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一一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搖晃的馬車上。
吃力的剛張開一半眼睛,便又無力的閉上,按着太陽穴痛苦的悶哼出聲,好痛!這頭簡直象被鑽子用力鑽着一樣的痛!
這……是在馬車上?
誰的車……頭又一陣抽痛,腦海裡殘餘的影像卻讓她猛的清醒了過來!
雙生情蠱!
小黑!
小黑又上哪了?!林一一騰的直起身子,小正太壞笑的眼睛,小黑飛快逃去的身形……還有,牀上那人是誰?!她白着臉,低頭看到身上那一襲白裙。
轟!腦裡一片空白!不、不會的!不、不、不!!!
她急促的喘息,死命抓着自己的衣襟,不不不!林一一你必須冷靜,那場瘋狂是做夢,肯定是做夢!
“一一,你醒來了?”車簾突然被撩開,探進來一張俊逸含笑的臉。
男子身後嘈雜的街道邊,夕陽正收去餘光,街上燈火通明。
已經一天了嗎……難道……她轉頭對上那含笑的臉。
“是你!怎麼會是你?!”心裡的弦被莫明的拉緊,恐懼如一雙手,揪得她喘不過氣來。
歐陽浩俊臉含笑,掀了簾子坐到她身邊,輕輕拉着她的手,不勝溫柔:“昨夜可曾累到?”
‘鏗’一聲,心慌意亂的林一一清楚的聽到了那絃斷了的聲音,一瞬間,世界在她眼前崩塌,所有一切,皆成空。
死白的臉上透出一抹絕望,顫抖着失去血色的脣,斷斷續續的道:“真、真的是你……”
對上他多情含笑的眸,兩行清淚猶如斷了線的珍珠,撲漱漱的往下掉。她抓着自己的衣襟,往車廂內縮去。
“歐陽浩!你、你怎麼能這樣對我?你怎麼能!”令人心碎的哭訴,痛了男子的心,那般的絕望與逃避令得他的手不由得握成了拳!
歐陽浩探身拉住她的臂膀,沉聲道:“我絕不會辜負你!一一,你相信我,今生我只愛你一人!”
“不!我不要!我不要!!•”林一一哭着想要掙開他的手,卻發現自己渾身的內力消失無蹤。
她震驚的擡起頭來對上他,“你做了什麼!你把我怎麼了!!”跌跌撞撣的撲上去一把抓着歐陽浩的前襟,用力的搖着他,卻可悲的發現,她根本就手無縛雞之力。
“一一!你莫慌!只是暫時的……”
“不!你騙我!!你說,你是不是把我的武功廢了?!”她頹然的跪坐下來,冰冷的指尖劃過那襲硃紅色的錦袍,上面朵朵碎花迷了她含淚的眼,無力的撐在那深紫色的錦墊上。
猛的抓緊墊子,十指用力得關節發白,有淚一滴一滴砸在手邊,她低着頭啞着聲音,“歐陽浩,你怎麼能這樣做!”
視線裡出現了那雙修長的手,輕輕按在她的手上,那樣的肌膚相親,令她不得不想起昨夜那一場瘋狂之極的纏綿和肢體交纏。
她痛苦的閉上眼,咬得下脣出了血。
“歐陽浩此生定不負你,若有相負,願一死以付!”鏗鏗然的誓言,不高的聲音一字一句卻擲地有聲。
驚愕的擡起頭來對上他那一臉不似做假的俊顏,靜靜相望片刻後,她悽然一笑,如雨打的殘花,從枝頭飄然而下,稍縱即逝。
“你不負我?呵……你不負我?你又怎知我寧願你不要對我負責!”白着臉別開頭,不去看聽到此話後,那張傷心失落的臉。
心灰意冷的靠坐在車廂上,伸手拭去臉上淚水,閉着眼問他:“你要帶我去哪裡?”
她現在只想逃離這一切。
一顆心痛到麻木,渾身上下再也感覺不到一絲溫暖,自心底深入不停的往外發着寒氣,令得她手腳冰涼。
“昨夜沐王爺相約丹綵樓,我擔心你醒來尋不到我會害怕,便帶了你同來。”歐陽浩輕輕坐到她身邊,伸手欲拭去她額前的發,卻被她猛的張開的眼睛所阻,生生的停在了她的面前。
林一一冷冷一笑,“怎麼?怕墨羽凡不知道?”
聽到這個名字從她的嘴裡出來,歐陽浩也冷了臉,一把扣住她的腕,“不許你再提此人!記住,你林一一已經是我歐陽浩的人!!縱是你再不願,此生我也絕不放手!”
話語中的絕決,讓她的心裡更加絕望。
他瘋了……看着歐陽浩此刻稍帶上一抹猙獰的臉,她似笑非笑,“歐陽浩,你昨天晚上就應該知道,我並不是墨羽凡的什麼人,我還是清白的身子。”
對上他若有所思的眼,她自嘲道:“怎麼?難道我昨天晚上沒有落紅?不會吧?我可還是原裝的。呵……你別多想!”她伸出手止住歐陽浩要說的話,“我沒想讓你負責,失身而已,也不是多大的事,我只想告訴你,我不用你對我負責!還有,我根本和墨羽凡也沒什麼瓜葛,所以,我不想見到他,也不想再見到你!”
歐陽浩攫住她的雙膀,沉鬱的臉上帶着暴怒,“何謂不是多大的事?!你不想見我又是何意?!”
“就是那個意思。我就是這麼下賤……唔、唔……”剩下的話被那灼熱的吻吞沒,林一一瞪着大眼,死命的推着他,緊緊閉着嘴左右扭着身子想要掙開他的懷抱。
可是她全身卻軟綿無力,甚至連手上那推搡的動作都慢慢變成了抓着他胸前的姿勢。
好痛!心口那蠱的地方,如針扎一樣的痛。
馬車停了下來,車外傳來那道熟悉的靡靡沙沙的聲音,“歐陽知府,爲何這般遲?”
呼的一聲,在林一一還沒準備的時候,一雙修長如玉般的手掀開了簾子。
那簾子如慢動作一般在她眼中一寸寸的揚起,露出那張俊美妖孽到極點的容顏,林一一張大的眸子裡,清楚的看到了他臉上那難以置信且震怒無比的表情,她絕望的閉上了眸,拼盡一身力氣,擡起手來對着猶在脣上糾纏的歐陽浩甩了過去。
“啪!”清脆無比的聲音,靜了三個人。
歐陽浩緩緩放開含着的脣,那原本沒有血色的脣因爲他的親密,而帶上了一抹紅,溼潤紅脣美得勾心動魂。
他擡眸對上面前那張傷心欲絕的小臉,黑白分明的大眼裡,倒映着身後男子那天下無雙的容顏。
身後凜冽殺氣令得歐陽浩動作僵了僵,緩慢轉過頭對上墨羽凡和正緩緩朝他們三人而來的任天。
呵……真是一場狗血劇,一片靜謐中,林一一突然輕笑出聲,她撐着身下的墊子,搖搖晃晃的坐直了身子,越過沉默的歐陽浩,跳下馬車時,腿上的傷令得她不由自主的倒了下去。
“一一!”歐陽浩大驚失色,連忙反身欲接住她。
伸出的手卻落了空。
白着臉的林一一心思複雜的擡頭看着身邊一把抱住她的人,察覺到他的冷漠和鄙夷,她咬着下脣,冷冷拿開他扶在手臂上的手。
擡頭看着前方十步遠那條燈火通明的巷子,那裡鶯歌燕語,脂粉香與酒味摻合,正是男人飲酒作樂花天酒地的好所在。
我猶如地獄走了一遭,相見時,卻在這燈紅酒綠處,真真可笑。
她默然轉身,無視面前的人,朝着馬車後一拐一拐的走去,一襲白衣在這無邊夜色裡尤爲顯眼。
從方纔讓她拂開手後便一直沉默着的墨羽凡,眯着他的桃花眸,勾着不變的妖媚笑靨,似譏似誚:“墨少夫人,欲往何處去?”
“墨羽凡!”下了馬車的歐陽浩低聲喝着,連忙轉頭看向那背對着他們,顯得脆弱無比的人兒。
林一一頓了頓腳,繼續往前走,她走得並不快,因爲腳上的傷。可是她走得很堅決,身後看着她的三人,心裡都明白她想走的決心。
“娘子!”下了決定的歐陽浩高聲喚着她快步追了上去。
這聲娘子,讓墨羽凡渾身冰冷殺氣冷冽,令得身邊的任天蹙了蹙眉頭。
雖然搞不清楚爲什麼他們玄天府與暗閣找了一晚上的林一一會突然與歐陽浩相偕出現,但是林一一雙眉之間那不似畫上去的紅色血滴狀,卻令他心裡生出幾許疑惑,昨夜到底出了何事了?她怎麼好似失了心一樣?一雙總是靈氣逼人的大眼裡,全是死寂。
他伸手抓住欲上前的墨羽凡,對上他怒意騰騰的雙眼,輕輕道:“她似有不對之處。”
墨羽凡渾身一凜,初見時那一幕,令得他失去素來自傲的定力與冷靜。
緩緩收回剛跨出去的腳,他搖着扇子,眯眼看着一把拉住林一一正低頭不知與她說着什麼的歐陽浩。
只見林一一錯愕擡起頭來與他四目相對,歐陽浩半側着身子令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林一一對着他片刻後,緩緩的僵硬的點了點頭。
看着相偕而來,被歐陽浩小心體貼攙扶着的人,他笑容不變,眸裡卻翻滾着暗黑的殺氣。林、一、一……好,很好,你就這麼對我的?
自昨夜,他連夜回府詢問桃兒,是否見到她,當桃兒滿臉驚慌的反問他一一去哪裡的時候,他便慌了神,從未有過的恐懼令得他連夜召了葉風翎,命他帶領暗閣所有手下滿京城的找她,甚至連玄天府的探子也傾府而出。
一日一夜不眠不休,滴米未進的尋着她,甚至連鳳清夢傳了話說蜜兒醒了想見他,也讓他一口斷然拒絕,就爲了怕她回來找不到他又與他賭氣。
焦灼的心,不過是短短不到十二個時辰,他就好似一生那麼長,從來不知道她在自己心裡已到了如此重要的地步,居然會令得他失控失措至此。
若不是今夜這一宴事關重大,他不能不出席,只怕他現在還在如無頭蒼蠅一般的滿世界尋她。
卻不曾料到,人是見着了,卻是這般局面。
怒意滔天中,心上一陣刺痛,對上她偎在那歐陽浩懷裡略顯蒼白的盈盈笑臉,握着碧玉扇的手,骨節突出,幾欲將之握碎。
“娘子,來,待爲夫與你介紹兩位好友,任大少與墨少東家。”歐陽浩笑意盎然,虛摟着她回到兩人面前。
“妾身見過任大少,見過墨少東家。”林一一嬌羞一笑,款款的對着二人福了一福。
墨羽凡凝着她盈盈擡起頭來溫婉安然的笑臉,慢慢的收了脣邊的笑,幽深雙眸裡冷冽無比,視線落在她額上那一滴水滴狀的紅印,這是什麼時候有的?她到底是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