次驚住:“白拂公子!?”
因爲震驚,使得春蕎一時間忘了白拂的手正按着她的手,待她回過身時,白拂已收回了手,神色淡淡地瞟她一眼後,平緩道:“看着就行。”
“可是……”春蕎還是不放心,可主子說話,根本就沒有他們這些當屬下的說話的份,只能閉嘴,不安地看向已然落了滿地桃花的院中。
只見院中,樓遠背靠着一株桃樹站着,雙手垂在身側,看得出他很無力,唯有靠着身後的桃樹才能讓他站着。
站着就好,總比趴下強。
他的面前,是一柄劍,一柄劍身上似乎時刻都泛着絲絲寒氣的利劍,劍尖正對着他的咽喉,只要那握劍之人將這柄劍往前再推進一寸,那鋒利的劍刃便能貫穿樓遠的咽喉,將他如他的黑麟劍一樣,一齊釘在桃樹上。
只是這柄寒劍就這麼停頓在了這兒,沒有再往前,也沒有收回。
冰刃握着劍,滿目陰寒地盯着眼前整個頭部除了眼睛與嘴巴外都嚴嚴實實地裹着繃帶且還喘着粗氣的樓遠,深深擰起了眉。
這是那個劍術與他不相上下的南蜀國右丞相樓遠!?不過短短兩三個月時間,這劍術莫說與他不相上下,就是氣力都像個娘們兒一樣!若非白拂說他就是樓遠,若非他身旁站着的那個女人,若非他腰上的黑麟劍,他根本就認不出來這就是樓遠,抑或說他根本就不相信這就是樓遠。
他這副模樣,豬雪那頭豬還能認得出來!?
不過樓遠雖然渾身無力,雖然模樣醜陋,卻沒有絲毫的懼怕,甚至見到冰刃也沒有分毫驚訝,還是如常般輕輕笑着,輕輕咳了幾聲,道:“不知閣下要找樓某比劍,樓某還沒有做好準備,可還真是對不起閣下的冰刃劍。”
聲音還是樓遠的聲音,聽着卻讓冰刃將眉心擰得更緊,他還是不能相信這就是有本事與他打上一架的樓遠,可他卻什麼都不想問,因爲他這次來,可不是來找人打架的。
只見冰刃將手中的劍稍稍往前一分,正正好抵在了樓遠脖子上,只要樓遠說一句話,他的皮膚就會碰到劍尖上。
此時冰刃的瞳眸中不光有陰寒的殺意,還有咬牙切齒的怒意,只聽他冷冷道:“說,你對老子師妹做了什麼。”
雖然冰刃說的一個問句,可他冷冷的語氣裡卻聽不出絲毫的疑問,就像是他已經知道了答案卻非要樓遠親口說出來不可。
樓遠微微一怔,隨後微微垂下了眼瞼,沉默着,似在沉思着什麼,並未即刻回答冰刃的話。
冰刃將劍柄捏緊得幾乎要將劍柄捏碎,卻還是耐心地等着樓遠的答案。
少頃,樓遠擡眸,直視冰刃滿含怒意與殺意的眼眸,沉穩道:“我會娶她爲妻。”
冰刃握劍的手一抖,在樓遠白淨的脖子上劃開了一道短短的血口子。
樓遠目光堅定,不懼不閃。
“放你孃的狗屁!”就當春蕎爲緊張得揪緊雙手時,只聽冰刃突然一聲怒吼,收回劍的同時另一隻手一拳掄到了樓遠臉上,心中之怒,力道之大,一拳下去即刻掄得樓遠一口血噴了出來,本就無力的身子也被冰刃揍得跌趴在地。
春蕎見狀,驚愕萬分也緊張萬分,作勢就要上前幫樓遠,卻還是被身旁的白拂伸手攔住。
“白拂公子!爺的臉!”春蕎急得連話都有些說不清了,只見白拂的手微微一顫,卻沒有收回。
白拂也深深擰着眉,“你上去也沒用,你打得過冰刃麼?”
他當然知道小子的臉此時不能受任何創傷,可這個事情,過了這個時候,怕就不好解決了,屆時小子又會變成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樣,與其如此,不如就此解決了,至於其他的事情……
就只能看着辦了。
“可是爺的臉會毀了的啊……”春蕎不安到了極點。
白拂還是隻微微搖了搖頭,拒絕她上前去幫忙,“總會有解決的辦法,不必太過憂心。”
接下來的事情,他來想辦法吧,他總不會眼睜睜看着小子的臉真的毀了的。
“冰刃用拳頭,也總比用劍削了他的命好。”總歸,冰刃還是手下留了大大的情了。
冰刃這一拳下去還遠遠不能泄憤,然他的拳頭卻不再往樓遠臉上揍,像是也怕真把他的臉揍壞了似的,竟是將向來幾乎不離手的冰刃劍扔到了一旁,轉爲一手揪住樓遠的衣襟將他從地上揪起來,一手緊握成拳狠狠揍到了他的肚腹上,揍得樓遠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冰刃則是將頭別開,以免血沾到他臉上。
只聽他又問一次:“說,你對老子的師妹做了什麼。”
“樓某……咳咳,樓某會娶她爲妻。”樓遠還是一樣的回答。
“老子沒問你你要怎麼對老子師妹負責!”冰刃又是朝樓遠的肚腹和胸膛上狠狠揍下幾個拳頭,怒不可遏地吼道,“你他孃的給老子好好回答!”
樓遠像是完全不介意冰刃的拳頭似的,吐出的血更多了,氣息也更虛弱了,卻還是不怕死地重複一句話,“樓某會娶她爲妻。”
“呸啊!”冰刃怒得一把將樓遠用力甩到了桃樹上,氣勁之大竟是撞得那株桃樹險些折斷,“你他孃的嘴裡別再噴屎!”
拳頭不解恨,冰刃轉爲用腳踢,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地踹到樓遠身上,樓遠嘴裡吐出的血將他下巴上的繃帶染得紅透,也將他的衣襟染紅了大片。
春蕎不忍再看,竟是閉起眼別開了頭。
“你趁老子不在居然敢對老子師妹做了那樣的殺千刀的事情!”冰刃一腳踹到樓遠腰上,眼裡噴火,“明明就一直在這相府裡卻還一直躲着不見她!你他孃的是不是老子不過來削你,你根本就不想對老子師妹負責!?說得比唱得還好聽!”
冰刃說着,又朝樓遠身上狠狠踹了幾腳,樓遠被踹得根本就沒有說話的力氣和機會,只是聽得冰刃一人的怒吼聲幾乎要響徹這個桃林別院,“你自己讓她滾的!她不捨得你心疼你,硬是巴巴地要拿熱情來貼你這張冷屁股!你倒好啊,就這麼一聲不吭地等着她自己送到你跟前,一聲不吭地把她睡了再把她踹開,現在又來噴糞說要娶她!?”
“你當老子是蠢貨啊!?你當老子這麼由着你耍老子的寶貝師妹玩啊!?你怎麼不說你去死啊!?”一腳接一拳得一直往樓遠身上掄,“還娶她爲妻!?老子說了給你娶了嗎!?你現在就是想給老子當上門女婿,老子也瞧不上你!”
“你想娶老子師妹,老子現在告訴你,門兒都沒有!老子說不給嫁就不給嫁!老子立馬就帶她走!別再讓老子看到你!”此時此刻的冰刃怒得就像是一團火,縱使天上下起傾盆大雨都不能將他熄滅,末了他又在樓遠腰上用力踹上一腳,轉身將他的劍拾起,收回劍鞘,誰也不看,只怒不可遏地朝來時的方向走了。
白拂沒有攔他。
樓遠嘴角溢血不止。
“爺!”春蕎連忙衝到樓遠身邊,將他從地上抱扶起來。
秋桐正好在此時回來,捧着一盤子甜點與冰刃擦肩而過,正要問發生了什麼事聽到有人大吼大叫的,忽然瞧見樓遠整個人如遭血濺一般,驚得她忙扔下了手中的盤子直朝樓遠衝去,“這是怎麼回事!?”
“先別問了。”春蕎一臉的不安,急急衝秋桐道,“來和我先把爺搬會屋!”
“嗯,好!”樓遠的情況也讓秋桐顧不得多問,連忙蹲下身,擡起樓遠的雙腿,與春蕎一起將他往屋子的方向擡。
“嘶——”秋桐才一擡手,便聽到樓遠一聲細微的痛呼,“疼疼疼,輕……輕點兒啊……”
“……”秋桐眼皮直抖,“爺,你還有力氣說話啊。”
秋桐和春蕎擡着樓遠從白拂面前經過時,只聽白拂嘆了一口氣道:“嘖嘖,被打得可還真是慘。”
這回輪到春蕎的眼皮抖了抖,她這會兒算是有些明白了,白拂公子之所以攔着她,就是要看着爺被揍出醜的,因爲白拂公子上一次可是被爺揍得慘不忍睹。
“好了,趕緊把他扛回去,看看他斷了多少根骨頭,你二人不爲他好好接好的話,怕是落個終身殘廢了。”
“……”
“我也正好有要事要與他說,他這副模樣,怕是想跑也跑不動了。”爲了個沒頭沒腦的女人,值得?
罷,總歸不是他的女人,他就是想要爲他操這份心,也不會被領情,何必。
師父,手好疼,這張牀也好冷。
疼啊……?忍着,冷,也忍着。
師父,徒兒的手能動了,徒兒能不能不用腳做事了?
不能,萬一哪一天你的這唯一一隻手也不能用了,你用什麼來做事?
可是……用腳做事,覺得徒兒自己更像怪物了。
怪物?呵,怪物不好嗎?要真是怪物的話,就可以爲所欲爲,殺光你想殺光的人。
徒兒不想殺任何人,也不想當怪物。
爲師這是在鍛鍊你怎麼活下去,爲師老了,指不定哪天就死了,可不能這麼一直盯着你長大,怪物有什麼,你在某些人眼裡是怪物,在有些人眼裡可就是寶貝了,比如你的阿爹和阿孃。
可徒兒的阿爹和阿孃已經不要徒兒了。
那就比如爲師,你可是爲師的寶貝好徒兒啊。
也只有師父覺得徒兒好而已了。
呵,你這傻小子,還忽然傷心起來,好吧,那就比如你以後的媳婦兒吧。
徒兒能不能活到娶媳婦兒的那個時候還不知道呢,而且,就算徒兒活得到那個時候,應該也不會娶得到媳婦兒的。
那可不一定了,這個天下這麼大,總有人會像爲師一樣不嫌棄你,把你當成寶的,你小子可不能這麼小小年紀就這麼悲觀啊。
不是徒兒悲觀,是徒兒直覺如此而已。
那你就活到那個時候試試,看看爲師說的準不準對不對?
好,徒兒努力活下去。
……
他活到師父說的那個時候了嗎?
好像……活到了。
那他可有遇到師父說的像師父一樣不嫌棄他且還把他當成寶一樣的人了嗎……?
好像……也遇到了。
這一個……很好很好的姑娘,一個喜歡對他笑,會爲他心疼落淚的姑娘,一個時刻都在等着他的姑娘。
姑娘的名字叫,阿暖。
師父,徒兒遇到師父說的那個人了,是一個叫阿暖的姑娘,溫暖的暖。
阿暖阿暖……
真的是一個人讓他覺得很溫暖的姑娘……
司季夏悠悠睜開眼,入目依舊是不熟悉的帳子,有明亮的光線入眼,只不知時辰幾何。
他又睡過去了,這一次,不知他又是睡了多久,可是又讓阿暖擔心了?
哎……
司季夏緩緩擡起手,覆到眼睛上,遮擋住刺目的光線,稍稍用力地吸一口氣後纔將手緩緩拿開,微微扭頭左右看看,牀榻上不見冬暖故的身影。
司季夏不覺不安也不覺緊張詫異了,因爲他知,阿暖不會離開他,阿暖應該只是不在這屋中而已,或許是在屋外廊下看風景,或許又是到廚房去了。
這般想着,司季夏不由淺淺一笑,掀了蓋在身上衾被坐起身就要下牀。
可當司季夏才掀了衾被坐起身時,他的坐在牀榻上,一動不動了。
只因爲他瞧見了牀榻前坐着的人。
因爲他瞧見了牀榻前正坐在木製輪椅上的李悔。
此刻的李悔將手肘撐在椅把上,手心則是託着臉頰,頭微歪,雙眼微闔,似睡了過去。
他的腿上本是搭着一件外袍,只不知何時滑落開了了,正堆在他的腳背上,而他似是很疲倦,沒有察覺。
司季夏在看到李悔的那一瞬間心跳得有些快,呼吸倏地一窒,少頃,他才動作輕緩地套上鞋,站起身走到李悔身旁,躬身拿起堆在他腳背上的外袍,輕輕地將其重新蓋到他的腿上,像是不忍吵醒他似的。
可就在司季夏的手堪堪拿開時,李悔便猛然睜開眼,忽然便醒了過來,看到近在咫尺的司季夏時,他驚得一時忘了呼吸。
司季夏見着李悔醒來,連忙往後退開兩步,抱歉道:“抱歉,擾了大人小眠。”
李悔定定看了司季夏好一會兒纔回過神,忙緊張地解釋道:“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司季夏不說話,只聽李悔依舊很是緊張地問:“公子可覺得身子有何不適之處?”
“在下已醒,便再無妨。”司季夏淡淡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李悔稍稍舒了一口氣,“公子睡了兩天兩夜了,大夫說公子是太過勞累,需要好好睡一覺,便不敢吵醒公子。”
兩天兩夜?司季夏微怔,他睡了兩天兩夜?那阿暖豈非要擔心壞了?
思及冬暖故,司季夏連外衫也顧不及披就往屋門方向走。
然他終究是睡了兩天兩夜堪堪醒來,他本就不好的身子終究是虛得疲乏無力,才走出一步竟踉蹌得要跌倒在地。
李悔忙伸出手去扶他,卻又在抓到司季夏手臂的一瞬間連忙緊張地收回手,不敢看司季夏的臉,只急急道:“公子可是要找暖故姑娘?暖故姑娘半個時辰前剛去旁屋歇下,讓李某代爲照看公子,道是公子醒了再去喚她。”
“公子不必着急,公子纔剛醒來,身子必然乏力,公子還是先坐下爲好,李某可代公子去喚暖故姑娘。”李悔說着,轉動木輪就要離開,卻是被司季夏喚住。
“大人請等一等。”
李悔停下,卻還是沒有敢擡眸看司季夏一眼,雙手將木輪抓得緊緊的,緊張着問:“公子可是有事要說?”
“內子既是剛睡去,便讓她多睡一會兒吧,莫喚她了,多謝大人了。”司季夏很是有禮地客氣道。
一聲“多謝”,讓李悔的手驀地一抖,抓着木輪好半晌都忘了鬆開。
李悔不動,司季夏便靜靜地看着他,眼底起着漣漪,他昏睡了兩天兩夜,那他……是剛來不久,還是……在這兒一直守着他?
司季夏的心顫了顫,轉了身,從牀頭旁的架子上拿了衣裳,慢慢往身上套,一邊道:“蒙大人看得起稱在下一聲‘公子’,然在下並非什麼‘公子’,若是大人不嫌棄的話,可喚在下一聲‘阿季’。”
“阿季,阿季……這個好名字。”李悔喃喃唸了幾聲,然後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可一時卻還未改得了口,忙道,“公子洗漱用的水,暖故姑娘已經準備好了,銅盆裡是乾淨的清水,桌上杯盞裡有漱口用的清水。”
“多謝大人提醒,在下知道了。”司季夏微微點頭,坐到牀沿上將外褲套上,瞧着李悔還是垂着眼瞼坐在那兒,不由也微微垂下眼瞼,緩緩道,“大人忙,在下這兒已然無事,大人可無需再理會在下,在下穿好衣裳後可送大人回竹林別院去,若是大人介意,在下可去把白拂公子找來送大人回去。”
“李某……”李悔緊張極了,“李某不忙,李某……可否在這兒再坐一會兒再走?”
司季夏正站起身將褲子拉上,聽到李悔這麼一說,手上動作頓了頓,擡頭看了他一眼,很是客氣道:“這兒是大人的相府,大人想留在哪兒自然都是可以,在下只是白拂公子的客人而已,萬不敢驅攆大人。”
李悔緊張得雙手還是抓在木輪椅上,竟是淺笑着向司季夏道謝道:“多謝阿季小兄弟。”
“小兄弟”這個稱呼,一瞬間讓司季夏想到了段理,想到了那個他曾經從未見過卻始終把他當做親人來看待的段三公子,他的……大舅舅。
司季夏沒有再應李悔的話,似乎他要留在這兒便留在這兒,其餘事情都與他無關似的,竟也不介意李悔就這麼在旁邊看着他穿衣洗漱,末了才問李悔道:“大人可否告知在下現下是何時辰了?”
李悔方纔一直在定定地看着司季夏的一舉一動,看着看着就看得出了身,是以司季夏這突然間問他話,他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過了一小會兒纔有些訥訥道:“辰時,已經辰時了。”
“在下要去廚房爲內子做些吃的,便不在此陪候大人了,大人可要在下替大人將白拂公子找來?”司季夏喝下一杯水,看向李悔。
“李某……李某能否與阿季小兄弟一塊到廚房去?”李悔終於敢擡眸看司季夏,眸子裡的光亮得厲害,亦緊張得話都說得有些磕巴,“李某,或許,或許能幫得上阿季小兄弟的忙。”
司季夏微怔。
李悔緊張急切地說完話,連忙又垂下了眸,自嘲道:“還,還是算了,李某似乎也幫不了小兄弟什麼忙。”
他一時間倒是忘了,如今的他可是雙腳不能行的廢人。
誰知司季夏像沒有聽到李悔這後一句自嘲的話似的,將手中的杯盞放下後淡淡道:“那在下背大人下樓去,大人可介意?”
李悔震驚擡頭,不可置信地看着司季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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