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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仙遊戲滿級後 - 第四百四十五章 山水樓之局(上)字體大小: A+
     

    自從大周舉兵南下後,李明廷已經沒有過過一個安穩的下午和夜晚了。

    幾乎每一天的上午,都是在朝會上,同一羣各執己見的將臣們,針對戰爭鬧得個唾沫橫飛。老實說,即便是以賢明著稱的李明廷,也感到十分的煩躁,聽那些將臣們的討論,喳喳嗚嗚的,他覺得自己像是置身在酷暑的山林之中,周圍全都是蟲鳴獸叫。

    關鍵的是,每天的朝會上,他都很難真的聽到讓人覺得眼前一亮的觀點。將臣們每天討論來討論去,大抵都是一個意思,同大周的正面戰場,應當以防爲攻,藉由紀戊山的地理優勢,打個防守持久戰,跟大周王朝拖,拖到他們覺得戰爭是得不償失的時候,對內就安撫民衆,提防內亂,控制各地兵侯,避免外戰不止,內戰四起。

    這些東西,李明廷都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的,以至於,他煩躁至極的時候,覺得自己的將臣們都是一羣跟風附和的閒人、飯桶。

    今日的朝會,同往常沒有任何區別。他本來都是不想開朝會的,但礙於一個“戰時”,還是得沉住氣,再來聽一次將臣們的廢話,不論自己這邊是怎麼打算的,都得讓他們先安個心,知道自家皇帝沒有偷懶懈怠,在好好地爲國爲民考慮。

    持續了兩個時辰的朝會,在李明廷極力剋制的煩躁宣告下結束。

    侍君的宦官、宮女們上前攙扶着李明廷離開大殿,從殿後的光明道前往御書房。

    途徑御花園ꓹ 忽然從山石見掠過來一道陰影。攙扶李明廷的宦官鋒芒陡起,“大膽!”隨後ꓹ 他兩指輕點,眼中青光閃過,瞬間ꓹ 方圓五丈之地的空間貼滿符篆,從符篆上降下雷霆ꓹ 結成囚籠,將陰影束縛住。

    但陰影不受控制ꓹ 毫無阻礙地突破了雷霆囚籠ꓹ 直逼李明廷而去。

    “賊人!”宦官振聲喝到,兩邊的宮女皆無力抵抗,全部七竅流血栽倒在地。

    李明廷陡然擡手,“肅靜!”

    宦官朝向陰影的攻勢一下子斷掉。

    “陛下!”宦官以爲這是陰影之物的阻礙,見陰影之物逼近李明廷,心竅欲裂。

    “汀幽,來者非敵。”李明廷出聲。

    宦官定定看去ꓹ 見那陰影之物停在李明廷前面三尺處。

    “疊雲國的皇帝,老奴奉命ꓹ 傳信於你。”陰影之物聲音澀澀。

    李明廷虛目以望ꓹ “影牙。”

    陰影之物沒有說任何話ꓹ 將略微有些分量的信遞給李明廷。

    李明廷沒有接過來ꓹ “這是誰的信?”

    “山水樓,何依依。”

    “山水樓?”李明廷沒聽過ꓹ “何家的何依依?”

    “是。”

    李明廷又問ꓹ “他寫信給朕幹什麼?”

    “老奴不知。”

    “萬一有詐?”

    “疊雲國的皇帝ꓹ 你並非多疑之人。”

    “作爲皇帝,多疑並非壞事。”

    “疊雲國的皇帝ꓹ 老奴信已送到,收否,看否全在你。”

    陰影之物說完,留下被一絲氣息托住的信,身形直接散掉。至始至終,陰影之物都沒露出任何可以識別的特徵,全然一團軟糯的黑。

    “陛下,小心有詐!”宦官汀幽聲音尖銳而明朗。

    李明廷冷哼一聲,“何家能有什麼詐。”

    他向來不是盲目自大的君王,但對篤定的事深信不疑。沒有任何顧慮,招手將信收到掌上,甩袖大步朝着御書房而去。

    汀幽不多言,拍手請來一道青色的氣息,將地上幾個宮女的屍體處理乾淨,不留任何血污。

    御書房裡。

    信擺在李明廷面前。

    宦官汀幽上前,“陛下,讓老奴替你拆信。”

    李明廷擺手拒絕,“信是尋常信,不需非常法。”

    說完,他折手撕開,疊放得整整齊齊的共計二十四張信紙滑出來。

    李明廷皺起眉。這是信?

    沒去糾結什麼,他捧起信紙,從第一面開始,看起來。

    “疊雲之帝,小生何依依,多有叨擾,還請見諒。

    二月以來,北方之狼,起兵豪野……”

    每張信紙都被塞滿了工整的字,一共二十四張。

    李明廷起初,以尋常心看待,但問候之語和事記一過,進入正題後,他漸漸來了精神,逐漸地認真起來,眉頭的緊皺程度不斷加深。態度跟面對朝會羣臣的時候,儼然不同。

    他幾乎是一字不漏,從前到後,看了個分明。

    看了一遍過後,他精神大作,眉目跳動,“來人!來人!”

    宦官汀幽聞聲入內。

    “筆墨伺候!”

    汀幽見李明廷神情大驚之相,無敢多想,迅速取來筆具。

    李明廷提筆蘸墨,鋪紙動手,奮筆疾書。他寫字不同於何依依,狂放許多,筆如游龍,墨如潛蛟。

    但他並非暢快自由,每每到了關鍵之處,便無從動筆,只得再次從信紙中翻找研讀細思,終覺明朗後,又滿面喜色,繼續抒寫。

    一張又一張紙被填滿。

    期間,汀幽幾次催促用膳,李明廷充耳不聞,隻字不理。

    汀幽深感震驚,作爲貼身的宦官,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陛下如此沉醉於某件事。

    直至下午,雕琢氣太陽光黯淡過後,李明廷收筆,此時,他的手已經有些顫抖了。

    他看了看親筆,又看了看何依依的信,大嘆一聲,“天壤之地,謂有何郎。”

    “陛下,此信所謂?”汀幽難免好奇。

    李明廷喜笑顏開,“此信可謂絕色!當吾輩研讀。”

    汀幽震驚無比,他聽見李明廷居然用“吾”自稱。這意味着,李明廷將這封信視作爲等君之物。

    正當李明廷食髓知味,欲再次研讀之際,第二十五張信紙以氣息的形式浮現。

    一行字出現。

    “如上!陛下是否認同小生見解?”

    李明廷挑眉,“有點意思。”這是要跟朕對話嗎?

    他想了想,提筆不蘸墨,凌空虛寫:

    “何郎才情曠古爍今。”

    第二行字浮現。

    “小生有一計,可解疊雲困局。”

    李明廷皺起眉,他知道何依依說的困局是什麼。若是之前,他會覺得何依依說的是戰局,但是看了信之後,他知道,何依依說的肯定是疊雲建王朝之困局。

    “何解?”他再次凌空虛寫。

    “西北之戰,需大勝,切不可退讓!黎民信力當爲首要。聖人之奕,並非關鍵,不可以此爲立。”

    李明廷頓時眉頭深皺,何依依所言,與疊雲國現在的行動完全相反。他不能理解。

    “此爲何?”

    “國運、實力、認可、信力,爲國之本,疊雲做局千年,國運充沛,實力深厚,認可明朗,唯有信力低微。古往今來,衆國皆不以爲意,在於其發展循序漸進,而非核心收縮、局部擴張,亦有等同之法,然未及信力者,皆潰之高樓蟻蝕。信力爲國之濛濛,無形其意,有意起形。”

    李明廷思量許久。他對何依依所說難以理解,同何瑤一樣,他無法跨越千年的鴻溝,站在史實之外去看待一件事,本就是史實中人,自然受着歷史規律的影響,無法明晰何依依之言是否爲真。但他找不出其中的漏洞,並沒有覺得何依依是在騙他。

    無法得出結論,他選擇迂迴。

    “何郎所言如繁星,謂之爲何?”

    “何家所遇困局,同疊雲相當,故欲借疊雲之勢破局。”

    何依依的回答很直接,挑明瞭跟你說那麼多,是想讓疊雲國幫助何家。

    這個回答反而讓李明廷放心。他不覺得一個人會毫無目的地施加善意,饋贈事物。但即便他很放心,仍然無法認同何依依,畢竟疊雲國按照之前的計劃已經走到這一步了,若是按照何依依所說,推翻重來,要是失敗的話,付出的代價很大很大。他不敢去冒險,疊雲國穩打穩算上千年,他不想毀在自己手上。

    “何郎所言極是,但疊雲尚有解圍之術,不必在意。何家需借疊雲之勢,也無不可。”

    儘管李明廷不想接受何依依的建議,但他仍然願意何家借勢,因爲何依依在他眼裡是比整個何家還要珍貴的存在。從之前在明安城他就很在意何依依的成長,只是沒想到,成長來得那麼快,那麼出乎意料。

    “還請陛下多加考慮。”

    “朕會考慮的。”

    “西起喧囂,北顯紛雜,東生岌岌,南有蒙土。”

    此句顯露後,這第二十五張信紙轟然粉碎,消散殆盡。

    李明廷皺起眉,他不理解何依依最後一句話什麼意思,也沒來得及去問。

    他想說什麼?

    何依依給李明廷的驚喜太多,以至於他將起看作是一個了不得的謀士,無法不在意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他想了想,會不會可能在信裡面暗示了我什麼?

    這麼想着,他重新捧着信紙繼續研讀。

    汀幽說道,“陛下,該用晚膳了。”

    李明廷絲毫不覺得疲乏,隨口說,“不必了。”

    “陛下,龍體爲重。”

    “朕說,不必了!”

    汀幽拜倒在地,隨後退下。

    一連整夜,御書房燈火長燃。

    君安府何家。

    “李明廷果然沒有任何我的看法。”何依依笑道。這並不出乎意料。

    何瑤說,“那接下來,就是你說的國運危機?”

    何依依喝了一口茶水解渴,“沒錯,國運危機。其實也說不上危機,反而是對疊雲國的助力。”

    “怎麼做?”

    “大周無愧千年王朝,格局比沒有建王朝的疊雲國大上一籌。他們知道疊雲國的弱勢之處在哪,所以在正面對抗的同時,以和平之術影響疊雲國內在。”何依依說,“從影人們的情報來看,疊雲國內長期存在着分佈較爲散落的一羣人,他們大都是文人,有詩人、書法家、棋道高手、小說家,亦有官家之人,史官、翻書郎、禮郎等等,這羣人,喜歡以吹捧大周的方式貶斥疊雲,謂以‘批評’,求以‘進步’,從而受到民間喜愛。因爲這羣人所行之事並不立馬影響疊雲風氣,但長久以來,在一代人中形成一種潛移默化的觀念,直白的便是大周好,疊雲不如大周。沒有人把他們當作一個羣體,自然也就無從針對,無從定性,而疊雲朝廷自然無從干預,所以任由他們侵蝕疊雲黎民信力。”

    “和平之術……這羣人是大周養在疊雲的?”

    “沒錯,在和平之中殺死對手。這是大國喜歡用的對敵術,而這樣的對敵術往往很難破解,因爲走得太溫柔了。”

    “溫水煮青蛙。”

    何依依笑道,“溫水煮青蛙,水燙了後,青蛙一樣會跳走。但這種和平之術會一邊升溫,一邊蓋蓋子。”

    “這就是政治嗎?”何瑤呼出口氣,“唉,姐姐我果然喜歡不起來。”

    何依依說,“其實,這種手段起源於鬼谷,以極其陰柔的辦法破強敵用的,但被縱橫家改良後,就成了一種難以破解的陽謀。所以,我一直在說,疊雲國千年來的戰略缺點也很明顯,就是更難破解這種陽謀。”

    “那,你是要替疊雲破解?”

    “要製造國運危機,要麼直接從國運入手,要麼刺殺核心政要人物,要麼大肆破壞疆土,要麼令其大災。方法很多,但大多都不切實際。”何依依說,“而大周的和平之術就是可利用的一點。”

    “怎麼利用。”

    何依依神情認真起來,“和平之術是溫柔戰法,對目前被侵蝕嚴重的疊雲而言,最好的辦法就是破而後立,把溫柔戰法推進成激進戰法。姐姐,你聽好。”

    何瑤坐得筆直,“你說。”

    “第一,我要你發動疊雲國所有的造紙廠,向他們定製一種特殊紙。這種特殊紙分三層,會在被別人抒寫的時候,脫落表層,露出中層,會在燃燒後露出底層。”

    “這是要做什麼?”

    “讓所有用紙的人知道疊雲國危矣,用紙的人大都市文人,一個國家裡,屬這類人最有影響力。中層留字‘大周興,疊雲亡’,底層留字‘此爲神昭’。把所有紙廠全部包下來,不讓他們生產任何其他紙,全生產這種紙。”

    何瑤皺起眉,“包下一整個國家的紙,花費確實高,還是那麼複雜的工藝。”隨後,她笑道,“不過這還不至於讓何家傷筋動骨。”

    何依依接着說,“第二,我要姐姐你在疊雲國所有的廟宇、神像,凡是供奉神像之地皆留字‘大周輝煌萬世’,最好能弄得神秘一點,什麼金光、神音全部往裡面放。”

    何瑤表情忽然複雜起來,“然後呢?”

    “然後……”何依依虛目,“明安城有一座文氣碑,是上次荷園會留下的。那上面,尋常人留不得字。但我的話,沒什麼問題。到時候,我親自寫一篇文章,姐姐你幫我送到文氣碑前即可。”

    “什麼文章?”

    何依依笑道,“疊雲討敵檄文。”

    何瑤眼神古怪,“難怪你說要冒很大風險,合着你是想讓疊雲國亂成一鍋粥啊。”

    何依依呵呵一笑,“大周希望和平之術,一點一點讓疊雲沒有掙扎地死去,從他們在西北排兵佈陣的方式可以看出來,是要打持久戰的。而疊雲國走偏了,沒有認識到這一點。我這樣做,無非也就是讓疊雲國開始掙扎罷了。不過姐姐並不用太擔心,因爲三招棋下完,疊雲一定亂成一鍋粥,四處恐慌,屆時國運受損,以姐姐的手段,他們肯定不能很快查到何家,在調查的過程中,他們會發現大周養的那羣‘批評’家,屆時,十有八九會把他們,會把他們背後得大周當作罪魁禍首。等疊雲真正知道黑手是何家時,已經爲時已晚,那個時候的疊雲必須破而後立了。”

    “好小子,玩陰謀有一手啊!”何瑤狠狠地拍了何依依肩膀一巴掌。

    何依依吃痛,嘶嘶吸氣。

    何瑤連忙又給他揉了揉,“沒事吧。”

    “沒事。”何依依嬉笑一聲,“姐姐就照我說的去做吧。文氣碑的文章,過幾天再來我這兒拿就是了。”

    何瑤看着何依依,怎麼看怎麼滿意,“好吧。姐姐就帶着何家給你打一回下手。”

    何依依笑着點頭。

    何瑤隨後揚長而去。

    姐姐,你放心……就算失敗了,也還有一招,只是我想,那一招疊雲國還沒有能力看到。

    何依依神情變得冷清起來,虛望長空,眼神幽沉迷離,好似透着迷霧見到了那歷史的滾滾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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