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慈航靜齋數百年來最傑出的弟子，早在秦夢瑤下山之前，言靜庵對她已經教無可教，後來在寫給了盡禪主的信裡也一再強調，‘夢瑤智能劍術均超越歷代祖師，獨步兩大聖地，我們只能從旁引導，絕不能對她強加己見，因爲她的想法不是我們能瞭解的’。

以往，秦夢瑤對此接受的理所當然，整個江湖能令她放下身段，虛心求教的強者，一隻手都數的過來。

但不知爲何，每每在面對武越時，總會沒來由的生出一股想要依靠他的情緒，彷彿在他面前，自己的思想其實並不那麼重要，只要追隨着他的腳步，一切都會變得更輕鬆。

正是因爲這股‘軟弱’的情緒作祟，纔會表現得顧此失彼。

“難道我對他的愛已經到這種程度了嗎？”

秦夢瑤偷眼打量着那張百看不厭的俊臉，心裡波瀾漸起。

武越收回靈力，笑道，“就算明白生與死的真相，也還是會恐懼死亡，這一點始終都不會變。但也正因爲我們恐懼死亡，才努力在這天道輪迴中尋找那一線超脫的機會，破碎虛空，成仙了道，不都是這樣的麼？”

“我反倒認爲，當看清楚事情的本質，纔會明白自己真正追求的是什麼……”

說到後面，見秦夢瑤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武越莫名其妙的道，“怎麼了？我有說的不對麼？”

“不！”

秦夢瑤展顏而笑，銀鈴般的聲音縈繞於耳邊，“突然發現，行烈一本正經說話時的樣子很好看。”

武越一額黑線，沒好氣的道，“我一直都很正經好不好？”

“也許在你看來很平常的言論，在我們眼裡就有些離經叛道，甚至屬於歪理邪說，但也正因爲這樣，才令你表現的如此特別。”

秦夢瑤擡手挽着秀髮，靜若止水的目光投向愈發昏暗的天空，輕聲道，“是好是壞其實都無所謂，追求天道本就是件虛無縹緲的事情，沒有達到龐浪二人的境界，談及天道都不過是在自欺欺人。而在見到你以後，夢瑤甚至懷疑，他們二人追求的天道是否真的存在。”

武越失笑着搖了搖頭，“沒必要全盤否定自己吧？你若想知道破碎以後的世界，可以去京城找鷹緣活佛問問，他可是踏出半步又回來的，知道的應該會比其他人多一些。”

“夢瑤正想跟你說這件事呢！”秦夢瑤忽然轉言道。

武越怔了怔，“什麼事？上京城？”

“嗯。”

秦夢瑤側頭枕在武越的肩膀上，續道，“浪大哥準備明日一早啓程趕赴京城，我也打算隨他一起。對了，他想請你幫個忙。”

“他爲什麼不親自來跟我說，還讓你帶話？”武越訝異道。

“浪大哥不知你的傷勢具體怎樣，所以先着我來問問。”

“我的傷沒什麼大礙，休息幾天就沒事了。”武越搖了搖頭，猜測道，“他應該是想讓我保護怒蛟幫吧。”

如今正道八派、魔師宮，以及江湖閒散人士紛紛齊聚京城，暗地裡還有天命教在搞事情。不管方夜羽有什麼陰謀，浪翻雲都必須儘快趕往京城，分身乏術下，只能請武越幫忙照料怒蛟幫。

秦夢瑤點頭確認道，“主要是想請你去救戚長征。”

“他？”

武越一臉茫然。沒記錯的話，在支援雙修府以前，秦夢瑤便是因爲救他而負傷的吧，怎麼現在還要再救一次？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秦夢瑤解釋道，“戚長征在魔師宮的圍追堵截下成功逃走，並且正大光明的現身長沙府，方夜羽的人要不做點什麼，豈非臉面盡給他掃落在地？”

“這又是何故？”

武越仍是搞不懂戚長征要做什麼。

時間過去太久，他對原著的記憶早已模糊不清，韓種馬、秦夢瑤等人的事情勉強記得一些，但戚長征的事他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秦夢瑤將洞庭湖的戰局簡單的講述一遍，如今的怒蛟幫比較苦逼，在朝廷水師跟魔師宮的聯合夾擊下，只能化整爲零，暫時隱身在洞庭湖，爲此連雄踞多年的怒蛟島都給丟了。

戚長征之所以大搖大擺的進入長沙府，便是想以自己的行蹤牽扯魔師宮的注意力，給怒蛟幫反攻創造機會。

武越越聽越驚奇，魔師宮的人不僅控制了中原一大半的黑道幫派，竟然連朝廷的水師都有滲透！

更令他驚奇的是，龐斑的大弟子楞嚴居然是東廠廠衛頭領……

不由得怒道，“朱元璋是幹什麼吃的？”

秦夢瑤解釋道，“皇上一直都有剷除怒蛟幫的意思，這次未嘗沒有借刀殺人的想法，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料到形勢會變得如此複雜。現如今已經不單是怒蛟幫的問題，更牽扯到皇太孫允炆跟燕王朱棣的皇位之爭……”隨即，秦夢瑤又將京城的形勢分析了一遍。

聽着聽着，武越心裡漸漸回過味來，與秦夢瑤認識到現在，從未聽她說過如此多的話，這種反常的表現，很顯然別有所求。

只見他似笑非笑的盯着她，試探道，“你想讓我也去一趟京城？”

“夢瑤不想跟行烈分開。”

秦夢瑤俏臉微紅，不過仍是大膽的回視着他。

這話要是谷倩蓮來說，武越是百分之一萬的相信，但要換做秦夢瑤，至少得打個折上折才行。

武越收回目光，淡淡道，“你應該知道，我需要時間琢磨鷹刀裡的東西。”

秦夢瑤目光暗淡下去，微微道，“行烈還是不信我麼？”

“這與信任無關，對我來說，沒有比修煉更重要的事。再者，正道八派齊聚京城，我要是去了，豈非先得跟他們幹上一架？”

“放心，夢瑤會盡力幫你斡旋。”

武越失笑一聲，搖頭道，“你如此費力的勸我去京城，應該是在擔心龐斑吧？”

“上次在柳心湖……龐斑一招未出便退走，對他來說絕對是奇恥大辱。如今有你這個強敵盯着，他如果想在短時間內提升功力，必然會去找鷹緣活佛。”提到柳心湖，秦夢瑤便是滿心的幽怨，看向武越的目光帶着濃濃的怨氣。

武越心頭一怔，當即反應過來。

龐斑的道心種魔大法一直沒能達到圓滿境界，最主要的原因便是當日鷹緣在風行烈體內留下的奇異生氣，正是這股力量救了風行烈一命，令他避免了鼎滅種生的慘劇。

換言之，龐斑想在短時間內達到大圓滿境界，就必須懟死鷹緣才行。

“這麼說的話，我還真得去一趟京城。”

不管怎麼說，鷹緣也算他半個救命恩人，當然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遭到龐斑毒手。

冥冥中，武越心裡有種預感，興許他跟龐斑的恩怨將會在京城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