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擡擔架過來，叫救護車！把督導員同志送到最好的醫院去！”聶勝利豁然轉頭，對着身後的勤務兵大聲吩咐了起來：“一定不能讓首長有事！”

“咳……先不用。”郝漠風連忙伸出手，制止了聶勝利，少年閉上了一隻眼，剩餘的目光中卻帶着幾分笑意：“去什麼醫院啊，剛纔那一槍只打中了我的水筆，你看，連血都沒出來多少！”

“繼續操練！”少年說着捂住胸口站了起來，聶勝利連忙過來扶住了郝漠風，他看着少年的目光此刻已然充滿感激之情：“督導員同志，謝謝你！”

這一聲謝謝，不是爲了郝漠風之前答應不追究這次的襲擊事件，而是爲了郝漠風剛纔的那句話。

聶勝利自己也很清楚，如果郝漠風現在去了醫院，那今天的事情就捂不住了，他這是槍傷，是一定要住院檢查的！

而只要一去了醫院，就會在當地醫院的醫療記錄裡留下郝漠風的名字以及病情，若是流傳了出去，會傳成什麼樣子？

一個督導員下部隊裡督查戰士們訓練，然後被某個戰士槍擊？

這事情就大條了！

而郝漠風寧可自己忍着痛苦，也不去醫院，正是要幫第三師真正地掩住這一次的事件，他已經在用行動證明他剛纔說過的話了！

“說什麼謝謝呢？剛纔沒能躲開那一槍，其實是我大意了，沒留神，這是我自己的問題，要是去了醫院，那多丟臉。”少年攤了攤手，一臉的無所謂，隨即招呼了聶勝利身邊的勤務兵過來：“這位戰士，麻煩你去軍醫處弄一些傷藥和繃帶來，再拿一把手術刀和鑷子。”

勤務兵愣了愣神，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一邊的聶勝利身上。

“你的耳朵沒壞吧？還不按照首長的要求去做？！”聶勝利掃了這傢伙一眼，勤務兵這才重重點頭，轉身快速離開了訓練場。

“督導員同志，我扶你去那邊休息吧。”聶勝利扶住了郝漠風的胳膊，輕聲道：“感謝你願意幫助第三師的戰士們，但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能再留在訓練場了，我們會繼續進行訓練，你先去休息一會兒吧。”

“等衛兵將傷藥弄來之後，我來幫你處理傷口。”這名如獅子一般的第三師師長聶勝利此刻已經完全沒有將郝漠風當成一個外來者了，他已經完完全全地將郝漠風當成了自己的弟兄，所以說話間也沒了先前的那股子寒意。

甚至在郝漠風眼裡，此刻的聶勝利並不是一個師長或者將軍，而只是一個單純的老兵，是個關心自己的老戰士，或許是因爲胸口的痛感影響了他的判斷，此刻的郝漠風甚至覺得，這傢伙和康納哨所的老丁有點兒像了。

“或許，真正純粹的老戰士，身上都有相同的某種精神吧。”少年心中這麼想着，但臉上卻沒表現出來，聽見聶勝利打算讓他離開訓練場，郝漠風第一時間表示了拒絕：“不行，今天的督導任務還沒結束，我不會離開這裡。”

“讓士兵們按照之前的吩咐，列隊射擊，我要親眼看到戰士們的射擊成績。”郝漠風說着輕輕推開了聶勝利的手掌，自己站直了身子：“這是督導員的任務，我不光要對得起眼前的戰士們，也要對得起自己身爲督導員的這個身份！”

“剛纔你的一句話，其實說得很對，沒必要爲了自己的榮辱，去損害戰士們的前途。”少年看向了一邊的聶勝利，將目光中的笑意收了起來，完全變成了嚴肅：“但是還漏了一條，戰士們的前途，其實是掌握在他們自己手裡的。”

“換句話說，如果戰士們自己沒有足夠的本事，就算我們給他們打開了方便之門，他們也抓不住機會，不是麼？”

聶勝利的眼眶忽然有些發熱了，他知道郝漠風言語裡透着的意思，少年其實是在強調，只要他聶勝利帶出來的兵自己有本事，郝漠風是絕對不會歧視他們的，甚至很願意儘自己所能去幫助他們！

這其實才是眼前這個少年寧可忍着槍傷，也不願意就這麼離開訓練場的真實原因吧！

聶勝利忽然感到了一陣慚愧，他是在爲自己和老刀子前兩天的安排而感到慚愧，從始至終，他們都只覺得郝漠風是個半大的娃娃，沒有多少閱歷，就算是個好戰士，也僅此而已，身爲督導員，這少年人或許還不太夠格！

而直到現在，聶勝利才知道，眼前的這個年輕人雖然年紀比自己小，但在很多方面，他早就已經超越了自己！

他是個真正的戰士，經歷過考驗的合格戰鬥員，更是一個願意爲戰士負責的領導！

“老刀子，咱們真應該甩自己幾個大耳刮子啊……之前還那麼對他……”聶勝利揉了揉眼睛，隨即也不再拖延，轉身對着已經舉槍上膛的戰士們大吼道：“士兵們！按照督導員同志的要求，做好今天的操演！”

“射擊準備！”聶勝利一邊喊着，一邊接過了郝漠風手上的彩旗，上前舉起：“三十秒瞄準時間開始！預備！放！”

“砰砰砰”的聲音從前方戰士們手中的槍管中逐一響起，前方的靶子上也出現了戰士們第一輪射擊的成績，少年擡眼看去，隨即目光中便透出了幾分笑容。

“果然沒說謊，這些傢伙的射擊技術確實是一流。”郝漠風下意識地看向了聶勝利的手掌，那一隻佈滿了老繭的手掌用它的形狀告訴了郝漠風，聶勝利自己就是個資深的射擊手，那麼他帶出來的戰士，射擊技術過關也是必然的。

第一輪的射擊成績很快就統計了出來，交到了聶勝利和郝漠風的手裡。

“平均成績爲八點五環，全員都在八環以上！”少年看着手中的統計單，這才真正笑了出來：“聶師長，這些兵很不錯！”

“督導員看着過眼就行，哈哈！”聶勝利看着郝漠風手中成績單上的數據，目光中也閃爍着喜悅，同時他心裡也重重地鬆了一口氣，看起來這幫傢伙都沒有受到先前那個害羣之馬的影響，充分發揮了自身的水準！

很不錯！

“第二輪射擊開始！子彈上膛！打開保險！”

在三輪射擊都結束之後，郝漠風這纔在自己的督查員登記板上記下了今天的射擊分數，對着聶勝利笑着點頭：“聶師長，這次的督導項目已經完全考覈完畢了，我的評價是！優秀！”

“不過還有一點兒遺憾，我還沒見識到你這位師長大人的本事。”少年忽然朝着射擊場瞥了一眼，注視着空着的一個靶子：“先前出列了三十名戰士，但是剛纔出事之後，只有二十九人射擊，現在還缺一個，聶師長自己有沒有興趣試一試？”

“呵……這自然沒問題。”聶勝利朝着郝漠風笑笑，隨即取過了一把射擊槍，站在了射擊場上。他知道郝漠風是在考量他自己的本事，雖然他此刻對郝漠風已經充滿了感激，但他骨子裡仍然是一名戰士！

而只要是戰士，就有屬於自己的一分驕傲！在聶勝利的詞典裡，對於這種考覈是絕對不會出現“拒絕”這個詞的。

他隨手舉起了槍支，姿勢十分標準地舉槍射擊，直接扣動扳機命中了紅心！

“十環！”前方的電子盤上立刻出現了聶勝利此次射擊的成績，聶勝利嘴角上揚，將槍支在手中隨意拋動幾下，站直了身子看着郝漠風。

但讓他意外的是，郝漠風忽然也從腰間取出了一柄手槍，對準了自己剛剛射擊過的那個靶子。

“砰！”

隨着少年手指的扣動，一枚子彈同樣準確地命中了靶心，在電子盤上再次出現了一個“十環”的數據。

郝漠風收起了槍支，朝着聶勝利笑了笑：“怎麼，聶師長今天帶我來這裡，不就是要和我比試一下槍法嗎？剛纔這一下，就算是咱們的切磋了，如何？”

聶勝利的目光凝固了，甚至帶上了驚駭。

他吃驚的不是郝漠風能夠猜中他的心思，在第三師的這幾天，大家都憋着一股勁，就是要和郝漠風一較高低，先前老刀子在拳法訓練的時候選擇出手，就是這個原因，而自己帶郝漠風來這裡，郝漠風會這麼想，其實一點兒也不意外，只不過讓聶勝利想不到的是，郝漠風的槍法居然如此出神入化！

“他站着的距離，跟靶子隔着有……一百五十米吧……”聶勝利嚥了一口口水，這下子，他不僅佩服郝漠風的爲人，這個年輕人的手段和本事，他也完完全全地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