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一頓,他接着道:“你們在車裡做好了,我去看看情況。記住,沒有我的命令,你們你不千萬不要下車,就等其他人到齊了再做打算。”
牛小海趕忙道:“看山哥,你就放心的去吧,這裡一切有我照應,不會出事的!”
馬看山老覺得這句話似乎有些不妥,但情況緊急,他也沒有多想什麼,而是來開車門,彎腰鑽了進去。
牛小海面對幾道向他射過來的目光,大言不慚道:“戰略威懾、戰略威勢,你們懂得。”
不提他是如何掩蓋自己的心虛,離開溫暖的車廂,一道刺骨的寒風吹了過來,即便是以馬看山的身體條件也不禁打了個寒顫。
現在已經接近下午五六點鐘,天色已經有些昏暗,不知從何時開始,天上竟然開始洋洋散散的飄散開一層如同白砂糖一樣的雪粒,這樣的天氣是最冷的時候。
馬看山運氣一個小週天,略微驅散開體表的寒氣,朗聲道:“在下茅山傳人馬看山,不知是何方高人佈下這等手腕,來跟個纔出生的小娃娃一般見識,不如出來一見可好?”
他的聲音不大,但在這個空曠的野外卻傳出很遠。他的身邊有幾顆光禿禿的楊樹,上面的葉子早就掉光了,枝杈如同鬼爪一般伸向天空,上面積了一層雪花。可隨着馬看山這句話出口,樹枝上雪屑竟然被震得開始簌簌落下。
牛小海原本還在車子裡胡吹,但聽到車玻璃也開始隨着馬看山的聲音發出“嗡嗡”的顫抖聲,也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茅山道士把匡復天地陰陽正道作爲己任,捉鬼降妖自然是不在話下。
但馬正陽真人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最險惡的不是妖,也不是鬼,而是人心。
所以,他曾一再叮囑過馬看山,如果遇到的對手是可以操縱陰陽之人,那一定要倍加小心。
之前在對上那個一心想求長生的瘋子道一時,馬看山好歹還有師兄孫一邈和小妖鍾離在一旁掠陣,至少可保自身安全,
可在這寒冬荒野中,自己又是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總不能指望蔣龍蔣虎這兩個村漢上來幫忙吧。
更何況車裡還有一個出生還不到24小時的新生兒。
他自己本身又剛與那鬼母鬥過一場,精氣已衰,天地人時器五法中可謂是一項都不佔。
按照馬正陽真人教他的,如果遇到這種情況,應該是二話不說,腳底抹油先溜爲敬,等重整旗鼓,準備周全以後再來一血前仇。
他曾經有一個大師兄,用他師父的話來說可謂是百年難遇的修道天才,在他這麼大的時候就已經勘破茅山心術的第二重天,可就是在一次爲某地村民降服一隻千年樹妖時,中了妖物詭計,最後不得已才以自身爲引,引動天雷,最終落了個同歸於盡的下場。
馬正陽事後曾經去事發之地查看過,按照他的觀察,如果這位大師兄當時能夠先行撤離,哪怕是等到第二天準備妥當了再去,也不至於如此。
但是,馬看山此時卻有了一絲明悟,有的時候並不是不想逃,而是不能逃,如果連這份心性都沒有,那也不可能在道法修爲上有如此精進的速度。
換言之,捉鬼降妖是爲了世人,而不是爲了自己,又豈是想逃就能逃得掉的。
馬看山一言出口,便如釘子般立在原地不動,任憑寒風吹在他的臉上。
空氣中除了呼嘯的北風,就只剩下遠處零星的爆竹響聲,除此之外再無任何聲響。
馬看山在寒風中足足站了2分鐘,硬是紋絲不動,但他卻能清楚的感覺到,有一股不同於普通人的氣息正在由遠及近,慢慢清晰起來。
“哼!”
就在車裡的人開始等不及,蔣龍再次想要下車清理路障的時候,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冷哼聲。
“哪裡來的小娃娃,竟然在此助紂爲虐,我倒要替你的師父好好教訓教訓你。”
馬看山心中一動,這個人似乎沒有聽說過茅山宗的名頭,這有些說不過去。
而且僅從語氣中就可以判斷出,這個聲音的主人對於馬看山壞自己好事很是不滿,語氣中已經隱隱有了幾分殺意。
車裡的人顯然也聽到了聲音,牛小海搖下半截車窗,探頭道:“咦,聽這口音,應該是本地人。”
馬看山心中一動,還沒有做出反應,突然發覺右手邊原本紛紛揚揚灑下的雪花出現了一道氣流的軌跡。
他下意識的向另一邊側身一躲,讓開了氣流襲來的方向。
只聽“砰”的一聲,在他身後的那輛SUV的車身上竟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貓爪一樣的凹痕。
在凹痕中還能看到斑斑飛灰的痕跡。
馬看山眉頭一皺,他根本就沒看清襲來的是什麼,要不是他提前察覺的雪花的異樣,這一擊可就要落到他的身上了。
馬看山插在兜中的右手,緊緊握成拳頭,然後又慢慢鬆開,在這樣的冰天雪地中,掌心處已然滿是汗水。
他定了定心神,再次開口道:“不知是何方高人到此,你把嬰兒放進棺材裡,我看你纔是心狠手辣之輩。”
“論起心狠手辣,我怎麼能比得上你們。”
雪越下越大,由於白石村地勢較高,轉瞬間已經由雪粒變爲大片大片的雪花。
時值傍晚,北風也開始呼嘯。
就在風雪之中,一個人影慢慢走了出來。
這人披了一件深色的斗篷,走起路來還有些一瘸一拐,手中握着一根長長的竹竿,敲擊在地面上,發出發出“篤篤”的響聲。
馬看山微微眯起眼睛,還是看不清來人的面容,只是他的聲音沙啞,有些像是嗓子發炎之後大病初癒一樣,有些刺耳難聽。
馬看山不動聲色地換了個姿勢,儘量讓自己側身對着他。
剛纔那種以飛灰傷敵的手法太過詭異,他不得不小心提防。
而且他握在手中的那柄水火辨邪簪還是安安靜靜,並沒有發出響聲,由此可見來着是人非鬼。
馬看山淡然道:“是閣下先將嬰兒擄走,我等修道之人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來人越走越近,他的臉上被一條灰色的圍巾牢牢纏住,只留下眼睛的位置,帶着一個寬大的黃色墨鏡,全身裹得嚴嚴實實,完全看不出身材長相。
直到這時馬看山才發現,這個人應該是個殘疾人。
他有一條腿不大靈便,留在雪地上的痕跡,右側是正常的腳步,而左側則幾乎是連成了一條線,顯然是一直拖在地上造成的。
“年輕人,你只看到了別人想讓你看到的東西,隱藏着這一切之後的真實,你又能看清多少,到頭來還不是讓人牽着鼻子走?”
馬看山聽他話裡有話,想起蔣家人的所作所爲,顯然也是當地一霸。
他還真怕自己初來乍到反被人利用,於是問道:“既然如此,何不把你認爲的真實說出來,是非對錯,我自然會有分辨。”
來人在距離馬看山大約二十米的距離上站定,這個位置已經非常接近最前面蔣龍的車了。
他明顯是想了一下,開口道:“也罷,我如今孤身一人死了也就死了,倒也趕緊,只是有些事情,必須讓其他人知道,也讓世間惡人知道,匹夫一怒,血濺三尺。”
馬看山見他沿途不凡,反而又留了幾分心:“願聞其詳。”
“好,我看你也有幾分手段,說給你聽也是不妨。你可知道,剛纔被你斬殺的那具女屍是怎麼回事嗎?”
馬看山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於是把自己從蔣家兄弟口中聽來的事情又說了一遍:“她是本村嫁到鄰村的一名女子,因受夫家虐待,纔會在懷胎五月後慘死,着實可憐。”
“哈哈,可憐?她的事情又豈是你的一句可憐能夠一筆帶過的。如果沒有你身後的這些人,英子又怎麼會死!”
馬看山疑惑地望了身後的車子一眼,靜靜等待下文。
“英子的父親死得早,家裡只有一個老母,也無兄弟姐妹,但她自幼和鄰居家的一個哥哥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更是早已私定下終身。”
“後來,她的這個鄰居哥哥外出求學,答應她一定會娶她過門。但是沒想到,村裡的人覬覦她家留下的十幾畝林地,硬是撮合她嫁給了鄰村一個大她十幾歲的老男人。”
這些事情跟蔣家人說的差不多,只是在細節上有些出入。
“後來,那戶人家逼死英子,可憐英子一屍兩命,早早長眠地下。”
“今年是她死後的第一個春節,我不想讓她一個人太過孤單,她前幾天託夢給我,說是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於是我纔會去蔣家把他們的孩子送給英子。”
話說到這裡,馬看山已經大體能夠纔出這個人的身份了,只是不知道他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
於是他問道:“就因如此,你就要害死一個無辜的嬰兒?”
“無辜?蔣家的一磚一瓦就沒有是無辜的,更何況是他們家的孩子,我這也算是提前爲民除害了。”
馬看山心下了然,但還有最後一個疑問:“你是從哪裡學會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