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月初五,一輛車正艱難的爬行在通往楓林鎮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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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身震動顛簸中,終於卡在凹槽裡動彈不了,就從車裡傳來高昂的叫罵聲。
張三你個混蛋,xxxxxxx。罵的話實在是不堪入耳,此處省略一百字。
誰跟誰有仇啊用得着如此損人的罵嗎你罵人就罵人,還艹人家祖宗十八代,你說你損人家的同時,就不怕損了自己車裡的人罵夠了,推一把東倒西歪的紙紮人,再一腳踢開車門。
原來罵人的是一個身材嬌小,一頭乾淨利落短髮的假小子。假小子樣兒長得不錯,只是那舉止實在是有失體統,女人具備的斯文,矜持,溫柔,在她身上絕跡。
男人具備的各種壞習慣,她都有。
吊兒郎當,喜歡短髮,學人抽菸,打架,桀驁不馴,愛罵髒話。還有一樣,那就是膽大,假小子下車來彪悍的叉腰模式,對看陷在泥坑裡的車輪子衝後面四仰八叉睡得正香的人吼道:胖子你給老子起來。
一胖乎乎的紙紮人砰地一下倒在車玻璃上,白色的臉,抹的豔紅的嘴巴,烏溜溜的一對死魚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叉腰模式罵人的女孩子。
罵人的女孩子扭頭看車窗上的紙紮人又加大嗓門怒吼道:死胖子,是不是又睡着了
不錯,車裡的死胖子聽罵聲加了一個死字,知道接下來會有更狠的,急忙開車門,眯眼,跟那胖乎乎的紙紮人一起從車門口滾了出來,口裡迭聲的喊:哎喲我的姑奶奶別生氣,胖哥我不就是打會兒瞌睡嗎至於你發那麼大的火
罵人的女孩毫不含糊手來掐着胖子的耳朵就往車輪前拖,口裡說:你看,車輪子陷在泥坑裡,你倒好睡得安然,總不能讓姑奶奶一個人推車前進吧
胖子被揪住耳朵動彈不得,呲牙咧嘴喊道:張麗,你鬆鬆手,我告你這都不是事,好好跟胖爺說就是。
哈,你還胖爺了。名叫張麗的使勁加強,發狠的把胖子耳朵掐得發紫。
張麗,我說你揪耳朵成癮了,當心嫁不出去。胖子呲牙咧嘴中也不忘記調笑幾句。
說到嫁人張麗是氣不打一處來。
她就沒有想要嫁給誰。
可偏偏因爲這事,老頭賭氣去逮黃鱔,一夜未歸,結果在第二天發現栽倒在秧田裡死了。不但死了,他臉上還血淋淋的,好像被刀子割了一片肉,胸口刺了一刀,流血過多致死。
假小子因爲自己的倔犟,跟大逆不道害死老爹,心存愧疚,發誓改過自新對老媽好。好好安葬老爹,繼承他的遺志,把殯葬店發揚光大下去。
假小子的家在很遠的羅漢鎮。
多遠假小子自己都不知道,總之昨晚上老爹託夢給她說恩人有難,需要她送點東西來。
啪一聲脆響,胖子臉上不光是贅肉多,還多了五根指痕。
胖子被打懵了,眼冒金星的同時還不忘記嘀咕道:張麗,師父他老人會不會記錯了,這裡可是鳥不拉屎傳說中的鬼鎮。
張麗打胖子已經是家常便飯的事,誰叫他有一顆裝豆腐渣的腦袋,還一張實在是不怎麼樣總是吐不出人話來的臭嘴。其實老爹在夢中還告訴她一件事,那就是她的真龍天子也會在這一天出現。
出現的地點是鬼鎮楓林鎮。
張麗本來對夢的預知不是很認同,可做這個預知夢的人還不止她一個,還有一個就是媽媽。
一早起來,媽媽心事重重的把張麗喊到房間裡,語重心長的把老頭子在夢境中說的話一句不落的告訴女兒。
老張頭死不瞑目,臨到安葬那天一對眼睛鼓起就像金魚眼。那張臉,更是猙獰得怕人。
他屢次託夢說因爲破相,陰曹地府不收他,他現在就是一孤魂野鬼。
乍一聽媽媽的夢,張麗當時就懵了。
母女同一晚上做同一個夢,這真是奇葩。
也就是這樣張麗信了,這不就喊上老爹生前唯一的徒弟胖子一起來看看。
鬼月奔鬼鎮,這本就是一件自找苦吃不討好的苦差。也不知道鬼鎮是否真的有人在,張麗路上罵爹,罵老祖宗,什麼不好傳承,搞什麼殯葬店。
再說了現如今都實行火葬,一具屍體,進了火化爐出來就是一捧灰。
有條件的買墓地風光大葬逝者,沒有條件的就推脫說逝者生前有關照,要把骨灰撒在水裡。還有的埋葬在樹下,據說還能環保。用張麗的話說,殯葬店的路只能是越走越窄,到後來只能去討口的份。
當然這些話張麗是不敢在兩鬢斑白,滿臉皺紋的媽媽面前說。
張麗的嗓音很好,念家祭是她的拿手活。
有人說她被浪費了,應該不會比李宇春差到哪去。她就做夢,夢見自己真的成了明星,可是一首歌下來,全他媽的是扔臭雞蛋的,砸得她渾身都臭烘烘的難聞死了。
每孤兒寡母的日子也不好過,幸虧有胖子一直以來毫無怨言的照顧,娘倆才能勉勉強強的維持殯葬店到如今。
前不久,胖子拿出所有積蓄,跟張麗這幾年唱家祭賺來的錢,買了一輛二手車。
張麗高中畢業,學了駕校,本來是想出去闖一下的,結果橫遭家變,老爹被挨千刀的搶劫犯殺死了。
胖子喜歡張麗。
張麗把胖子看着是哥哥。
廢話少說,還是看這頭。
張麗打胖子,胖子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樂呵呵的笑。笑的時候,雙手撐在車屁股下邊,雙腿繃直了,脖子裡的青筋也從贅肉中突圍就像一條條小蚯蚓鼓了出來。
張麗在打火。
胖子在推車,脫了皮鞋的推,腳趾頭都被泥巴給淹沒了,雙腳杆都泥巴糊糊的。車子發出轟鳴聲,張麗罵道:二手車就是這麼蛋疼,老子趕明兒有錢了,把它送去報廢掉。
張麗罵氣話,胖子在偷着樂。
前陣子,張麗可沒有少出風頭,這倆破車爲她爭光不少。你說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要養老孃,還買了車,修了房這是多麼的了不起啊
可偏偏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是沒有哪家帥哥喜歡入贅她們家的。
只有胖子知道是什麼原因,沒有人入贅張家。
車子終於從泥坑中爬起來,吭哧吭哧的把胖子甩得老遠。
胖子只差口吐白沫了他大叫:張麗你這個沒良心的,敢把你老公甩下不管
張麗聽他又在便宜,銀牙一咬道:死東西,姑奶奶就是不會停車。車子一路鳴叫直奔楓林鎮而去,後面胖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楓林鎮鬼鎮。
那鬼老頭沒有再出現,季子墨舒了口氣,甩開膀子的朝前跑。
管不了褲子飛濺的泥巴,顧不得腳底起泡,也懶得看路牌上寫的什麼。總之他過了鷹嘴崖,估摸着繼續再跑半小時,就能看見楓林鎮了。
經過鷹嘴崖時,季子墨驚訝的看見在鷹嘴崖邊沿,插了幾根香燭,還有冥紙焚燒留下的殘灰。
滿腹疑問中,他顧不得去管這些破事,繼續趕路,要儘快的找到那些東西才能救出師父。
季子墨撅起屁股爬上山頭,只要爬上山頭,他能從山坡上俯瞰山坡下的楓林鎮。
在很久以前那一次來楓林鎮,還少許有人,楓林鎮醫院還在營業中。
在那個時候以這個角度俯瞰上下,煙霧繚繞,螞蟻大小的人在帶子似的路上來回移動。
現在他看楓林鎮,預料中應該是冷冷清清沒有人跡的。可沒想到,他看見的楓林鎮卻是人來人往好不熱鬧的場面。
真的,沒有看錯,也不是眼花。季子墨看見楓林鎮好多人,站在高處,看久了就暈。
季子墨定定神又看,楓林鎮真的有人。
第一個念頭他有想到會不會是有人進山裡開採礦石,而這些信奉科學,不相信除了人類還有其他的人們,纔不管什麼鬼月,只要覺得那天心情好就吆三喝四來此處勘查
這個想法比較符合邏輯。季子墨黯然苦笑一下,心裡說:早知道楓林鎮這麼多人,就不應該把康敏留在哪,一起來看看多好,說不定還能順道搭車回a市。
想到a市季子墨莫名的激動起來,他太想蘇清眉了。
蘇清眉這個名字似乎賜予他無窮的力量,剛剛還虛脫似的無力,現在感覺精神飽滿,神采奕奕,健步如飛的朝楓林鎮走去。
今天楓林鎮可真是難得有的熱鬧,人不多,場面也不及城鎮集市那麼熱鬧,卻也是沿街叫賣聲不斷。
一條街,既是路,也是街。
季子墨有擺地攤賣山貨的,還有賣擔擔麪的,還有手提竹籃賣雞蛋的大姑娘小媳婦。
一輛車,奇怪的車,中間是拱形,兩邊還有耳朵,兩長長的酷似手臂的槓子上還訂了一個鐵環。一老漢,坐在槓子上,吧嗒吧嗒的抽菸。
老漢頭扎汗巾,佝僂着腰,低垂頭,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一股子奇怪的味道撲鼻而來,接着一聲敞亮清脆的吆喝聲,從對面小食店傳來。季子墨擡頭一瞥,眼前一亮的,一身穿緊身短襖,長得十分耐看,似曾相識,嬌豔的面孔,衝他嫵媚一笑,他情不自禁的朝她走去。
季子墨腦子裡惛惛罔罔,身邊的事,眼睛看見的,虛無縹緲,又真實貼切。
一碗香噴噴,紅亮亮的紅油抄手從一雙纖細白皙的手上遞給季子墨。
季子墨目不轉睛的盯着這張傾國傾城的臉,好像認識,也像是不認識,他下意識的伸出手,任憑對方用湯勺舀來的抄手送到脣邊。
你個妖孽住手。一聲嬌喝從天而降,驚得那女子花容失色,撒手開跑。
驚得季子墨一下子回過神來,再看楓林鎮,滿目瘡痍,哪裡還有剛纔的繁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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