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盒子裡是一支硃砂筆,一疊黃表紙,還有各種符紙。 對了,還有一枚私章。
季子墨拿起私章,橫看豎看,終於悟出一個道理。這是師父的私章,他郵寄來包裹的意義是讓他學會畫符。
學畫符季子墨挺吃驚的,拿起硃砂筆頗帶神韻揮毫唰唰幾筆在半空隨手畫了幾下,又情不自禁的傻笑出聲。
師父,你在跟我往捉迷藏要知道我最不喜歡就是舞文弄墨,唉,給死人,活人化妝我還能應付,畫鬼道符我季子墨是不會畫的。說着話,他把物件歸順在紙盒子裡,捧起東瞅瞅西看看,還真的找不到地方擱這玩意,最後想到工作間更衣櫃。
季子墨把包裹放進更衣櫃,驀然想到在師父家薄木皮夾層牆中發現的東西兒。還沒有真正派上用場,也不知道用來對付些誰。
季子墨有從電影中看過殭屍蹦跳行走的樣子,在額頭上就貼了那麼一張符紙,不知道師父的符紙是不是用在這些方面。
有了這個奇怪的想法,他又想到那幾張符紙會不會隨便的丟在家裡了,或者是還在衣服裡
本來是想去看衣服裡那幾張符紙的,卻被領導看見他並且喊到辦公室去。
領導當然過問師父在幹什麼,請長假也得有一個限度。領導就是一土豆,好像是從農村考來的土博士,說話文縐縐的,渾身上下卻怎麼也抹之不去一股子土老包的氣息。
領導年齡比季子墨大兩輪,禿頂,五短身材,有點像是武松打虎裡那個武大郎。背地裡,殯儀館的工作人員看見他出現在門口,就悄悄說:武大郎來了。
季子墨從沒有覺得武大郎不好,一個從農村考來的土博士,因爲沒有各種門路,關係,最後迫不得已被分配來這裡管侍弄死人的活人,也夠委屈的。
他從沒有瞧不起武大郎,卻也厭煩他的囉裡囉嗦。領導喋喋不休的翻陳年舊事,來比喻,來舉例,其目的就是把康震天作爲反面教材來教導季子墨別跟他學,要學也要學好的一面。
季子墨面色穩定,背起手,一副認真溫馴的模樣,其實他心裡在反覆提前唸叨領導即將要講的話。每一句話,千篇一律,包括領導說話比劃的動作,他都能準確無誤的模仿出來。
未了,領導問:我說的這些你明白
完全明白。
好好幹,以後大有前途。領導表揚一句,隨手摸了一把禿頭。手一揮:好了,你去吧季子墨走到門口,又聽領導說:你還是沒有告訴我,康震天去幹什麼了怎麼老不見他來上班。
報告領導,師父得重感冒,不幸又染風寒,他不能來上班,怕給同事們惹起。
領導一聽,急忙點頭贊同道:是的,比如2003年的sars,sars是從中國南方發現的瘟疫迅速在全中國蔓延開來,那氣勢嚇人,殯儀館一度加班加點忙碌起來生怕有患病的人來這裡,一個個是提心吊膽,戰戰兢兢地度過每一天。
季子墨也知道這件事,那個時候他還在讀大二,他也跟人去義務捐助。還去做了一回義務護工,大口罩戴上,卻是虛驚一場。
那個時候亂啊,就連感冒也被疑心是sars。
從領導的辦公室出來,有人找季子墨,說今天的工作已經安排妥當,讓他簽字確認。他看單子,單子上註明的新近,也就是昨天送來的新鮮女屍。
死者就是張揚講的那個稻草人女屍。
季子墨想罵娘,尼瑪自從第一次接手了石林的修復單子後,所有難辦的,死得不明不白,樣子可怕的都往他五號化妝室送。
要說工資他跟別人差不多,可怎麼工作總是做別人不願意接手的季子墨能罵誰這還是張揚哥們特別關照,讓人領導給安排的。
季子墨正戴好手套,口罩,全副武裝準備上陣時,門口傳來篤篤的敲門聲。他走到門口,打開門,沒好氣的嘟噥一句:她是你們家親戚
張揚被季子墨這句話問得一愣一愣的,最後反應過來他是在拐彎抹角罵人,就搖搖頭,信步走了進來。不用說,他也是全副武裝的。
試問如果沒有戴口罩進這種化妝室,單是福爾馬林防腐劑那股味兒就夠你受的。
張揚進了五號化妝室。
季子墨卻走了出去,丟下一句話說:等一會。
張揚進去之後,悄悄的打了一個冷顫。放眼四看,裡面有一道布簾子,停屍牀旁邊有預備用來修復化妝的器具以及各色化妝品。死人還沒有送來,目測季子墨去領了吧
不多一會兒的功夫,一白森森,一絲不掛的女屍被人橫扛的從門口進來。張揚一看,心裡一緊,急忙往旁邊閃開卻是來不及,跟女屍面對面錯過。
女屍夠長,頭跟雙腿都垂直在扛屍人前後一側,這樣子橫扛着,活脫脫就像一屠夫扛着開膛後的豬。
真的,張揚從沒有如此近距離看被雨水沖刷得白煞煞的死人。那種寒森森的感覺,從脊樑骨滋生出來,冷得他激靈靈的打了好幾個冷顫。
砰扛屍人把屍體放下,震動得停屍牀也動了一下。張揚再定睛看扛屍人,不由得一怔,扛屍人竟然是季子墨。
這個怪胎,長得拉風一派,冷酷帥的樣兒,要是外面那些花癡知道他就是一扛屍體的殯葬師,不知道還會不會對他流口水感興趣。
怎麼害怕了季子墨把屍體順好,往死者鼻孔塞了棉球這才直起身子,走到門口關門,回身對張揚問道。
怕個球,你是不知道我看的死人都比停屍間的還多。話可以隨便說,但是舉止卻出賣了張揚,他竟自不由自主的爲了掩飾心中的恐懼拿出煙來。
季子墨半眯眼,冷笑一聲:你是想把我們倆殺死給這位美女陪葬
張揚自知失態,急忙嗨嗨一笑,把煙重新揣進裡包。拉了拉口罩,還嫌沒有遮蓋好,一股子涼颼颼的氣息跟古怪的味兒總是無孔不入鑽進一呼一吸間。
季子墨不慌不忙打理一切,聲音在口罩的阻隔下悶也含糊不清道:少說話,多看。
張揚點頭,在之前季子墨就告訴他。在化妝室不能說話,這是對死者的尊重。所以他靠近過來是想看看他是怎麼着手開始化妝修復,這樣子也是向某人證明自己不是膽小鬼,而是堂堂正正邪不能勝正維護正義的警官。
就在他靠近過去時,本來是平坦躺在停屍牀上的屍體,突然坐了起來。
說真的,這樣嚇,把張揚嚇得半死。他本能的後跳一大步,大有奪門而逃的想法,卻在這時候看見季子墨漫不經心瞥看了他一眼,與此同時,屍體又砰地倒下去。
看張揚嚇得面色都變了,季子墨笑意隱藏在口罩後面。
他就像沒事人那般,嫺熟的操作起來,首先清理屍體的內部,查看器官丟失的狀況,損壞程度。之後對症修復,該填補的填補,然後再準備縫合線,在徵得家屬同意之後,開始縫合。
清理了一遍,季子墨發現死者的心臟不見了。
心臟不見了,這可不是小事,是不能隨便找填充物填補的。季子墨從沒有把鬼當成鬼,也沒有把人當成人,其實人也就是鬼的前身前世。
一個人沒有了心臟,肯定是活不成的。一個死人沒有了心臟,她會去尋找心臟。
季子墨走到外面,摘下口罩對張揚說:她死後會變成厲鬼。
爲什麼
因爲她沒有心。
嗨你別聳人聽聞。張揚不太相信季子墨的話,對於人世間有離奇超越自然的事件,他相信偶爾會有發生,要是說一個丟失了心臟的死人,就此會糾纏不休在人世間成爲厲鬼,他是怎麼也不可能會相信的。
季子墨說:如果你夠膽大,去死者死亡不遠處的十字路口看。記住,要在半夜三更的時候,你把自己罩住在雞籠中。就會看見不願意,不相信的東西。
張揚對季子墨的話不以爲然道:就是想去看,也是不可能的,那裡有雞籠你以爲是在農村嗎
大城市有的是雞籠,比如那些雞販子手裡就有不少雞籠。
張揚對季子墨說的這些,依舊半信半疑,聽說能找到雞籠,就有了想去看看的想法。要真的如他說的,這隻女屍,會變成厲鬼在死亡之地的十字路口徘徊尋找屬於自己的心臟,那麼他從此以後甘願拜季子墨爲師。
這是他在一時衝動,也沒有考慮,卻信心滿滿不會有厲鬼出現打的賭。
季子墨說一個人沒事的時候,別玩什麼打賭的把戲,小心把命玩沒了。
在後來,根據季子墨的修復,還有死者死亡前掙扎殘留在面部的恐懼表情。尋找到死者真正的死亡之地原來是創想大廈後面那條暗黑巷子。
更加沒想到的是張揚把對方善意的提醒,當成怕他的籌碼。就在死者死亡時間確定,找到真正的死亡之地地點時,他真的有去那個地方。
他看見了什麼,只有季子墨知道,總之那一晚之後張揚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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