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約瑟其實是抱有私心的。

沒錯，他想要抹殺克魯維恩發自真心但那和克魯維恩“背叛奧蘭多大人”的行爲並沒有什麼關係。

老約瑟只是單純的無比純粹的，想要排除異己而已。

他對羅蘭付出了全部的崇拜完全的忠誠，因而更是無法容忍克魯維恩以一種毫不謙卑的姿態站在他上面。

事實上，作爲陰暗之神的牧師的五十年生涯，對老約瑟的影響遠遠比他想象的要長遠得多。

必須依靠非正當的行爲謀取的利益求生存在這樣的教義逼迫之下，每一個陰暗之神的牧師或多或少都已經成了渣滓一般的人物。卡卡里特只是一個少有的特例他不是渣滓，而是瘋子。

可想而知，這樣的一堆人聚集在一起，究竟會讓陰暗之神的神殿變成一個怎樣的地方。

背叛是家常便飯殘酷是佐料陰謀如同烈酒一般會讓人上癮。

將這種精神上的劇毒作爲每日的飲食而享用，就算外表看起來再正常的人心靈也絕對已經扭曲無疑。

當然，在老約瑟自己看來，自己是一點錯都沒有。

自己是向奧蘭多大人宣誓的忠心奴僕，自然有意義爲奧蘭多大人保守秘密。

奧蘭多大人曾對自己說過：“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儘可能的收集一下情報，對於一些來不及向我彙報的重要事情。你儘可自行決斷。”

自行決斷

想到奧蘭多大人對自己說這句話時的神色，老約瑟那蒼老到滿是溝壑的面龐中也仍是壓抑不住的躍動着的興奮之情。

那是名爲信任的毒.品。

之前這兩個字與老約瑟是絕對無緣的存在。就像是兩條平行線，近乎永遠沒有相交的那一天。

只要是對陰暗之主的教義稍作了解。就不會有任何一個人對老約瑟抱有完全的信任。除非是那種天真到完全不瞭解世道險惡的沒斷奶的孩子。

奧蘭多大人是那種人嗎？

“……不是。必然不是。”

老約瑟嘎嘎的低聲笑着，眼中滿是光芒，臉上皺紋翻折。

他還記得奧蘭多大人看着熊熊燃燒的財富之城時露出的表情。

沒錯，奧蘭多大人的確是哭了，也的確是對自己的罪行反問出聲

但老約瑟相信，就連奧蘭多大人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在他雙手遮住面頰低頭號泣的時候。他的嘴是笑着的。

那股笑容就讓老約瑟都感到毛骨悚然。

如果說那只是一個瘋子的笑容倒還作罷。關鍵是，老約瑟回過頭來想想。奧蘭多大人的每一步雖然在當時看上去都是莫名其妙，但是回過頭去看看，卻發現近乎每一個被忽略的舉動都發揮出了巨大的作用。

在老約瑟看來，奧蘭多就像是一個冷漠的醫生。帶着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用情人低語般溫柔而潮暖的柔聲細語一邊安慰着病人，一邊將呻.吟着的病人的腹腔剖開，然後有條有理的將其中的內臟取出歸類裝瓶密封。

直到死亡，病人都以爲自己只是手術失敗，殊不知就連一開始生病的緩解都是奧蘭多大人所設計好的。

這樣可怕的一個人，會天真到相信自己？

怎麼可能

老約瑟自嘲的笑了笑。

沒有什麼人比他自己更瞭解他了。

他這點演技也就能偏偏那些熱血上頭的人。稍微有一點心眼的人都能知道他不懷好意。

就像奧蘭多大人，他一開始就識破了自己的僞裝，並且將計就計的陪自己演下去，最終一舉奪過了隊伍的領導權。

要知道。當時如果老約瑟再心狠一點再愚蠢一點再狂妄一點，不管不顧的向發難的奧蘭多大人發動攻擊，就能將奧蘭多的全盤計劃完全打亂。

可奧蘭多就是抱着那種理所當然一樣的神色。精準的踩在了老約瑟的底線上。

就是那種神色

老約瑟蒼老的臉上不由得露出幾分狂熱。

完全的信任自己不會背叛的底氣，並非是來自天真，而是實實在在的自信。

他賭老約瑟絕對不敢背叛絕對不敢與他作對。他相信自己絕對能駕馭得住老約瑟這條習慣性噬主的狗，甚至沒有給他拴上鍊子。

那種彷彿什麼都知道，什麼都在意料之中的自信總能帶給身邊的人源源不斷的信心。這種信任卻讓老約瑟難得的熱血了一把。

沒有人比老約瑟更確定，奧蘭多必將成爲一個傳奇。

也許奧蘭多現在還太年輕。自身力量不夠人脈稀少不具有斷臂求生的決斷性但只要那種瞭然一切的先知一般的強大自信還存在在奧蘭多身上，他哪怕死也會轟轟烈烈的死。

成爲一個黑暗英雄一個以邪惡手段拯救世界的傳奇天知道。那是老約瑟還是小約瑟的時候曾經抱有的早已溺死的夢想。

他在陰暗之神的教導下成長，這已經是他眼中能看到的最善良的正義了。

而如今，自己要死了。

老約瑟無比明確這一點。

準確來說，自己的壽命還有一年零兩個月。身爲一個資深牧師，他早就看到了自己壽命的極限。這是常年接觸負能量和毒藥對自身造成的永久性破壞。

但是。這種堪稱可笑的夢想，老約瑟卻在自己臨死前看到了實現的可能。

雖然是在另外一個人身上。

可誰又規定，人老了就不能像小孩子一樣瘋一把呢？

“奧蘭多大人，不需要廢物。”

蒼白的狂熱漸漸從老約瑟眼中升起。

奧蘭多並不知道，老約瑟已經偷偷的把信仰換成了和奧蘭多一樣的長眠導師，並且得到了“殉教者”的職業。

既然已經做到了這種程度，又怎能允許那些什麼都沒有付出的人站在比自己更高的地方上？

老約瑟佝僂着背，理所當然的想着。

想要活下去

想要追隨奧蘭多

想要親眼看着自己天真的夢想能夠實現

無比強烈的信念之力在老約瑟心底燃燒着，化作實質般的力量在腦海中漸漸濃縮。

“奧蘭多大人不需要背叛者”

彷彿是自我催眠一樣，老約瑟喃喃念道。

他就這樣眯着老眼昏花的眼睛，閃爍着銀灰色金屬光芒的無情瞳孔漸漸將遠方的克魯維恩鎖定。

五十年的刺殺生涯，足以讓他明瞭大多數職業的缺陷。

盾衛者的仇恨感知舞盾者的直覺先攻和反射招架，都讓那個叫做克魯維恩的山民胖子變得如同刺蝟一樣難以下手。

但是，克魯維恩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陷

頓時，銀灰色的火焰如同粘稠的腦漿一般從老約瑟的眼眶中緩緩流出，雖然沒有溫度，卻讓他的面部迅速腐爛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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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真的被火焰灼燒一般，老約瑟感到了難忍的灼烤感。

可這種痛苦對他來說如同玩笑一般。

他就這樣忍受着毒火焚燒雙眼的痛苦，懷着對陰暗之神毀了自己一生的刻骨憎恨，唱出了他唯一能學會的一段禱言：“神把我交給不敬虔的人，把我扔到惡人的手中”

ps：……看了這章別說我中二，明明就是老爺子臨死前回光返照中二病復發，這鍋我不背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