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聞武越的分析，秦夢瑤秀脣微張，內心冰涼一片。

敵人在大壽之前驟然發動計劃可以說好處多多，不僅能起到先下手爲強的效應，打亂己方的部署，還能在心理上佔據優勢。

再加上燕王對鬼王並非表面上那般恭順倚仗，方夜羽等人只要找準時機分而化之，再以雷霆之勢逐一攻打，很輕易就能令己方陣腳大亂，甚至一敗塗地……

想到那種恐怖的後果，秦夢瑤就是一陣後怕，遲疑道，“可是，龐斑的魔種至今仍未大成，難道他不該先去找鷹緣活佛麼？”

武越揹負雙手，緩緩搖了搖頭，“來京城之前我也是這麼想的，認爲龐斑會首先除掉鷹緣，等徹底補全魔種的缺憾再來挑戰我，可夢瑤有沒有想過，縱使龐斑魔種大成，就真的能戰勝我？”

“嗯？這……”

秦夢瑤錯愕了下，隨即恍然大悟。

不談武越最近這段時間在劍道境界上的飛速進步，只觀當初柳心湖一役模仿火拳艾斯的霸道威勢，便不是區區一個龐斑就能對付的。

“再者，我不認爲龐斑殺得了鷹緣。”

武越仰首遙望皇城的方向，微微道，“無論龐斑還是鷹緣，都是在各自領域達到巔峰的強者，雖然分屬禪法跟武道，但大道三千殊途同歸，都是同樣的天人之界，豈有高下之分？”

說到這裡，武越忽而失笑一聲，續道，“雖然我很討厭龐斑，但不得不說，他確實是魔門千百年來最出色的奇才，單是那份爲求天道捨生忘死的魄力，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擁有的。”

秦夢瑤怔了怔，睜大美目，下意識的道，“行烈的意思是，龐斑打算在挑戰你的時候尋求突破？”

“只有這個辦法，能令他在死地中尋求那渺茫的一線生機，也算爲我跟他的戰鬥保留最後一絲懸念。”

秦夢瑤失神的望向遠方的天空，久久無語。半晌才嘆息着道，“換做夢瑤是他，面對幾乎無法戰勝的強敵，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心態，也許會連行烈的面都不敢見……”

“你可是靜齋數百年來最傑出的弟子，不必妄自菲薄。”

武越轉頭凝視那張近乎完美的側臉，開解道，“恐懼是最容易矇蔽思維的情緒，實際上無論龐斑還是我，都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強。假如你我調換身份，那時的你也許比現在的我更強呢。”

秦夢瑤展顏而笑，好奇的回視着他，“行烈似乎對這場戰鬥很期待？”

“當然。”武越點了點頭。

“這又是爲何？前次面對水月大宗跟藍玉聯手，也未見你有這種表情。那兩人雖比不上龐斑，但加在一起應該足夠了吧？”

武越哂笑出聲，“螻蟻之輩，不值得浪費時間。真正令我期待的，只是我願意爲之等待的東西，就如眼前的積雪，以及即將到來的龐斑。”

實際上武越並未把話說盡，他真正期待的並非跟龐斑一戰，而是希望龐斑在戰鬥中取得突破，然後在他一生中最巔峰、最成功的時刻擊敗他，親手毀掉苦盼數十年的破碎夢……

當然，如果便宜老婆靳冰雲能親眼目睹這一切就更好了，但武越估摸着，她大概率是不會來的。

秦夢瑤似是察覺到他內心的想法，張口欲勸幾句，可是一想到他跟龐斑解不開的恩怨糾葛，最終還是放棄勸說，轉言道，“待會兒的八派元老會議，行烈是否要參加？”

武越反問道，“你是怎麼打算的？還想讓我去說服他們？”

藍玉跟水月大宗的死亡並非只是損失兩個黑榜級別的高手，而是兩大勢力的覆滅。經此一役，域外聯軍只剩下魔師宮的人苦苦支撐，再有一個天命教隱在暗處，實際帶來的威脅遠不如想象中的那麼大。

換言之，八派聯盟對己方的重要性直線下降，有跟沒有區別不大。

也是因此，武越纔會有此一問。

“任何一種制度的創立，均因當時的形勢跟需求而產生，八派聯盟始於朱元璋奪天下的時期，至今已有三十年之久。世事變幻無常，因循守舊只會妨礙進步，況且三十年前的環境跟現在大不一樣，而聯盟的制度還是那一套，早已腐化墮落，韓府血案便是最好的例子。”

秦夢瑤略感爲難的道，“對於八派聯盟，我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是該勸他們解散聯盟，還是逼他們明確立場支持我們。”

武越聳了聳肩，建議道，“我一般遇到這種情況，會拿紙筆把兩個方案的優缺點列清楚，對比一下，選擇好的那個，你不妨試試。”

“哦……”

秦夢瑤怔了怔，本以爲武越會大包大攬的將八派聯盟的事情接過去，再不濟也會給她點意見，或者鼓勵幾句，沒想到會有此一說。不禁嗔了他一眼，“行烈真是越來越懶了，但這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走吧，與龐斑一戰後，我不會再在江湖上現身了。”武越擡手拍了拍秦夢瑤的香肩，轉過身向院外走去。

啪！

與轉身的動作不分軒輊而來的，是那棵冬青樹枝折斷的聲音，樹葉上的積雪順着裂開的縫隙簌簌流下，很快便在雪地上堆成一堆。

秦夢瑤茫然的目視這一切，一股奇異的思緒在腦海中升騰而起，暗忖，是巧合麼？還是他早就料道樹枝會在這一刻斷掉？

腦海中不停地回放着武越轉身的畫面，越想越覺得奇怪。至少以她通明的劍心，決然測算不出樹枝會在何時斷掉。

沉吟半晌，秦夢瑤無奈的搖頭暗歎，自己跟武越的差距越來越大了。

……

傍晚，舉辦元老會議的西寧道場熱鬧非凡，各派代表及種子高手們紛至沓來，作爲主人的西寧派掌門，九指飄香莊節一襲華服，站在門口殷勤的接待其他各派的重要人物。

氣溫雖低，卻擋不住他臉上的喜意與熱情。

正道八派以少林跟長白爲尊，往日裡這種盛會都由兩家來舉辦，根本沒他西寧派什麼事，可今時不同往日，抱上朱元璋大腿以後，西寧派崛起的速度快的令人反應不過來。

現今勢頭正隆，再加上各大門派齊聚京城，天時地利人和都在己方，莊節稍微爭取了下，便令八派將舉辦地點放在自家道場，正好藉此機會壯大本派聲勢。

當變身成有馬貴將的武越與秦夢瑤來到道場門外時，莊節剛剛將書香世家家主向蒼松迎至廳內。見到兩大聖地的代表前來，登時神情一振，顧不得跟向蒼松寒暄，大喜着迎了上去。

武越的有馬貴將形態曾在韓府露過臉，在場諸位掌門雖說不曾見過，但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結合情報稍一思索，便猜出他的身份。

不過，衆人也都在心裡犯嘀咕，這個名爲有馬貴將的倭國男子到底跟慈航靜齋有什麼關係，爲何屢屢跟秦仙子走在一起？

風行烈呢？難道就不吃醋麼？

當然，也有不少人懷疑有馬貴將就是武越假扮的，不過秦夢瑤身份超然，兩大聖地在正道各派中影響極大，再加上場中衆人都沒想過她會在這種小事上撒謊，以至理所當然的將武越當成了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