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送走老頭兒，郎正慢慢坐了回去，點起一支菸，臉色居然很平靜。
儘管雙眉微蹙，但確實在他臉上看不到一絲一毫憤怒之意，只是在沉思。
申主任忍不住在一旁輕聲問道：“局長，您真的不生氣啊？”
“生氣？”
郎正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有些詫異。
“生氣管用嗎？”
申主任頓時被噎了一下。
是啊，毛老頭的身份地位擺在那呢！
申主任想了想，依舊忍不住憤憤地說道：“雖然生氣沒有用，可要是我，還是會被他氣死……”
郎正再次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了一絲笑容。
總體來說，他對自己挑選的這個專職辦事員，還是比較滿意的，小夥子年輕，辦事幹練，關鍵還懂得如何不露痕跡地拍領導馬屁。
是的，小申這話，其實就是在變着法子捧他，不顯山不露水的，卻捧得很舒服。比那種一上來就滿口諛詞的粗坯強得多了。
郎正並不是一個喜歡下屬拍馬屁的人，可這種程度的奉承，還在他的容忍範圍之內。
辦公室“生存不易”，郎正完全能夠理解，更不會苛求。
“看來，葉九是對的……”
郎正收回目光，緩緩說道。
“啊？”
這回，申主任的腦子是真的一時沒拐過彎來。
不過下一刻，他立馬就明白了，頓時臉色一變……
郎正說得沒錯，毛軍今兒個突然殺上門來，固然是被人“當了槍使”，同時卻也說明，這個案子，可能真的另有隱情。
假如兇手就是張開拓，公安局已經將他控制住了，其他不相干的人，又何必多此一舉？
慫恿着毛軍直接殺到市局來“教訓”郎正，只能說明一點，葉九的調查，已經開始讓某些人擔憂了，害怕葉九繼續調查下去。
如果不是和“毛小剛案”有重大牽連，他們害怕什麼？
難道張開拓真的不是兇手？真兇另有其人？
可是，這個人居然能夠“指使”毛軍，居然能夠將毛軍“當槍使”，那他的身份背景，能簡單得了嗎？
普通人，可能連見毛軍一面都難。
況且，毛軍只是心傷兒子之死，導致脾氣暴躁異常，卻絕不是“笨蛋”。能夠當到地區行署專員的人，那智商你壓根就不用懷疑。
這個“指使”他的人，必定和他十分熟悉，並且說出來的話，在毛軍面前很有分量，以至於毛軍幾乎是無條件地相信了他。
這樣的人，掰着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
甚至於，申主任腦海中已經浮現出幾個名字！
正因如此，申主任才臉色大變。
這幾個人，無論哪一位，都非同小可啊……
可是，他們怎可能和“毛小剛案”有關聯？
能夠成爲毛府座上嘉賓的人，誰不是和毛小剛稱兄道弟？雖然這中間不免有些“商業互捧”的因素在內，但怎麼也不至於到那個程度，需要直接將毛小剛“肉體消滅”。
多大仇啊……
而且，目前所有證據都指向張開拓，材料都已經報到檢察院去了。
就算那幾個人中的一位，想要幹掉毛小剛，張開拓的配槍又是怎麼回事？
他又是怎樣拿到張開拓配槍的？
“局長，有沒有可能，有人故意給張開拓通風報信了？”
申主任腦子高度運轉着，禁不住脫口而出問道。
這話說得好不莫名其妙，沒頭沒尾的，換一個人，絕對會被搞懵圈……
但郎正不是別人。
他是老刑警出身的公安局長，一旦把心思放在案子上，那腦袋瓜子轉得比大多數人都要快，立馬就明白了申主任的意思。
小申的意思就是說，人還是張開拓殺的，但是毛小剛和陸佳在車裡“幽會”出軌這個情況，卻是有人故意透漏給張開拓。
張開拓趕過去，正好撞見老婆和毛小剛的“醜態”，控制不住情緒，一怒之下，拔槍殺人……
應該說，這個推論，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不過下一刻，郎正就搖搖頭，說道：“關鍵還是動機！”
對的，關鍵還是作案動機。
雖然郎正現在高度懷疑，在背後“指使”毛軍的人，和“毛小剛案”有重大關聯，可如果查不到作案動機的話，所有的邏輯推理都不過是空中樓閣罷了。
鑑於這些人的特殊身份，在沒有掌握確鑿證據的情況下，想要對他們展開調查，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甚至於，就算郎正這位市局局長親自下了命令，下邊的人也未必會執行。
“說不通啊……”
申主任想了想，再次開始搖頭。
他確實想不通，那幾個人中的某位，爲什麼要做這種事，完全沒理由啊……
然後，辦公桌上的電話就急驟地響了起來。
郎正急忙抓起了電話。
在手機逐漸普及的情況下，還堅持給他辦公室打座機電話的人，基本上也是掰着手指頭能數得過來。
郎正辦公室這個座機電話號碼可不對外開放，知道這個號碼的人本來就很少。
“老郎！”
電話那邊，傳來陶書記威嚴的聲音。
“陶書記……”
“我聽人說，毛老去你辦公室了？”
“是的，陶書記，他剛走！”
“那位老人家，脾氣火爆得很啊……”
陶書記像是嘆息着說道，不過郎正還是從他話裡聽出了隱藏得很好的鬱悶之意。
任誰碰上老頭那種人，都沒辦法不鬱悶吧？
尤其陶書記這種位高權重的大人物，更是少有被人“逼到牆角”的尷尬時刻。可想而知，心裡也是憋着一股怒火。
可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沒有頂撞他吧？”
郎正哈哈一笑，說道：“怎麼會呢，陶書記，毛老是老領導，我十分尊重他。”
“那就好……”
陶書記輕輕舒了口氣。
“老人家別看滿面紅光，氣色很好，實際上毛病不少，血壓還高……可千萬別把他氣出個好歹來……老郎啊，委屈你啦！”
“不委屈，陶書記，我們幹公安的，總有被人誤會的時候。”
“嗯，有這個態度就好。不過，老郎啊，你也給下邊的同志提個醒，大家各司其職，不要瞎摻和。那個案子，抓緊結案吧！”
“是的，陶書記，我們會抓緊的。”
郎正一邊答應，一邊輕輕搖頭。
辦個案子，壓力還真不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