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其實一直沒有想明白一件事，代表現在的高興靈魂嗜血瘋狂，應該是最接近高興本體的靈魂，這樣一個變態殺人魔為什麼會躲藏在養老院當中？

  頤養天年養老院至少從表面上來看和殺戮沾不上邊，城市裡比這棟建築更加血腥的地方還有很多。

  「高老師，我們這次過來的主要目的是深入花海，偷走那位恨意的人性之花，你可別衝動行事，跟養老院裡的頂級恨意干架。「阿年現在已經清楚韓非的性格了，謹慎的時候是真謹慎，可一旦被逼急了，那絕對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瘋狂。

  「我知道。」韓非從大孽身上跳了下來，他收斂氣息跟在阿年身後。

  「我是真想不到，自己千辛萬苦才從這鬼地方逃出來，現在就又要回去。」阿年的身體被養老院龐大的陰影籠罩，他表情看似平靜，瞳孔卻不自覺得微微收縮。

  「沒關係，想要抓你的恨意估計也想不到。」

  「你可真會安慰人。」阿年被韓非這麼一說，倒是不緊張了：「我帶你從隱藏的門進入養老院，等會你一定要跟緊我，一步走錯，我們就會被分割在不同的時間長廊里。」

  頤養天年養老院內處處都是陷阱，比深海水族館更加詭異和危險，韓非也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

  避開正門，阿年將韓非帶到了養老院食堂排水渠附近，他熟練的拆下圍欄，朝裡面爬去。

  養老院裡流出的污水是紅褐色的，偶爾還能看見上面漂浮的頭髮，像雜亂的水草。

  通過狹窄的管道，阿年和韓非進入食堂後廚，他們換上了提前準備好的衣服，將保安證件掛在脖子上。

  「養老院的花海是神靈親手栽種出來的，那地方比養老院本身還要重要，院內的恨意都在那裡沉睡。」阿年對養老院內部很了解，他在那不斷重複的一分鐘內似乎也做了很多事情。

  「我上次只是幫你採摘花朵，就惹的恨意出手，這回我要竊取恨意的人性，它們肯定會全力阻攔。」「也不一定。」阿年搖了搖頭：「你進入花海的方法錯了，我們不能用蠻力的。」

  「進入花海還有特殊的方法？」

  「你可以把花海理解為一整片人類意識海洋，每一束花都是記憶和靈魂，那些纏繞在一起的根莖就是他們的思維，花海就是高興構建出的，以他為主導的集體意識。」阿年擦去身上的污水，神秘兮兮的說道：「等會別眨眼睛，我會帶你去看永生製藥的最高成就，讓你見識一下它們研究出的——永生。」

  永生製藥是現實世界的科技生物巨頭，對於他們來說，永生兩個字擁有特殊的含義。韓非或許能夠在這個神龕記憶世界裡，窺探到永生製藥的隱秘。

  阿年在同樣一條走廊里來回走動，每當時鐘指針停頓時，他就會停下腳步，反覆多次後，原本緊閉的房門被打開。

  「養老院裡存在很多條時間線，只要找到正確的那條線，便可以暢通無阻。」阿年也鬆了口氣：「我擁有記憶人格，可以拿過去無數個我來嘗試，換個人過來連試錯的機會都沒有。」

  韓非搞不太懂阿年的人格能力，對他來說。還是貪慾深淵這種直接粗暴的人格更適合他。

  養老院內部的時間陷阱對阿年不起作用，他們十分順利的進入了花匠的房間：「花匠的衣服有點臭，你穿的時候忍耐一下。」

  阿年從衣櫃旁邊走過，拉開了地上的暗門，在房間地下有一個裝滿紅褐色液體的池子，裡面漫泡著兩個身體高大的怪物。

  「需要我給你演示下怎麼穿嗎？」阿年雙手將一個怪物拖到水池邊緣，怪物身體上粘黏著無數像血管般的管道，它們從水池中汲取營養，注入怪物的身體。

  「你管這玩意叫衣服

  ？」

  「那些突破了壽命桎梏的怪物，並不在意血肉，或者換句話來說，在他們眼中血肉軀殼都是衣服。「阿年劃開了怪物脖頸處的黏膜，把自己拼命的擠壓進怪物的身體當中，這個過程十分痛苦。

  「別猶豫了，我不會害你的。」阿年的半邊身體已經和怪物融合：「在永生者眼中，普通人只是最低等的存在，還不如鬼怪的研究價值高，你若不想被他們發現，穿上他們的「外衣＇是最好的選擇。」

  「我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這個世界了。」韓非學著阿年的樣子，鑽進血肉怪物體內，他能夠清楚感受到那些紅褐色液體在周身流淌，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好像躺在了一個血肉遊戲艙當中：「這就是永生製藥的研究方向嗎？」

  「永生製藥還沒有瘋狂到那個地步，你接下來看到的一切，都是神靈和永生製藥共同完成的，是神學和科學扭曲在一起的畸形產物。」

  阿年摸向自己後頸，在紅褐色液體的滋潤下，怪物體表被劃出的裂口長出了新的黏膜，他扯斷身上的血管，開始下潛：「我們大概有兩個小時的時間。」

  「真想不到，我還能在高興的神龕里，看到永生製藥的未來。」韓非和阿年沿著水池下面的通道遊動，兩邊的牆壁逐漸出現變化，不再是石塊，而是一種不斷釋放著紅褐色液體的血泥。

  五分鐘後，韓非游出了通道，視野一下變得開闊，花海下面隱藏著一個跟地面上截然不同的畸形世界。

  所有的血肉都被當做工具，不斷重組、分化，凝聚成各種各樣的器官，填充進龐大的地下建築當中。

  地面上根本看不到一具屍體，那是因為所有血肉都被重新利用。

  因為不死，那些肉塊便失去了保養的必要，血肉和機械重組在一起，人體成為了可以隨時更換的衣服，所有靈魂和意識都藏在頭頂的無盡花海當中。

  一根根向下垂落的根須連接著血肉軀殼，只要意識不滅，普通人也可以在這裡獲得永生。

  望著眼前的血肉地獄，韓非想到了現實里正在發生的事情，永生製藥和深空科技已經開始嘗試將人的意識保存到《完美人生》當中，下一步應該就是如何為他們更換老化的「軀殼」。

  韓非之前幻想過無數種未來，眼前這個未來是最可怕的。

  「高興把新滬當做了花園原來他是這個意思」

  身體、五官的美醜失去了意義，個體的喜怒哀樂存在於虛假當中，實際上所有的意志和靈魂都被神靈主導，普通人將再也沒有反抗的能力。

  「你們兩個愣在這裡幹什麼？快去幹活！一條醜陋的大頭巨魚從洞口鑽出，它也是血肉扭曲成的：「偷女干耍滑！怎麼跟人一樣廢物！」

  韓非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在這永生的地下，人似乎變成了最低等的存在，形容一個生物像人，就好像是對那種生物的最大侮辱。

  「擺脫了壽命的限制，它們已經不把自己當做人了嗎？」韓非看著眼前的怪魚，望著周圍來來往往的畸形

  血肉怪物，永生兩個字頭一次讓他感到恐懼。

  「對於它們來說，人的價值觀確實不太合適，因為它們和我們走向了不同的未來。」阿年拉扯著韓非快速離開，兩人朝最中心的區域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