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將劍接入手中。
在寶劍入手的剎那間，劉子昂與那老僧同時大喝。
“啊！”
悟明佛心大亂，在劉子昂和老僧的逼喝之下，高高舉起手中寶劍，瘋狂大叫着朝着老僧狠刺而去。
寒光大閃，劍氣迫人！
然而！
在驚虹一閃之後，悟明的劍卻在老僧胸口處停了下來。
他持劍之手不住顫抖，淚眼如珠，啪嗒掉落。
“師父.......！”驚疑顫抖的疑問聲自悟明嘴中傳出。
他，始終是沒有下得了手。
而這時，老僧也再未催促疾喝。
他咧嘴輕笑，擡掌合什，舒緩柔聲問道。
“徒兒，爲師再問你。”
“你的刀，可否取人性命？”
在入廟之際，老僧便問過悟明相同的問題。
當時，悟明意氣風發，高傲且自信的否決了。
到了現在，他淚眼婆娑，艱難肯痛苦地點下了頭。
“我的刀，能殺人。”一邊抽泣，悟明一邊小聲應喝着。
老僧大笑！
笑過之後，又問了入廟的又一個同樣的問題。
“若你的刀能殺人，那你的罪業該如何斬斷？”
悟明輕泣着回答道：“身在無間，世人皆罪。我之罪業，不可斬亦不可斷。”
“哈哈！”老僧再笑，“徒兒，你悟了！你終是悟了。”
“你所選之路，將是苦恨艱險，可曾後悔？”
“墜入無間，吾不悔！”悟明垂淚而答。
老僧擡起右手，覆於悟明額間。
“身處無間，渡人渡已，常懷慈悲，方得超脫！”
“我爲依止阿闍黎，賜你無殺生罪！”
話音落下，老僧合掌於前，微閉雙眼，輕宣佛號。
“阿！彌！陀！佛！”
最後一字落下，悟明手中之劍刺破老僧胸口。
驟然間，萬籟俱靜！
苟活千年的老僧，終是逝去了生命。
悟明持劍不動，哭聲立止。
可他的雙眼，卻一直不曾從老僧身上離去。
他彷彿亦是化作了木雕，氣息全無。
整座神殿，也在此際陷入了無邊的寂靜之中。
“悟......！”
良久之後，徐鈴的聲音突然傳出。
可徐鈴纔剛剛發出一個音節而已，劉子昂便擡手將她的話音打斷。
而後朝着後方揮了揮。
雖然沒有作聲，但徐鈴亦是已然明白劉子昂是何意思。
不再作聲，她俯身抱起了小鈴兒，默默地往出神殿。
劉子昂也看了一眼那已然氣絕了的老僧後，退後數步。
將木盒與金棺負於背後，亦是退出了神殿。
出了神殿，緊閉殿閉。
劉子昂這才朝着徐鈴看了過去。
“呼！”他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這一口氣，呼得足有十幾個呼吸節奏之長。
隨着這口氣呼出，劉子昂的心理負擔與責任也好像盡數呼出。
凝重的臉色也終是緩和了下來。
好一會兒之後，他朝着徐鈴聳了聳肩。
“看來，今夜我們要睡在這外面了。”
說完，劉子昂伸手在鈴兒肉嘟嘟的小臉上輕輕一捏。
“小鈴兒，今天晚上你得挨凍咯。”
“不怕！”鈴兒笑着搖了搖頭，“爸爸去哪，我就去哪。”
眼見到劉子昂又露出了本性，顯得有些吊兒郎當，徐鈴搖了搖頭。
“有時候我不得不認同你，人還是清冷一些才討人喜歡。”
徐鈴偏頭朝着大殿看去，“這才發生這檔子事，怎麼一轉眼你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劉子昂轉頭也看了大殿一眼。隨後一邊輕笑，一邊搖頭朝着前院的入寺大門走去。
“徐大小姐，你着相了？”
“老師父以自己的死，渡化了小師父，也渡化了自己。這是大功德大果位。”
“況且，老師父本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了了千年的夙願，是大喜事。”
話語落下，劉子昂已然走到了入寺的前院大門口。
他輕輕在寺門的橫栓上敲了敲，扯了扯。
又轉頭朝着徐鈴看去。
“看來這門，並不是擋住山林裡的魑魅魍魎，而是用來鎖住老僧自己的。”
徐鈴並沒有理會劉子昂，只是苦笑了一聲。
而後，她又好奇地向劉子昂問道：“老師父最後的話，你懂了麼？”
“有何不懂的？”劉子昂聳了聳肩。
“你懂了？”徐鈴大吃一驚，不可思議地看着劉子昂。
眼見徐鈴露出了一副好像見了鬼的模樣，劉子昂忍不住朝着她瞪了一眼。
沒好氣地道：“徐大小姐，不要以爲我們誅神司的人真的全是莽夫好嗎？”
“我們每一名劉家人只能活30歲，兩千餘年的傳承。聽命於天，又曾與無數賢德大士合作，真以爲我們誅神司沒一點精神素養啊。”
“再說了，爲了學習各種古代學識，分辨古物文字，我們要接觸的各種典籍不勝枚舉。”
“沒見過殺豬，哪不成還沒吃過豬肉嗎？”
不得不承認，由始皇帝設立，並且還受到了歷朝歷帝王全力支持的誅神司，至少在涵養這方面也絕對是頂尖的。
除了絕強的武力之外，誅神司內的劉家人，隨便拎出一個也絕對算得上是古文化，傳統名俗等等的大學者，大專家。
早在徐鈴以桃源古畫試探劉子昂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了劉子昂的本事。
但是，瞭解的劉子昂深了。徐鈴有時候反倒是忘記了劉子昂的學識與涵養！
甚至哪怕是這個時候，她的心裡還有一些‘牴觸’。
只見她下意識地呶了呶嘴，略帶着些不服氣地道。“那你倒是說說看，老師父到底說了些什麼，小師父又悟到了一些什麼？”
劉子昂轉頭，挑釁似地看着徐鈴，笑道。
“小師父精修阿修羅禪，斬人斷業。雖得果位，但小師父卻並未將生命看成生命。”
“在他眼中，只有罪孽與業火。人，只不過在他眼裡比的是誰的罪孽多而已。”
說着，劉子昂擡手指向了天空。
“他一直高高在上，俯視着芸芸衆生，親手斬斷衆生所負的罪孽。
“也正是因爲這樣，所以小師父纔會在一開始說，他的刀不殺人。他自己，也不背罪孽。”
“他不在紅塵中，超脫世俗外。自然是不斬人，不負業。”
“可是！”
劉子昂笑着搖了搖頭，“就如老師父被我斬斷之後向小師父所說的。”
“不入苦海，焉知衆生之苦？”
沒成想，劉子昂真的說得頭頭是道，且如數加珍輕口斷言。
徐鈴一時間怔住了。
偏偏他又覺得劉子昂所說得十分在理。
是以，劉子昂說到此處，稍停頓之際，徐鈴下意識地嘀咕了起來。
“不入苦海焉知衆生之苦？”
“沒錯！”劉子昂重重地點下了頭。
“君不見，觀音普渡紅塵人世，亦是倒駕慈航，降臨凡間於南海普陀林設立道場。且千萬化身行走世間？”
“君不見，地藏菩薩欲渡空地獄，便深入地府受衆鬼纏身！”
“悟明小師父既然欲斬斷世人業火，又豈有不親身進入業火之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