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正介紹完調查組的人員之後，就很自覺地將話語權交回了柳駿的手裡。
柳駿向易紫兮示意了一下，易紫兮隨即起身，將一個卷宗交到柳駿面前。
柳駿打開卷宗，從中取出一疊複印好的資料，神色凝重地對葉九說道：“葉九同志，先找你覈實一個問題，有關三坪煤礦礦難的問題，是你實名舉報的嗎？”
葉九沉聲答道：“是我舉報的。”
柳駿點點頭，拿起那些資料，面向葉九，指着下方的一個簽名，問道：“這是你的親筆簽名？”
“是，是我的簽名。”
“請問，這些情況，你是從什麼渠道取得的？”
其實有關三坪礦難的來龍去脈，葉九在實名舉報材料裡寫得一清二楚，不過此時柳駿向他當面覈實，也是必須要走的流程。
“從一個叫高曉燕的女學生那裡取得的。
柳主任，各位領導，情況是這樣的，我把這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從頭至尾再給大家彙報一遍吧……”柳駿微微頷首，表示許可。
於是葉九便將一個月前，發生在那個雷雨夜的案子，從頭至尾又複述了一遍，包括分局政委張勇，重案中隊長楊利軍等人，對於案情的處置措施，也都毫不隱瞞地說了。
秘書同志就很緊張，不住拿眼睛去瞥郎正。
這可不是個小事，葉九等於直接在告張勇和楊利軍等人的狀。
柳主任要是回省裡去給相關領導通報一聲，不要說張勇楊利軍吃不了兜着走，就算是郎正，都要糟糕。
這種事情，就怕上邊認真追究。
不過郎正卻臉色不變，似乎胸有成竹。
柳主任也沒有就這個情況追問。
秘書同志頓時有點摸不着頭腦，望向葉九的眼神，益發變得有些捉摸不透了。
倒是後來葉九講到孫朝夫向自己行賄五萬元的時候，柳主任似乎比較感興趣，追問了一些細節。
總體來說，葉九的敘述還是很簡略的，只講重點，那些枝枝節節的問題，基本上一句話就帶過去了。
饒是如此，前前後後也講了將近一個小時。
秘書同志就不住地看錶，並且頻頻以眼神向郎正示意——已經中午十二點多了，調查組的領導們還空着肚子呢，這中餐該怎麼安排？
老實說，今兒這個接待任務，秘書同志可頭痛了。
以前很少碰到過這種情況。
哪次領導下來檢查也好，調查也罷，不是事先通知，下邊早早就做好了迎接的各種準備，尤其像柳駿主任這樣手握重權的大人物，接待方案都要準備兩套以上的，以便應對臨時突發的情況。
哪像今天這樣，連中飯在哪裡吃都還沒定下來。
時間已經十二點多，飯總是要吃的吧？
這些事情，領導固然也會操心，但更多的時候，是秘書同志的任務，接待不周，那就是他的工作失職。
秘書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郎正會意，覷個空檔，很小心地問道：“柳主任，時間也不早了，同志們都還餓着肚子呢，您看，是不是先用個便飯？”
柳主任擡起手腕看了看錶，說道：“十二點多了？
那行，先吃飯……人是鐵飯是鋼嘛。
這樣吧，郎書記，我們也不必興師動衆，就吃個工作餐。
你讓人去食堂給我們打幾份飯過來，大家邊吃邊聊。”
啊？
這下，連郎正也沒辦法保持鎮定了，賠笑說道：“柳主任，這不是太簡慢了嗎？
工作固然重要，飯總是要吃的。
領導們辛辛苦苦從省裡趕過來，吃個份飯也太說不過去了，我會被同志們批評的啊……我們就在附近的金盾賓館隨便吃點，您看行嗎？”
看柳主任這個架勢，去陽關大酒店那種高檔場所大吃一頓是不用想了，他絕不會同意的。
對柳主任嚴謹的工作作風和清廉的品格，朗正早有耳聞。
但直接到食堂打個份飯，真的太不像話了，朗正心裡頭實在過意不去。
金盾賓館雖然檔次也不怎麼的，好歹比職工食堂的伙食要強一點。
柳主任卻毫無轉圜的餘地，一擺手，以毋庸置疑的語氣說道：“就這樣吧，去食堂打個份飯就行了。
正好品嚐一下基層公安機關的伙食。”
朗正不敢再說，便即轉向秘書同志，低聲吩咐他去準備。
“記住要保密。”
眼見秘書轉身要走，朗正又叮囑了一句，滿臉嚴肅之色。
果然，柳主任臉上就閃過一抹讚賞，顯見得對朗正的嚴謹很滿意。
秘書剛走出兩步，一位調查組成員說道：“麻煩你搞點剁辣椒，要不黴豆腐也行，我們主任喜歡吃辣的。”
秘書連連點頭，說道：“好的好的，我們食堂大師傅做的剁辣椒和黴豆腐，都是一絕，口味非常不錯的。”
這個任務，倒是不難完成。
這下連柳主任都笑了，微笑說道：“那好啊，看來我們有口福了。”
秘書離開會議室後，柳主任隨即又轉向葉九，說道：“葉九，我們接着聊。”
對葉九的稱呼，在不經意間也變了，透着三分親切之意。
“那個高曉燕，現在在哪裡？”
這回開口的卻是易紫兮，話一出口，小臉就漲得通紅，望了柳主任一眼，顯得頗爲不安。
她這話是脫口而出，卻忘了規矩。
領導在和葉九說話呢，其他人怎麼可以隨便插嘴？
不過柳主任自然沒有責怪她，反倒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既然這次調查帶着她來了，就應該讓她鍛鍊鍛鍊，總是當旁觀者，局外人，是很難獲得真正工作經驗的。
葉九面向易紫兮，依舊一板一眼地答道：“爲了她的安全着想，我把她送到了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她現在很好。”
易紫兮頓時長長舒了口氣，放下心來，望向葉九的眼神再次變得亮晶晶的，似乎對葉九的處置很滿意。
“行，吃完飯，你讓這個高曉燕同志過來吧，有些情況，還需要向她當面覈實。”
葉九說道：“還是我去接她吧，安全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