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下來,對手機裡的丁潛說:“怎麼辦,有個孩子困在火裡了。”
丁潛也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說道:“如果火勢太大,你想救也來不及了。這種時候還是先冷靜冷靜。”
“我想好了……我不能看着不管。”
“……”
蔣雨馨拿定主意,脫下外衣罩住了上身,捂住口鼻,憋着氣衝進濃煙中。
煙霧嗆得她睜不開眼,她聽着孩子的哭聲,辨別位置,貼着牆向走廊裡跑。
哭聲越來越近,她忽然摸到了一個入口,哭聲就是從裡面傳來的。
她衝進去,哭聲就在身邊,響亮淒厲,她四下劃找,怎麼也摸不到孩子。
“咳咳咳……別怕,我在這兒,你在哪兒?”蔣雨馨咳嗽着大聲問。
孩子依然哇哇大哭,彷彿沒有聽到她說話。
“你到底……咳咳咳……在哪兒啊,我怎麼摸不到你?”
咔嚓——
她忽然感覺踩到了什麼東西上。
孩子的哭聲戛然而止。
蔣雨馨一個人靜靜的站在濃煙中。
什麼都看不到。
什麼都聽不到。
什麼都摸不到。
心底忽然生出一陣恐懼。
她沒有注意到,在她身後,從煙霧中浮現出了一個黑色的人影,慢慢走近她……
突然伸出雙手,一隻手卡住她脖子,另隻手死死捂住她的口鼻。
蔣雨馨絲毫沒有提防在這種時候,會遭到突如其來的偷襲。
她連氣都喘不上來,勉強掙扎了幾下,眼前一陣陣發黑,很快失去了意識。
……
……
丁潛跟蔣雨馨通着話,忽然就聽不到她說話了。他加快腳步趕到銀光大廈,看到不少樓裡的人都在往外跑,場面十分混亂。保安已經把大門封閉了,只許往外跑,不讓人往裡進。消防車呼嘯着趕來,全副武裝的消防隊員火速往樓裡衝。
丁潛繞到了大廈側門,沿着防火通道樓梯往樓上跑。
……
濃煙中,那個人把昏迷不醒的蔣雨馨手腳捆綁起,塞進身旁打開的拉桿箱裡。拉上拉鎖,拖着拉桿箱,沿着防火通道的樓梯略顯吃力的下樓。
……
丁潛有種不好的預感,他一面跟對着手機大聲講話,一面加快腳步上樓。
……
那人拖着拉桿箱往樓下走,走到緩步臺,停下腳步,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蹲下身拉開箱蓋。看見蔣雨馨蜷縮在箱子裡昏迷不醒,聲音是從她褲兜裡發出來的。他伸手進蔣雨馨的褲兜,掏出一個手機。
手機裡傳出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喂,你現在怎麼樣了,你還在六樓嗎?我現在正在上樓,聽到了趕緊回答我!”
他冷笑一聲,把手機扔在地上,一腳踏碎。
拖着拉桿箱繼續下樓,他瞪着一雙陰鬱的眼珠,警惕的打量着下面的臺階。
……
丁潛的手機忽然變成了忙音,心裡更知不妙,加快了腳步,上到四樓的時候,樓道里已經有煙霧了,伴着一股刺鼻的氣味。
突然,從樓上衝下一個人影。
丁潛大吃一驚。
待仔細一看,是個消防隊員。
丁潛急忙抓住他問:“上面怎麼樣了,有沒有發現受傷的人?”
“沒有人受傷。”消防隊員沒好氣的說。“本來就沒着火,不知道是誰吃飽了撐得沒事兒幹,在走廊裡燒破爛。”
“燒破爛?那怎麼會有那麼大煙?”
“淨燒一些橡膠、廢塑料,還有油漆什麼的,能不冒煙嗎?還在三條走廊裡都放了這些東西點火。擺明了就是惡作劇,一定要抓住這個缺德這傢伙。”
“等一下,你說三處着火?”
“是啊。弄得六樓上全是煙,把上面的人都嚇跑了。”
丁潛已經顧不上他說話,急忙繞過他跑上六樓。中間大廳裡,坐着幾個消防隊員,在哪兒歇息。他們是乘雲梯從窗戶進來的,地面上飄着一層滅火泡沫。
丁潛問他們有沒有發現一個女人。消防員們都搖頭,說沒看到人。
丁潛只好挨條走廊尋找。最後在東面走廊的防火通道和走廊之間的隔斷裡看到了地上有幾個奇怪的東西。
他撿起來一看,居然是兩個迷你音箱連着一個老式的mp3播放器。
他點開播放鍵,音箱裡馬上傳來孩子淒厲的哭喊。
丁潛打了一個寒噤。
急忙跑進防火通道,沿着樓梯往下追,剛追了兩層樓,就看見緩步臺上被踩癟的手機。正是蔣雨馨的。
丁潛眼睛都紅了。
一口氣跑到一樓,從側門奔出。一側是望花廣場,一側是停車場。
沒有可疑的人。
沒有拖着拉桿箱的人。
滿眼望去,匆匆來往的行人像螞蟻一樣川流不息。
蔣雨馨就這樣消失了。
丁潛的心徹底沉下。臉上的苦笑像哭。
他低估了罪犯,高估了自己,他推測膽小謹慎的罪犯只可能選擇晚上蔣雨馨走夜路的時候作案,因此,他只是在晚上緊跟在蔣雨馨附近,卻忽視了白天。結果,狡猾的罪犯利用這樣一個大膽的方式鑽了空子,在衆人眼皮底下把人劫走。
此刻,他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麼。
報警嗎?
自以爲是,故作高明的丁潛要向那些他一直都輕視的警察們報警,向他們求救嗎?
他該如何向杜志勳他們解釋呢,說自己利用一個女孩來引you罪犯出現,結果女孩被罪犯綁架了嗎?
誰肯相信他,相信一個曾經被懷疑殺害自己未婚妻,卻成功逃脫法律制裁的人。
那種絕望感再一次將他籠罩,深深掩埋。
他失魂落魄的在街上行走,沒有方向,沒有存在,猶如行屍走肉。
他花費了整整兩年的時光才構建起壁壘將過去的慘痛經歷隔絕在外,如今卻剎那崩塌。早知如此,他當初就不應該向蔣雨馨伸出援手。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他不是救世主,只是一個遍體鱗傷的可憐蟲。
一想到那個女孩充滿信任的目光,他心裡就像針扎般刺痛。
他甚至感覺自己就是罪犯的同謀,是他把女孩推向了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