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提婆達多仰天大笑，“輸了？想贏本尊？就憑你！？”

“不用再裝了，你越是這樣，就顯得越心虛。”

陳凡淡淡地看着他，手捏着劍首，眼神竟出人意料地變得落寞起來，“只要你就此收手，我願意放你一馬。”

“嗯？”提婆達多頓時一愣，用一種很懷疑的眼神看着陳凡，不知道眼前這個傢伙的葫蘆裡到底藏着什麼藥。

“高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如果你死了，我們這些人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呢？人世艱險，總要多個心眼兒纔是。”陳凡一攤手，苦笑着看向他，“這天地之間，每個存在，都有他自己的因果，你我都是如此，只是我不明白，好端端的一個高僧大德爲何會墮落至此？難道僅僅是因爲嫉妒嗎？”

“哼！”提婆達多冷笑一聲，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這世界原本黑暗無光，亟待救贖，我的出現，是天命！”

“你想殺光這裡的人，然後給當局者一個威懾，你希望恐懼從此處蔓延，充斥於四面八方，讓衆人生在惶恐之中，而後愈發強大，是這樣嗎？”

“我做這些，不是爲了嚇他們，殺戮，正是爲了救贖。”提婆達多擡頭看天，長嘆一聲，“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生存，原本就是一場不可迴避的遴選，世界只有這麼大，養活不起那麼多的人，讓該死的人痛痛快快地去死，這個世界纔有希望！若非如此，不管早晚，這裡都會成爲一片廢墟。”

“這就是你在這片土地上大肆殺戮的原因？”

“沒錯！”

“你是覺得這裡人太多了，應該少些？”

“對。”

陳凡笑了，“那應該換個地方，要說人口數量，你的祖國的人口數大體與此處持平，要說人口密度，你老家的密度明顯更大，既然你希望救贖世人，當從自己安身立命之處做起，你離開家裡那麼多年，難道就沒想過有朝一日要回去嗎？這話我說過了，現在還想再說一遍，總之，如果我是你，我會選擇在自己跌倒的地方爬起來，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兒被揍個鼻青臉腫卻跑到別人的地方撒野，這可不是男人該做的。往大了說，或許你這些教義啥的，你的故鄉比我們這裡更需要，往小了說，過去那些恩恩怨怨你應該正面相對，而不是一味逃避，陽間與冥府一樣，每一片土地上，都有特定的人去守護，這裡，還輪不到外人做主。即便今天我死了，那也無所謂，終有一天還會有人站出來的，泱泱華夏千年文明，之所以可以繁衍至今，靠的就是這種寧死不屈的韌勁兒，你生前與佛陀爭鬥了那麼久，應該心中有數兒，有一些國家，一些民族，自生而來就強大而不可戰勝，你要是明白這一點，你就應該知道，你已經選錯了對手。”

“我原以你會有些高論，卻想不到，你也如此愚蠢！”提婆達多一臉不屑地看着陳凡，攤手道，“你難道沒有看出來嗎？此時此地，物慾橫流，人心淪喪至此，早已不可救藥！抱殘守缺人類再無出路！”

“我當然知道。”陳凡深吸一口氣，苦笑着搖搖頭，“但我寧願直面相對，不想逃避。人心再險，不如謹慎行事。人心再惡，不如固守本願。鵬程萬里御風而行，無人相，無我相，無衆生相。”

提婆達多表情怪異，瞪着陳凡不做聲，陳凡依然淡淡地看着他，輕笑道，“中國的哲學，始終饒不過的便是一陰一陽，這陰陽之道，講求的原就好壞兩面，好逸惡勞原是一種缺陷，但是正是因爲好逸惡勞，纔有科技的發展和社會的進步，人不願意走路，因而有了車子，不願意站着，因而有了座椅，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人相比，當代人無疑懶惰無比，你看不慣它，但它不應多受苛責。

我這一世經歷人間種種，睡過多少個妞兒自己都數不清楚了，這女人，有善，有惡，有心機婊，有綠茶婊，有貞潔烈女，也有蕩婦淫娃，有的人讓我心生嚮往，有的人讓我十分厭惡，但於內心來講，凡此種種，都不排斥。

始終沉浸在那些不開心的事情裡，自然整日鬱悶，可要是換了想法，你會發現，即便有些人卑劣可鄙，也終有些妙用無窮的地方。聖人說，有教無類，但凡存在之物，都有它存在的理由，沒有惡哪有善，沒有壞哪有好。

拿不起，放不下，求不得，忘不了，這便是你一生之中最大的敗筆，佛陀行道，講了一輩子的經，始終想告訴衆生應當如何“放下”，而你，卻揹着所有的業障不肯悔悟。仇恨也後，怨念也好，放不下的，就是執念。

你想渡人，就應該先渡了自己，想叫人放下，便應該自己先行放下。你一直以爲是衆人有負於你，卻未曾想過，是否是自己誤了衆生？

很久很久以前，我聽說一個故事，故事說，在西北的山林之中，有一種猴子，叫山魈，山魈形如鬼魅，好女色，村民畏之如虎，每到月圓之夜，需獻出一女子方得太平。可村子裡只有兩個女人了。

一女子哭天搶地，十分抗拒，到最後，被捆縛住，扔進了山裡，村民每次想起，都心有不屑。

另一女子聞聽此言自願前往，以身殉之。

村民敬仰她，爲了立了一個大牌坊。

同樣的起點，同樣的遭遇，不同的結局因爲不同的心境，佛經有云：一念成佛。你自號鬼如來，寶相猙獰，金剛怒目。你自以爲自己惡相的除奸，釋尊笑臉迎客。你總覺得，之所以自己不能成佛，根源不外如此，可在我看來，你始終放不下的，是那山高海深的怨！你過不去的，是你心裡的坎兒！你修行數千年，神通威能，當世無人抗手，可中國有一句古話，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如此淺顯的道理，你應早該明白。”

陳凡說完，拔劍轉身，頭也不回地轉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