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谷之中。

那日秦尋在失了元嬰之後，還沒來得及多看林忘憂一眼，就已經被傳送到一處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

那段話，其他人都聽到了，唯獨身在其中的林忘憂和秦尋沒有聽到。

驟然面對這樣的黑暗，秦尋試圖感應林忘憂的位置，卻發現無論他是感應還是呼喊，都無法感應到林忘憂。

秦尋深吸一口氣，他相信林忘憂一定還活着。這種感覺也與他的元嬰有關，因爲他的元嬰才渡入林忘憂體內，以林忘憂的修爲，消化這東西還需要不少時間，至少現在，秦尋是能感覺到，他的元嬰在某處與他遙相呼應。

既然暫時無法到達，秦尋決定先恢復點體力再說。這樣的黑暗雖然恐怖，更恐怖的卻是修爲的流逝。

秦尋現在只覺得身體彷彿變成了一個漏風的布袋子，真氣根本無法在身體裡停留。

原本經脈中的真氣隨時隨地都在溜走不說，就連他想要重新像以往那樣，將空氣中流動的真氣提煉出來吸入身體內，都彷彿是一道水流從經脈中沖刷而過，然後流逝。

這樣的感覺糟透了，無論你怎麼努力，無論你付出多少的，都不會有一絲收穫。

“這就是師傅常說的天才與廢材的區別？”

秦尋想起在剛開始修煉的時候，師傅經常說的話：

天才能夠輕鬆吸引空氣中的真氣，貯入丹田之中。廢材不是無法吸引，就是吸引了也會漏掉。

其實修行就像是往口袋裡裝水，水就在那裡不增不減，最後能裝多少取決於這個口袋的質量。

似乎很有道理的樣子。

原本秦尋是一隻精緻又堅韌的牛皮袋。如今他是四處破陋的布袋。

從天堂瞬間跌入地獄的感覺莫過於此吧。

秦尋不由地想起他的師兄洛雲城，那個思想成熟心性堅韌，讓他從小崇拜的人，在進入毒谷之前，賜給他的教誨：

“師弟，師傅對你我寄予厚望，你我的任務應當是努力修煉。然後回靈劍派光大門楣。我們既然修行。就會擁有漫長的歲月，什麼兒女私情，在這漫長歲月的洗禮中。不過是夕花一現。”

當時秦尋沒有回答，但他心裡卻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日帶着林忘憂一同去看的夕花。那種純白柔美，雖然只是一瞬間，卻能在人心中停留千萬年。

就如同林忘憂。雖然只是偶然任性地闖入他的世界，卻能在他心上駐紮千萬年。

直到看到林忘憂在他面前仿若死去。秦尋才覺得心痛如刀割。在千萬年的壽命和林忘憂之間選擇，秦尋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

如今，秦尋受着這樣的苦楚，但他心中一點都不後悔。哪怕是死都不後悔，更何況現在還有希望？

雖然不知道毒谷發生了什麼，但活着。就是希望。

人們羨慕秦尋得到傳承，卻絕對想不到毒谷這個古戰場遺蹟的傳承。也非一般人所能得到。

自毀丹田，破而後立，只是第一道坎。

後面還有更多變態的折磨和考驗等着他。

但是秦尋憑藉這頑強的意志和求生的信念，一步步堅持下去了，一關關闖過。

當耗時數月後，秦尋終於進入了一處宮殿，宮殿正中，是一座高聳入雲的琉璃寶塔。

“你終於來了，終於有人可以繼承主人的傳承，主掌落仙宮了，主人若是知道多年之後，會收下你這樣的弟子，一定會很開心。”

秦尋臉上卻沒有半分表情，只是那麼不驚不喜地注視着前方。

“爲了幫助你儘快恢復，你可以選擇讓我幫你重塑元嬰恢復都受傷前的修爲，或者進入玲瓏塔中重新修煉。”

“有什麼區別嗎？”秦尋緊緊盯着玲瓏塔上浮現出的人影，這個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器靈成型。

“因爲您之前修的是無情道，但我們落仙宮的傳承講究的是有情道。而當您通過考驗之時，證明您是一個重情義的人，並不適合修習無情道。若是我利用主人留下來的秘法幫您恢復修爲，您可以在瞬間恢復到往日巔峰的修爲，但只是恢復到往日的修爲，並不會改變您所修習的一切，如果我哦沒看錯，少主應該是經歷過無情道的入道之試，才能夠不服用丹藥而有如此快速的增長。”

作爲一個器靈，太過聰明也讓人頭疼。

秦尋已經有一隻聰明的滅靈劍，現在又有一個玲瓏塔主動認主，他又沒有不收下的理由，除非他不想恢復了。

“那如果我選擇後者呢？”

“選擇後者？您是說您願意重修？您要知道，您現在的狀況身體內無元嬰，若想重修，所受到的苦楚比之以往要難上百倍。”

“如果我繼續無情道，是不是不可以愛任何人？”

“是。否則還怎麼叫無情道？”

“不用猶豫了，我選擇後者。”秦尋眼中閃過一抹白色的影子，很快堅定了心神。

“您真的選擇好了？不後悔？”

“是，不後悔。”

這時候秦尋不知是不是錯覺，那個器靈似乎渾身都在顫抖，興奮地就往秦尋身上鑽。

秦尋如今的元嬰已經給了林忘憂，丹田無法貯藏靈氣後，渾身修爲更是去的七七七八八。

如今被這個器靈這麼一衝擊，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但是秦尋一向是意志堅定的人，沒有什麼事情會讓他退縮。

即便是如此狼狽的情況下，依然緊守心智。

還好，器靈只是太興奮地想要快速與新主人達成默契，並非要奪取秦尋的身體。

“少主，老主人給您留下的東西都在我的玲瓏塔中，您要不要看看？”

“若是我選擇前者，你會如何？”秦尋卻不急着進入玲瓏塔中，而是問出了心中疑惑。

“您通過了考驗，就是主人傳下的傳承者，無論您如何選，屬於您的東西都不會少。只是我已經具備了自主意識，主人曾經特許，我是否效忠於您，全憑我自己選擇。還好，您是重情義的人，我相信我的選擇沒有錯。”

秦尋也不再多問，點點頭，算是認可了。雖然他知道，若他選擇繼續無情道，這個器靈不會認他爲主，但他沒必要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