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剝皮植草？」秦義雄臉色有些難看。修鍊者之間的廝殺在所難免，幾十年來死在秦義雄手下的人，恐怕都有幾百號。可是廝殺和殺俘虜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相互廝殺，生死無怨，但俘虜已經放下了兵器，不再抵抗，殺這些手無寸鐵的人，秦義雄卻從未做過。

看出了秦義雄的為難之處，秦青嘆了口氣，道：「族長，現在我們進行的，並不是一個門派，一個世家之間的比武，而是一場戰爭。對於戰爭而言，我們所要的，也並非勝敗，而是一方徹底認輸。」

「這些人，已經投降了。」秦義雄緩緩道。

「投降？他們的意義不僅僅是投降。既然手中有這張牌，我就要把這張牌的威力發威道最大，壓榨道極點。戰爭之中，只要能獲勝，一切手段都不為過。」

「可是，青兒，如果今日輸的是我們，對方要屠殺俘虜，你又會怎麼想？」秦義雄覺得自己這個孫兒，走的越來越遠，自己的思維有些跟不上他了。

「所以說戰爭之中，並沒有對錯，只有立場。殺俘、殺老弱、殺女人、屠城，甚至是奸淫擄掠，本質上和安撫、納降沒有任何區別，一切行動表象下面，目的只有一個：取的最終的勝利。用殘忍的手段處死這些人，就是要告訴天下，背叛者的下場。如果我們可以接納背叛者，那我們又怎麼面對那些為了國家浴血奮戰的人呢？難道說，背叛和忠誠，並無區別？」秦青道。

「青兒，我知道你你說的是對的。」秦義雄嘆了口氣，他知道這是見識層面上的差距。和年齡無關。他一身都著眼於一個家族，最多也就是一個聯盟，而秦青的目光，顯然比他更高更遠。

「族長。這件事秦家的人就不要做了。我派巴凶去做。」秦青道。秦家手上的血，還是少一點的好。民眾需要震懾，也需要偉光正的形象，這個偉光正的形象，就由秦家來扮演吧。

「不必！」秦義雄忽然搖頭：「年輕人總是要見到世界的殘酷的。與其讓他們抱著世界都是美好的幼稚想法，死在戰場上，不如讓他們從小就看清這個世界，將來多一份活命的希望。既然他們選擇了修鍊，那修鍊的世界，容不下軟弱的人。只是青兒，我還是一句話想要問你。」

「族長請說。」

「若是有朝一日。草原蠻國戰敗，你會如何處置？」

「我處置？草原蠻國？」秦青倒是一愣，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這倒不是說他覺得草原蠻國無法戰勝，而是他的眼光。早就不局限一個區區的草原蠻國。

一個強一點的三等帝國而言，是自己前進路上的一個絆腳石，但遠遠不值得自己花太多時間去考慮。

不過這種事，也無需多想，秦青換換道：「斷其文化，殺其長者，滅其修鍊根源，拉攏其中的軟骨頭，將其民眾移居楚霸帝國，從小學習楚霸語言、文字，穿著楚霸服飾，無論楚霸人還是草原人，都同等對待。甚至給予草原人一些優待。百年之後，世上將無人記得曾經有一個草原蠻國的存在，所有人都會以為，草原蠻國自古以來，就是楚霸帝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草原人，是楚霸帝國大家庭中的一員。就算是有反叛，也只是一小部分心懷叵測的惡人作亂，不足為患。」

「哎……我真的老了。」秦義雄看著秦青，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

秦義雄離去之後，秦青負著雙手，站在焚天谷的一處山坡之上，望向遠處。

遠處，一間小屋，半畝田。那裡曾經有他兒時的記憶，有一個水藍色長袍的女人。

不知姑姑現在怎麼樣了。

秦青嘴角浮現出一絲難得的微笑，想來又幽潮這種絕世高手護衛，姑姑的傷早就好了吧。

可是五年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快十分之一。自己的境界，卻只到了霸者巔峰。

在所有人看來，不到五個月，就從不能修鍊的廢材，到霸者巔峰，這種修鍊速度，簡直可怕。但只有秦青自己知道，太慢了，太慢了，實在是太慢了！

每當晉級的時候，秦青的心中，都會出現一個聲音：五年，五年之後，修聖大境界。

只有他知道，若是五年之後，自己不到修聖大境界，就要眼睜睜的看著北海大妖前去迎娶新娘，那個神將幽潮，便會來要自己的命。

腦海之中思緒萬千，不再是戰爭，也不是什麼絕天樓，只剩下修鍊。或許這些都和修鍊有關，但修鍊並非僅僅是這些。

秦青閉上了眼睛，站在山坡之上，任由清風拂面而過，空氣中有淡淡的鮮花香味。

思緒回到了從前，回到了年幼的時候，回到了那些無法修鍊的日子。

「你個笨蛋，竟然不會修鍊，老子說不得，就是滅了那慕容家，也要給你取回靈藥……」

「青兒，你不用擔心，姑姑把自己的玄氣給你……」

「青兒，你看，迎春花又開了……」

「其實，青兒不能修鍊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也許，當一個凡人，反而更好……」

「不……我不要一輩子當一個凡人……如果我是凡人，姑姑總有一天會離開我，爹的仇，我一輩子都報不了……」

「青哥哥，你不要害怕，莎莎會保護你的……」

「青哥兒。你說的那個孫猴子這麼厲害，為什麼被壓了幾百年以後，就變慫了？我不喜歡……」

「秦青，還不快走。上課了。」

「等等等等。通天教主剩一絲血皮了，說不定能暴個金鵬寶甲出來……」

……

沈夜的耳邊。響起一個個不同的聲音，眼前，似乎飄過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有滄桑。有稚嫩。

他似乎又回到了以前，兩輩子的記憶交織在一起，串聯成河。

等到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身體周圍忽然平白無故的颳起一陣風。

風中，有金無堅不摧的意志，有木堅韌的性格，有水滋養萬物的品質。有火焚燒一切的暴烈，有土厚德載物的胸懷。

他攤開手掌，掌心開出一朵小花。

花有五瓣，各成一色。花蕊之中，有水晶般無色花蕊。

望著手中的鮮花，秦青有些失神：「這，就是人王境界的感覺嗎？」

半日之內，成就人王初階。

花開花落，掌中鮮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開花，繼而凋零，放佛歷經數月。

秦青身上的氣勢不斷的攀升。

封天谷某處，巴凶獰笑著剝掉一個叛徒的皮，忽然之間抬頭，朝遠方望去。

「有人突破人王初階！不，人王中階，怎麼可能，氣勢還在攀升？」

周薨正在吃，已經吃了十頭豬，還覺得沒飽，忽然之間放下手中豬腿，朝某個方向望去，嘀咕了一句：「好厲害的傢伙，千萬不要來搶我的豬腿。」

三頭狼被一群焚天谷少女圍在其中，正一臉呆萌，享受著少女們的撫摸，忽然之間，嚇得四肢著地，一下子撲在地上，渾身瑟瑟發抖。

「媽呀，有上古大妖！嚇死我了！」

……

山坡之上，秦青緩緩的收斂了渾身的氣勢，手中的鮮花，變成了一朵冰晶。

「人王巔峰。」秦青微微一笑。

心中忽然有所感應，下意識的朝身邊一側望去。

一個白衣女子，正笑吟吟的望著自己，容貌絕美，雖是素裝，但艷麗無雙。

「小白，你能變成人了？」

「早就能了，你這獃子一直不知道。」小白笑道。

「你要走了嗎？」秦青忽然發現自己原來什麼都知道。

「恩。」小白點點頭。

秦青想了想，有些抱歉笑道：「你陪了我這麼久，我卻無法陪你。」

「傻瓜。我陪了你這麼久，你不也陪了我這麼久？」小白一笑，放佛整個天地都失去了顏色。

「雖然不知道你去幹什麼，但我有種感覺，你要去做的事，很難。你帶悠然居走吧。」秦青道，這是自己唯一能幫她的地方。

「悠然居留給你，這本就是三可郎君留給他傳人的，要是我拿走了，姐姐地下有知，會怪我的。嘻嘻。」

「原來，你就是三可郎君夫人的機關獸。」

「人家可不是機關獸，姐姐和我是結拜姐妹。」

「忽然要分別了，有種說不清的感覺。」秦青道。

「那就留點記憶吧。」

秦青剛要問留什麼，忽然一陣香風撲面而來，嘴唇上傳來一股溫潤的感覺。

下唇微微一痛，留下一排細密的齒印。

唇留余香，佳人已無蹤。

「你若死了，我幫你報仇！」秦青忽然抬頭衝天大喊。

心中一陣悵然若失。

舔著下唇上的齒印，秦青有一種感覺，這一生，這些齒印似乎都不會平復。

「絕天樓，絕天樓，好一座絕天樓。我對付草原蠻國，是同化，但對付你們，卻是斬盡殺絕。小白啊小白，你知道我心裡有姑姑，所以乾脆選擇離開，給我留下一個更高的目標，甚至要用一生去完成，才能再見你。」

又有風吹過，秦青淡淡一笑，道：「看了半天，還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