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接聽麥蘇的電話：「董事長，晚上好……」

電話里一時沒有聲音，但我似乎能隱約聽到麥蘇的呼吸聲。

麥蘇不說話，我一時有些無措，她怎麼不說話呢。

「董事長……」我又叫了一聲。

「楚天……」麥蘇說話了，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無力。

我有些茫然，忙答應：「在，我在。」

麥蘇又沉默了片刻，輕聲說：「謝謝你……」

麥蘇這會兒打電話過來謝謝我，我有些奇怪，下午的事情這會兒來謝我，她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知道我奉肖峰的指示接她回集團，有什麼好謝的呢。

「董事長……你……你怎麼了？」我說。

「我……我想謝謝你……」麥蘇又說了一遍。

我笑了下：「董事長，你謝我什麼呢？」

「謝謝你下午把我接回集團。」麥蘇的聲音依舊很輕。

「呵呵，這有什麼好謝的，肖總有吩咐，我是按照肖總的指示辦事，應該的。」我說。

麥蘇在電話里發出一聲嘆息。

「董事長，你現在感覺好些了嗎？」我說。

「嗯……好些了。」麥蘇說，「我這會兒打電話過來感謝你，你是不是覺得有些奇怪？」

「是的。」我說。

「其實，我是想說，我中午喝……醉……了酒，很難受，你幫我吐酒，又把我接回到集團，下午正好有重要的公務，我因此沒有耽誤工作……」麥蘇說。

麥蘇的這個理由似乎還說的過去，我說：「董事長，只要沒耽誤工作就好，只要你現在身體感覺好些了就行，我做的事，只是舉手之勞，不值得謝的。」

「看來我最近真的是身體狀態不佳，中午喝了那麼一點酒就醉了，幸虧我媽又送來了小米粥，喝完小米粥，感覺好多了。」麥蘇說。

我一怔，麥蘇現在還是蒙在鼓裡，她竟然就真的以為自己是因為身體狀態不好才喝醉的，甚至她還感激黃莉送來的小米粥。

唉，我不由嘆了口氣，麥蘇雖然在商場是一個叱吒風雲的女浙商，但是在生活中，她還是太單純了，太容易相信人了。

當然，我也能感覺到，麥蘇太缺乏親情和溫暖了，黃莉一點點舉動，就讓她感動地一塌糊塗。

我心裡再度有些猶豫和矛盾起來，反思自己不告訴麥蘇實情到底對不對。

猶豫再三，我還是決定不能告訴麥蘇中午的真相，那樣對無比珍惜親情的她來說不啻是一個致命的打擊，麥蘇的外在無比堅強，但她的內心似乎又是極其脆弱的。

「董事長，你好好休息吧，好好保重身體。」我說。

「嗯，你在幹嗎呢？」麥蘇說。

「我……我在上電腦，看新聞。」我說。

「嗯，那我給你打電話，不打擾你吧？」麥蘇說。

「不打擾，沒事的。」我說。

「我們……可以聊會天嗎？」麥蘇說。

「當然可以。」我說。

麥蘇沉默片刻，說：「楚天，問你個問題。」

「董事長你問吧。」

「你說……這世上最珍貴的東西是什麼？」

我想了下：「我覺得，世上最寶貴的東西是免費的有沒有發現，換句話說，在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都是免費的。」

「為什麼這麼說？」

「比如，陽光，是免費的。芸芸眾生，沒有誰能夠離開陽光就能活下去的；然而，從小到大，陽光普照我們的光彩，可曾有誰為自己享受過的陽光支付過一分錢？空氣，是免費的。一個人只要活著，就需要源源不斷的空氣。每個人都離不開空氣的給予。可從古至今，又有誰為這不可缺少的東西買過單？」

「嗯，還有嗎？」

「有，感情。」

「感情？」

「是的，愛情，是免費的。那份不由自主的傾慕，那份深深擱置的思念，那份風雨同舟的深情，那份相濡以沫的摯愛，那份心靈相約的期盼，正是我們生命中最深切的感受與最堅實的依靠。這一切，都是免費的，更是金錢無法能買到的。」說到這裡，我不由想起了瘦小丫。

「嗯，繼續……」

「還有，就是親情。」

「親情？」

「是的，每一個赤身裸體的人來到這個世界，都受到了父母親無微不至的呵護，那是一份深入血脈不求回報的疼愛。可沒有哪一個父母會對自己的孩子說：你給我錢我才疼你。父母的這份疼愛，不會因為你的成年而貶值，更不會因為他們的衰老而削弱；只要父母還活在這個世上，你始終如一會得到這份疼愛……」說到這裡，我突然住了嘴，因為我想到了麥蘇的身世。

在失去親生父母的麥蘇面前談父母之愛，似乎是不恰當的。

「這麼說，你認為親情同樣也是免費的了？」麥蘇說。

「嗯……親情無價，所以也是免費的。」我說。

麥蘇幽幽嘆了口氣：「你說的是對的，親情，應該是免費的，也是最珍貴的……」

聽著麥蘇的聲音，我的心起起落落，我不知道麥蘇此時想起了什麼，又為何要問我這個問題。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麥蘇掛了電話。

似乎，麥蘇此時的心情並不好。

我一時心裡有些悵惘，點燃一支煙，慢慢吸著，想著和麥蘇剛才的談話……

難道，麥蘇是覺察到了什麼異常才問我這個問題的？

可是，麥蘇又分明對黃莉帶著感激，這似乎說明她沒有任何覺察黃莉的小動作的。

麥蘇的表現讓我覺得似乎很矛盾，有些想不明白了。

這樣想著，我開始敲擊鍵盤：「小丫……」

「我在……」瘦小丫隨即回復。

「你在幹什麼？怎麼一直不說話？」我問她。

「我在想你剛才說的那些……」瘦小丫說。

「很吃驚很感慨很震撼是不是？」我說。

「嗯，是。」

「你知道我剛才為什麼沒說話？」

「我猜你在接電話。」

我一愣：「你個神算，又猜對了。不錯，我是接了個電話，麥蘇打來的。」

「哦……」瘦小丫似乎並不意外。

「她打電話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和我聊天，問我什麼是世上最珍貴的東西，我回答她說其實免費的就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我提到了愛情，提到了親情……提到愛情的時候，我不由自主就想起了你……」

「哦……」

「提到親情的時候，麥蘇似乎頗有感慨。」

「你聽出來了？」

「是的，直覺很明顯。麥蘇雖然很富有，但她的感情世界是荒蕪的，特別是親情……」

「你怎麼知道？」

「你自己想想啊，她從小沒有了媽媽，後來又失去了爸爸，現在的后媽對她又是這個樣子，她當然是無比渴望珍惜親情的，最讓我感到難受的是，她現在對自己的后媽還是帶著一種親情，甚至是感激，哎……無語了……」

看我說到這裡，瘦小丫又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