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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仙遊戲滿級後 - 第三百零三章 從支離破碎中醒來字體大小: A+
     

    “我又輸了,下棋這件事上,我差你太多了。”

    庾合似無奈,似鬆了一口氣般地說。面前的棋盤上,黑子已然潰不成軍。

    井不停將一顆顆棋子撿進棋笥當中,一邊撿一邊說:“你心不在焉,在想其他的事情。”

    庾合沒有掩飾,順勢仰過身去,躺在鋪了一層絨毯的地板上,“是啊,在想其他事情。”

    井不停問:“是今天你抱回來的那位姑娘的事?”

    “嗯。”

    井不停微微沉默片刻後,說:“這種事情我不太懂,沒法給你太多幫助,你可以去找葉先生。”

    “葉先生?難不成他是感情方面的大師?”

    井不停笑了笑,“倒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

    井不停從枸葉窗望出去,望向院子裡那火炤,並沒有在裡面看到葉撫。他想了想說:“葉先生……不論什麼,他總是能給你最正確的答案。”

    “我能體會……但是,我感覺有些時候葉先生太過……”庾合頓住,“我想一想,太過什麼呢?”

    井不停順手從一旁拿起一杯放涼了的茶,輕抿一口,說:“太過理性。”

    庾合恍然大悟,驚坐而起,“對對對,就是太過理性了。”他呼出一口氣,“葉先生總是能給我們最正確的答案,但是啊,那不一定是最好的。就像我的事,葉先生幾次三番提醒我不要和周若生……就是我今天抱回來的那位姑娘走得太近,其實我也懂,出於我自身的情況考慮,的確不應該和她有什麼接觸,但是啊……那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本身也就是這般,說到底,葉先生和我們劃得很開的。”

    “是啊,他那樣的人物……”

    “到底是怎樣的人物呢?”

    “誰知道呢。”

    井不停站起來,“那,今天就到此爲止了吧。”

    “嗯,到此爲止。”

    井不停來到窗前,揭開一扇窗,風立馬大了起來。他遠望長空,視野至極盡是大雪與濃霧。

    “這場雪估計要下很久。”

    庾合微微皺起眉,“不知道這是不是某種前兆。”

    “大勢所趨……這幾年來,講得最多的詞。”井不停說,“那離我還遠。”他又回過頭望着庾合,“但是,離你應該不遠了。”

    庾合站起來,高大的身材擋住夜光石的光,濃重的影子落在地上,“是啊,不遠了。”

    說完,他轉身離開。

    井不停輕輕撫摸着自己額頭那一道細小的痕跡,“某種前兆……”

    他在這裡站着許久,一直看着雪。

    二樓的走廊,庾合輕手輕腳走在上面,看上去像是怕吵醒什麼。他來到某一個房間前,將房門微微推開一道縫隙,然後透過縫隙看進去,透過青藍色的簾罩,隱約瞥見躺在牀上的姑娘睡得安好後,慢慢合上門,邁步離去。

    輕悄地來,輕悄的走,不留下,也不帶走什麼。

    他有些事,要去找竇娘問一問。先前沒有機會去問,現在沒什麼事了,正好,去問一問,去好好地問一問。離開洞天之前,他同葉撫打了聲招呼。

    卻在他剛剛離去後,二樓沉睡的姑娘醒了。

    從支離破碎中醒來,周若生上一刻的意識還停留在她從三萬裡高空墜落在地的前一刻。下一刻睜眼後,見到的卻是青藍色的簾罩,與質地柔軟的牀被。所以,她是迷糊的,但迷糊也只是片刻的迷糊。

    被人救了。這是她第一件反應過來的。

    然後,她坐起來,開始查看自己的身體。皮外傷、內傷、經脈、丹田等地方都有不同程度的傷,但都不嚴重,並且以着很快的速度在自行癒合。當她的神識落在丹田內那一顆聚合轉化靈氣的金丹上時,愣住了。

    她很疑惑,自己不是沒有金丹嗎,怎麼忽然就有了呢?這很奇怪,是自己重新長出來的?想到這,她覺得荒謬,連忙搖了搖頭,金丹沒了,哪能再自己長出來哦。所以,是有人幫自己重塑金丹了嗎?她想了想,只有這個最後可能,畢竟現在看樣子也是被人救了。

    那麼,是誰救了自己呢?

    她揭開被子,見身上自己的貼身衣物都被換了個遍。此刻的她,還沒有意識到距離意識混沌已經過去了一個月了。看見自己貼身衣物都被換了,她皺起眉,禁不住去想爲自己換衣物的是男是女?剛有着個念頭,她就頓住了,不禁去想,自己什麼時候會在意這樣的問題了呢?

    良久之後,她幽幽一嘆。她已然明白,自己是徹底接受了現在的性別。

    以前是男人的時候,哪裡會在意幫自己換衣服的人是男是女,也只有如今在意識裡把自己當女人了,纔會去在意。

    她雙手實實在在地托起雙胸,實實在在地感受到那沉甸甸的分量後,微嘆一口氣,蹙起眉頭,小聲嘀咕道:“女人呵,女人呵。”

    側頭看去,看到一個木簍子,裡面放着衣物,白色的。

    她從牀上下來,將那白色的衣物拿出來,攤開了一看,忽然覺得這套衣物有些熟悉,像是在哪裡見過。她沒多想,畢竟這天下那麼大,款式差不多的衣物多到數不勝數。

    將衣物穿好後,她便打算了解一下身處的環境,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沒有心思去收拾頭髮,就長長地披散下來,襯着白衣,顯露出一派柔軟感來。

    路過一面梳妝鏡的時候,她不經意瞥及,在鏡中看到自己的模樣,那一瞬間,她想起自己在哪裡見過這樣的衣服了——在黑石城曲紅綃身上。

    “興許是款式相同吧。”

    她這樣想到。然後,邁步朝房門走去。忽地,外面傳來腳步聲,她凝眉警惕起來,丹田之內的靈氣開始轉動。

    門開了後,一個相貌清秀的姑娘端着一杯水走進來,然後四目相對。

    墨香頓了一下,然後驚喜地說:“姑娘,你醒啦。”

    周若生沒有放鬆警惕,上下打量一番,發現她只是個築基巔峰的小修士後,問:“這裡是哪裡。”

    “百家城。”墨香答。

    “百家城?”

    “就是神秀湖的百家城。”

    周若生頓住,呢喃道:“居然是神秀湖,我居然被人帶到神秀湖了。”

    見周若生神情有些微惘,墨香上前將手中杯水遞過去,“姑娘先潤一潤喉嚨吧,我去叫人來。”說罷,她轉過身邁步。

    周若生神經一崩,一把抓住她手腕,皺眉道:“叫誰!”

    墨香吃痛,嘶了口氣,見着周若生冷厲的眼神,有些害怕,顫巍巍地說:“這裡的主人。”

    “主人?是誰?救了我嗎?”

    感覺到周若生的咄咄相逼的氣勢,墨香愈發害怕,帶着哭腔說:“對不起,我只是個小侍女,我也不知道。”

    周若生見着墨香眼角的淚痕,忽然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連忙將她放開,“對不起,我太敏感了。”

    是的,她的確很敏感,從黑石城離開後,便一直很敏感,這一點庾合深有體會。在飛艇上見到葉撫後,一番交流下來,敏感才消減一些,如今發生了這麼一件事,那敏感的性格再次復甦。

    墨香捏着一手手腕,快步跑開。

    周若生站在原地發呆片刻,然後邁步走了出去。

    在走廊裡,她碰到了井不停。

    井不停正打算到百家城裡去走一走,剛出房門便見到了周若生,便上前去打招呼,“姑娘你醒了。”

    周若生警惕未有消減,問道:“你就是救了我的人?”

    井不停笑着說:“並不是我,我可沒本事救你。”

    “不是你?”周若生凝目一視,要試探井不停的底細。

    雖然井不停修爲才分神,遠不及周若生,但畢竟是觀星崖的擡星人,哪能被輕易窺視。感受到周若生的試探後,井不停笑着說:“未經他人同意,窺視他人可不是禮貌的行爲哦。”

    周若生無法知悉井不停更細緻的事,但已然知道他的修爲,且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星辰的氣息。她皺眉問:“你是陰陽家的人?”

    井不停點頭,“陰陽家觀星崖,井不停。”

    “我知道你,觀星崖的擡星人。”周若生微微虛目,“你爲什麼在這裡?”

    井不停輕聲笑了笑,揹着手邁步從周若生身邊越過,“你應該想一想自己爲什麼在這裡。我不是正主,就不和你多說了。”說着,他消失在走廊裡,從樓梯下去。

    周若生沉沉地思索着,沒想出什麼後,她也從二樓下去,到了一樓。

    到了一樓的瞬間,便從大門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大雪紛飛,與院子裡的夜光石交相輝映。是美麗且祥和的景象。她同絕大多數女人一樣,擁有了一顆嚮往美麗的心,看着院落裡的景象,微微晃神了,一顆心也稍稍放鬆了一些。

    大雪啊,好久不曾見過這麼大的雪了。

    她邁步,似急促,似期望般地到院子裡,站在雪地裡,將堆積的雪踩出一個個腳印來,然後踮起腳尖轉一個圈,雪花順着她轉動的姿態,在她身邊做出捲曲交織的形狀。她穿着白色的衣服,便像是白色的雪鳥在雪中起舞,像是高傲的雪鴻,留下驚詫的絕美一瞥。一串串足跡,是對美好的呼喚。

    雪順着她的耳際,落在她的肩頭,與白衣融合在一起;落在她的長髮上,像是深空點綴着的星辰。她用手接住一片雪花,一雙眼睛看着雪花化成水,眼中的警惕、不安、迷茫與失落也跟着消融。

    她的心似乎也因爲雪花的消融而消融了,變得柔軟起來,整個人都變得柔軟起來,或者說脆弱起來。無力地蹲在雪地裡。

    偌大一個院子裡,落滿了雪。偌大一片雪地裡,全是白色,只有她一點黑色,看上去很渺小,也很孤獨。

    “外面冷,進來吧。”

    忽然,傳來一道聲音,一句話。

    蹲在地上的她驚得擡起頭,迫不及待地看過去,在前面,那被夜光燈點亮了一個滿滿當當的屋子裡,站着熟悉的人。

    葉撫揹着手,看了她一眼,神色清淡。也不待她作何反應,轉身便走進去。

    周若生恍惚許久,呢喃着說:“是先生啊。”

    她已然不需要想“爲何救我”、“這是哪裡”的事,知道救自己的是那位先生便夠了。一切解釋不通的事,放在先生身上都可以解釋得通。

    將身上的雪拂去,周若生站起來,進了屋。

    客房裡,葉撫坐在火榻前,周若生坐在他對面。墨香將火盤子端過來,放在火榻裡面,她不敢直視周若生,先前的事讓她心裡頗爲後怕,她急匆匆地打理好後,就急匆匆地離開了。

    見到墨香畏縮的模樣,周若生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這是先生的侍女。

    “先生。”周若生喊道。

    葉撫直截了當地說:“你昏迷了一個月。當然了,在我這裡只待了一天。”

    周若生愣了一下,沒想到葉撫這麼快進入正題,她便呼了口氣,反應沒有什麼壓力了,就像當初在飛艇上交談一般。“這期間,發生了什麼?”

    “有人把你帶到了百家城,然後,庾合把你帶到了這裡。”

    “庾合?”周若生第一個反應的是這個名字。她腦海裡浮現起那個煩人的身影,本能地厭惡地皺了皺眉。

    葉撫看着她,淡淡地說:“雖然你討厭庾合,但這件事上,你應該感謝他。”

    周若生點點頭,“先生說得沒錯。”她擡起頭,睫毛微微顫抖,“那,是誰救了我呢?”

    葉撫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你想知道?”

    周若生心裡一動,想到,如果只是尋常的人救了自己,那麼先生大抵上是不會這樣問的,既然先生這麼問了,只能說明,這並不尋常。不知爲何,她忽然有些害怕去知道,下意識地覺得那是一件很難面對的事。事實上,她不是一個喜歡逃避的人,就像當初在黑石城,冒着道基崩毀的風險,都要請求葉撫打開大幕屏障;面對庾合的熱情,她也從不逃避,果斷甚至是狠辣地拒絕。但在這件事上,她幾乎是出於本心地想要去逃避,不敢去面對。

    最終,她氣餒地說:“算了。”語氣裡,她像是在厭惡自己的軟弱,憤恨自己的無能。

    葉撫沒有逼她,也不會去安慰她。“你有什麼問題,可以問我,或者等庾合回來,去問他。”

    周若生苦笑一聲,“庾合還是算了,我實在不想跟他沾染什麼關係。”她吸了口氣,問:“我這身衣服,是誰換的?”

    葉撫愣了一下,他的確是沒去想過周若生會問這麼無關輕重的問題,按常理來說,最關心的應該是身體的情況,但她居然問了這樣一個小女人般的問題。這引得葉撫側目,先前葉撫問過她想不想變回以前的樣子,如果想的話幫她變回去,那個時候,還沒有等到她的回答,便遭遇了雲獸之王。現在,葉撫想,大概已經不用過問了,她的表現已然回答。

    “墨香,就是被你嚇到的那個小侍女。”

    “不好意思。”周若生略顯尷尬。她又問:“這身衣服呢,是誰的?”比起問,她的眼神更像是在尋求確認。

    葉撫點頭,“紅綃的。”

    曲紅綃有一個習慣,當她確定了會在某個地方留一段時間後,會在這個地方留下自己穿的衣服。三味書屋是如此,落星關那裡也是如此,這洞天還是如此。這個習慣有些沒來由,算是一些個人的小特性。

    “真的是她的啊……”周若生眼神有些異樣。老實說,她來神秀湖的目的是爲了曲紅綃,原因也很簡單,想着當面道謝,不論是否被在意,她都無所謂,就像是了卻心中一道痕跡。

    她觸摸着衣服,片刻後,問:“她會介意嗎?”

    葉撫搖頭,“這樣的衣服,她有很多。”

    那是在三味書屋裡一個閒暇無事的下午,葉撫見曲紅綃一直穿着一身白衣,好奇問她有多少這樣的衣服。葉撫的印象裡,曲紅綃擡手將全部的衣服從儲物器中取出來,佔據了整個三味書屋的天空。

    “也是……也是……”周若生笑了笑,笑得不太自然。“她人呢?”

    “在北邊,不過快回來了,兩三天的事情。”葉撫說。

    周若生微微嘆氣,小聲呢喃,“還是這樣了。”

    葉撫輕瞥她一眼,沒有多說。

    把這些本不重要的都問了一遍後,周若生才問道:“先生,我丹田內的那顆金丹是怎麼回事?”

    “我幫你重塑的。”葉撫說。

    周若生疑惑地問:“可你有我本來的金丹,爲何要重塑呢?”

    “因爲你先前說過,不想從我這裡收回你的金丹。”

    “那這顆金丹……”周若生再次內視丹田,細緻地去感受那顆金丹,忽然眼神顫動,問道:“這是……庾合的那顆星辰之眼?”

    葉撫點頭。

    周若生有些悲傷,有些怨憤,“爲什麼……”

    葉撫反問:“爲什麼不呢?”

    周若生惶然失措,跌跌地往後仰了仰,“對不起,我沒有資格要求先生什麼,我失態了。”她吸了口氣,把所有的不好的情緒全部憋進心裡去,問道:“請問先生,幫我重塑金丹是先生的決定,還是庾合的決定。”

    “你覺得呢?”

    周若生甚至不用去思考,都能猜到是誰的決定,她的問題純粹是自欺欺人。幾乎是一瞬間,她面色煞白,險些坐不穩,像是自己堅守的東西毫無意義,一文不值。

    她低着頭許久,然後幾乎是哀求地說:“先生,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葉撫不想多說什麼,也不願去多說什麼,這樣極其個人的事情,他尊重每一個人的選擇,因爲,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他起身,邁步離開。

    走到廊道里,他忽然感覺到身後傳來靈氣潰散、紊亂的氣息。他步伐頓了頓,然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周若生將那一顆重塑的金丹打碎了,碎得支離紛紛,

    像是天上的大雪一樣,支離破碎。

    她從支離破碎中醒來,變得支離破碎。

    這個夜,格外地冷,冷得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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