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善運用借貸錢糧以及及時清償借貸對於他們這些馬賊的高層官吏來說，自是責無旁貸，也是張霖對他們的期望。辦得好，他們的官爵俸祿自然水漲船高；辦得不好，說不定就會被馬賊皇帝一抹到底，也未可知。畢竟集團現在官吏考績，可是越來越細，越來越具體，越來越嚴格，敷衍混日子，尸位素餐是絕對說不過去的。

“親家剛纔說的在理啊，從來破壞容易營建難，十年生聚，十年教訓，營建蓄積，向來不是易事。”旱魃贊同道。

張霖對一干幕僚紛紛表示決心之言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而是朗聲問道：“爺明日起行，相東與‘龍宗軍’接壤，又是閻羅兄弟起兵的老巢，判官、無常雖是可堪重用的人才，爺還是有些放心不下，須得親自走一遭；諸位有事就稟來，若是沒甚重要事體，大家就散了各自做事罷。”

“稟十三爺，”駝龍民團總教頭龜龍大聲稟道，“如今民團會同‘安全局’共收押了黃金聖騎士、長老府的眷屬姬妾奴婢以及其官屬僚佐的眷屬奴婢不下數萬口，若把他們一直看押禁足下去也不是辦法，徒耗糧食。尚請十三爺示下如何處置發落？”

張霖想了想，道：“親家是個什麼意見？”

“稟十三爺，我以爲，眼下儘快將這些人口一一造冊簿記，將眷屬奴婢人等分類歸檔完畢，而後再按不同情形酌情處置。但這只是個大的框架，具體如何發落，還需要十三爺指示。”旱魃禮道。

“嗯，”張霖說道，“十一奶奶有何意見？”

“木羚以爲，旱魃大人所言甚是。黃金聖騎士府和長老府衙府的情形各不相同，“湘州”屬官屬於教會定製，野狐大長老私設的機構皆屬平民，應當有所區分。黃金聖騎士府以及高修和屬官的眷屬奴婢發落要慎重，至於大長老府的外聘不在六宗體制之內，發落起來容易得多。其他‘湘州’官吏以及大姓族裔的眷屬奴僕則視其立場酌情發落；另外妻妾與奴婢也不應該一體同例發落，否則難免引發府城軍民人心波動。”

“你們說的都不無道理。”張霖聽罷幕僚各自的見解，道，“你們先斟酌擬個條陳，將如何處置發落的利弊一一列出呈來爺看，尤其是一些需要慎重處理的女眷，比如明光黃金聖騎士的重要內眷，還有高修的女眷命婦，都要將其中利弊想透說透。少帥就這一兩天到，到時若是爺未及趕回府城，就交由小良子決定。至於其他收押的不太重要的眷屬奴婢，嗯，爺覺得不妨將其中女口配給有功的將官、幕僚、軍吏、士卒，或爲妻，或爲妾。”

張霖說到這裡，面色一冷，一臉的肅殺之氣，說道：“但是爺先把醜話說在前頭，任何人不得私自將收押的眷屬奴婢收房，違者以軍法、論處。到時，四爺請哪一位去‘軍刀’喝斷頭酒，就勿謂爺言之不預了！此令通傳全軍知曉！”

“是！”一衆將官、幕僚

洪聲應諾，心中暗喜之時，也不免心中凜凜。

這一干人等都不是笨蛋，明白若是在這時候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膽敢逆風行事，那肩膀上的幾斤半估計保不住。

馬賊皇帝這正愁找不着殺雞儆猴的機會呢！

夕陽斜照，雄關聳立，野嶺逶迤，荒山如海。

馬蹄聲碎，號角聲咽，旌旗獵獵，煙塵飛揚，健騎馳走，千軍萬馬陸續匯入湘東。

狼衛親軍的金刀銀斧認軍旗，民兵的黑蛇吐信軍團旗，在如血殘陽中熠熠顯目。

兩個白天，率部自府城北行的張霖並沒有下令急行軍，僅比騎兵大部隊平常行軍速度略快一點，向湘東東關方向進發。

三百餘里，兩天行軍，一夜宿營，便在出發後的翌日黃昏抵達湘東東關之外的坡原。

張霖遙望着遠處關城緊閉戒備森嚴的湘東關城，暗自點了點頭，軍隊常備不懈，不馬虎大意，並不因爲所來的是己方友軍軍隊就懈怠放鬆，仍然保持高度的警覺，這纔是真正管用的軍隊。

湘東關城並不太大，狼衛親軍一個半師團，再加上一個民兵師團，有近五萬騎兵隨馬賊皇帝抵達湘東城下，加上馬匹，關城根本容納不了那麼多人馬，大部分都得駐紮在湘東城外的原野上。

因此在湘東東關數裡之外，狼衛親軍的騎士們已經在忙着尋找地盤紮營下寨，大軍雲集，帳幕羅列，戰馬成羣，鼓角互起，馬嘶連連。

駐守湘東的兩員民軍將領判官與無常，已經率領數百親信將校、衛士奔出湘東東關來迎。

在臨時搭建起來的軍帳中，張霖會見兩名民軍將領。

判官與無常原先只是湘東的兵變教兵，因爲欠餉鼓譟而扯旗造反，正好閻羅兄弟聚衆成羣，當時便入了夥，又因爲都有從軍操練的經驗，操練作戰比較內行，在攻城破寨和與警備教兵的作戰中逐步顯示出高出他人一籌的能耐本領，從而在各自所屬的民軍中佔據一定地位，而後因爲各股民軍頂不住馬賊的野戰追擊，不得不向湘北山區和“荊水”等地流動轉移，他們兩個則審時度勢，主動向馬賊投誠示好，接受集團收編，從而入籍北方。

在攻取湘東戰役中，判官和無常都顯示出了相當強的帶兵和組織才能，甚至在進攻湘東城關的戰鬥中都表現出了攻堅破銳的作戰本領，進入到馬賊皇帝的視野，因而在不久之後就被集團“軍務部”破格錄用，委以重任，從逃亡士兵迅速擢升爲馬賊軍團級別的高級將官，以至被華龍的彈唱說書人視爲傳奇而加以傳唱。

判官和無常跟在中軍官後面入帳，雙雙兩手交叉於胸前鞠躬行禮，這不是華龍人習慣的拱手作揖，而是典型的關東馬賊的禮節。

張霖本身不喜繁文縟節，在軍中對儀節一貫要求從簡；且按照軍法，執行軍務，甲冑在身，爲便於行事，禮儀務在求簡，下級謁見長

官，或者彼此會面集議，不過彼此拱手作揖而已，不行跪禮或拜禮；而馬賊中滄浪人、羅剎人等相當之多，簡便的右手撫胸鞠躬和雙手交叉胸前鞠躬的見面禮節也很快成爲不成文的軍中通行禮節，“軍務部”甚至在近期專門具文規定了新的軍中禮儀，其中就將這兩種傳自西南的禮節也收納到軍禮之制當中，並作了詳細嚴格的規定。

張霖右手撫胸微微欠身回禮，便單刀直入詢問湘東防務安排，連寒暄都無多一句，這令判官和無常感覺到上位者對湘東防務極爲關注的心情。

當判官和無常將湘東防務部署情況稟報完畢時，宿營的野外營盤不但已經完成，甚至連晚飯都已經準備好了送進營帳，就是拌了加糖白奶油和奶豆腐的炒米、乾硬如同石塊的牛肉麪餅、帶着點酸臭味的包布幹奶酪、水煮鹹肉塊、鹽水黃豆、一大盆用幹牛肉加水熬煮出來的肉湯以及奶茶、鹽水、醬料等等。

這些多數是馬賊野戰騎兵軍團通常攜行的乾糧，輕便易攜，可以長期儲藏，不須臨時燒煮或稍作燒煮即可食用。野戰宿營之時，就算是張霖吃的東西，也與其他騎士一樣，沒有例外，只是在量上沒有限制而已。

張霖招呼兩位民軍降將一同吃這頓晚飯，一邊吃一邊指示，固守湘東要想辦法用好原來的湘東警備教兵守軍，至於原來的青銅聖騎士，就讓他自行帶着自己的親兵到府城去，由少帥張良給其安排差事。

判官和無常顯然對幹奶酪和奶茶的味道實在不太敢領教，只把又乾又硬的牛肉麪餅掰碎了，就着鹽水、醬料和鹽水黃豆、水煮鹹肉吃，或者就吃已經拌好的炒米，吃一口再喝一口味道實在也就一般的牛肉湯。

他們倆見上位者以大馬賊的身份，眼下居然能津津有味的吃着這些粗劣食物，毫無不適之感，眼中不免帶着幾許驚訝，這些食物對於十三爺來說，顯然說不上精緻美味。

“呵，征討鬼蜮的時候，比這難吃十倍的食物，爺都曾吃過。”張霖笑道。

這兩位出身民軍亂兵的將領眼中流露的驚訝之色，張霖心知肚明，他們倆因爲是後來才提拔起來的將領，既沒有參與馬賊初期的草創，也不曾隨同自己征戰西南鬼蜮，實際上彼此都比較陌生，對馬賊皇帝的瞭解更多的是來自於他人之口。

馬賊皇帝一邊吞下一塊抹着黃油用小刀挑着的乾酪，一邊說道：“當年爺征戰鬼蜮的時候，被迫帶着幾萬人在茫茫鬼蜮上逃亡，以戰養戰，能吃上這個已經是上天保佑了。有時候連凍得象石頭一樣硬的生肉都吃不上一口，只能在戰馬身上割開一道小口子喝馬血。呵呵，不說這些了，吃完了，還得趁今晚在湘東宿營的機會，實地去看看東關防務整備情況。明早還得趕往湘北巡視呢。”

“是！”判官、無常二將道。

翌日一早，馬賊皇帝率隊北出東關，向八百里外的湘北疾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