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頓了頓,“不是在陽間,就是在地獄。”
陳凡微微皺眉,“怎麼說?”
“人的罪孽,越來越重,紙醉金迷的時代裡,看不見倫理綱常,看不到善惡是非,舉目四望,滿眼瘡痍,你在人間滯留那麼久,應該感同身受吧!殺盜淫妄,坑蒙拐騙,可以說,如今的時代裡,活着的人,最是肆無忌憚。”
女人表情嚴肅,也不看誰,就像是自言自語似的,“你回頭想想,你睡過的女人有多少個?不少了吧!這其中,又有多少事情是拿得出手見得了人的?有伴侶的,有家室的,有名分的,有顧忌的,因爲各種各樣的理由,她們不能跟你在一起,可即便如此,她們還是找出各種各樣的理由跟你做了那些叫人羞於啓齒的下流事!你想想,這是爲什麼?”
女人冷冷一笑,回頭看陳凡,“她們都是些什麼人?或是有求於你,或是慾求不滿,或是愛慕你的名聲地位,或者乾脆就是吃順了嘴,人與人相互利用,爲了利益不顧一切,男女交往那點兒事兒,不是肉慾橫流,就是滿口銅臭,隨便找個理由就能滾上牀,穿上褲子就翻臉,約炮成風,打胎成癮,不花錢辦事兒心裡不踏實,上面沒人幹啥都難,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機關算盡,以怨報德,爭名逐利,巧取豪奪……”
女人再次冷笑,“這,便是人,無節操,無下線,散漫怠惰,無恥狠毒!雖然一個個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可剝下一身人皮,看得到的多是男盜女娼,這叫什麼?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陳凡沉默。
“陰司,原本就是清洗審判之地,陰司的職責,在於消除惡的業障,在人世間的惡意還沒有折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的時候及時處理,當一個人的惡達到了一定的程度的時候,就必須處置,這種處置,就是凡人所說的報應!天道好輪迴,蒼天繞過誰?冥府陰司便是天道的捍衛者。三千多年前,有一位智者參悟了這一點,修成了正果,因而,他窮其一生都在向人傳達一個理念——放下。放下私念,放下虛妄,放下七情六慾,放下所有不該耿耿於懷的東西,最終獲得真正的的自在身,然而漫漫千年之後,一切都變了……”
陳凡依舊沉默。
“每一個人的內心都是善惡的綜合體,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女人回頭對陳凡說。
“所以,悉達多成了佛,提婆達多成了魔。”陳凡終於開口了。
女人尋思尋思,沒說話,良久之後,纔對陳凡說,“提婆達多比任何人都適應今天的陽世,因爲他的眼睛,能洞悉人心深處隱藏的惡,哪怕只有一點點,他也能把他勾引出來!”
“所以,他勾引了你,你放走了他。”陳凡輕輕地說。
女人神色黯然,長嘆一聲,“你真的是個聰明人,有些事,不用我說,你也能想明白。”
“其實不用想的,這件事,早前便已經有人告訴我了。”陳凡說着,低頭看看她。
女人略顯驚訝,“誰?”
“你猜。”
陳凡淡淡一笑,沒再說什麼。
女人眼圈兒卻已泛紅,忍不住潸然淚下,“誠如你所說,世間醜惡不斷,人性扭曲亦是現實,可黑暗之中,也見光明,太糾結於此,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好處!天雨雖寬不潤無根之草,佛法雖廣不度無緣之人,你身爲冥府之主,掌管冥府三司,作爲天地衆生這生前身後的大裁官,可不能有這消極厭世的心思!”
陳凡笑了笑,這臉上少了些輕佻,少了些苦澀,卻忽然間多了幾分平靜淡然,他幽幽地說,“天下皆知美之爲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爲善,斯不善已。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是以聖人處無爲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焉而不辭,生而不有,爲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惟不居,是以不去。”
女人微微皺眉,似有不解,陳凡自顧自地解釋說,“這是中國歷史上最讓我敬仰的一個大思想家說的話,大體的意思是說,“天下的人都認清美好的事物,那是因爲醜的存在;都能認清善良的事物,那是因爲存在不善良。所以很多東西都是因爲對立而存在,因此聖人用無爲的觀點對待世事,用不言的方式實行身教:聽任萬物自然興起而不干預,生養萬物而不據爲己有;向別人施與恩惠但不憑此而達到利己的目的;功成業就而不居功自傲,也正因爲自己不居功,所以功績也從未離開他。”
女人似懂非懂,好像在琢磨,陳凡摟着她的腰肢笑了笑,“簡單來說,就是順其自然,無爲而治。”
女人又回頭看了看陳凡,眼神怪異,她驚詫於陳凡竟然能說出這麼一番話,看陳凡的表情,卻又覺得這話沒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
她忽然間有點兒看不懂這個人,再琢磨琢磨陳凡說的那些,又覺得,言之有物,像是在刻意地表達什麼……
啥叫順其自然呢?
她低下頭,看了看橫在胸前的那隻大爪子。
“今天晚上我不打算回去了。”
陳凡忽然冒出來一句。
“你想幹啥?”
女人一側身,回頭看陳凡。
“我想找個沒人兒的地方,跟你談談心。”
陳凡一本正經地說。
女人白了他一眼,“我跟你有什麼好談的!人家很忙的,沒時間搭理你!”
陳凡嘟嘴賣萌,“哦……”
很久之後,陳凡忽然間一歪身子,“誒,我問你個事兒呀!這裡就咱倆,你實話實說!”
“啥事兒?”
“你第一次到底給了誰了?”
“滾!”
“誒呀,又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兒,這裡又沒外人!”
“滾!”
“不是給我了吧!”
“滾!!!”
陳凡賊笑,摸摸女人的大白腿,“莫不是還死攥着沒出手呢?”
女人把手橫在額前,快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