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爾沃爾俱樂部正門。
十幾個記者擠在角落裡，許多人都斜眼看向路邊坐着的阮海龍，他穿着髒兮兮的西裝，脖頸上白色襯衫都有些泛黃，翹起的皮鞋沾滿灰塵。
這幅邋遢的樣子，儼然已經成了流浪漢。
旁邊有新來的記者，都相互討論着，不明白這傢伙是做什麼的，也有連續兩天來的，他們知道阮海龍，都有些看不下去的過來勸解--
“你該回去換身衣服、洗個澡！”
“這不是堅持就能行的，今天肯定是沒戲了！前天就和你說了，張揚不會接受《倫敦體育新聞》的採訪！”
“想採訪到張揚，哪有那麼容易！”
“你可是代表《倫敦體育新聞》，你們公司被張揚封殺了，你根本沒機會採訪的！”
“……”
面對同行們的勸慰，阮海龍心裡十分苦悶，他們不知道自己面對的壓力。
回去？
這已經是最後一天期限，只要回去就完全沒了機會，不能採訪到張揚，也就沒有完成第一項工作任務，實習期提前結束，他的簽證也就到期了。
另外，生活費也是個問題。
若是有足夠的錢，很多事情都不是問題了，實習期的收入很低，不比打零工高多少，也只夠自己勉強生活，丟了工作肯定無法留在英國了。
回國？
每當想到回國，阮海龍就更苦悶了，倒不是國內不好，來英國上學的時候，他就打算畢業後回國的，可拿着三流的文憑，到國內憑什麼能找一份好工作？
到時候父母會失望，親戚鄰居也會嚼舌根，“阮海龍這小子沒什麼本事，花了那麼多錢去英國留學，回來都找不到好工作，還不如在國內呆着呢。”
他會成爲反面教材。
阮海龍從小就有志向，否則也不會年紀輕輕，下決心一個人來英國闖蕩，回國就意味着失敗，意味着否定自己幾年的努力。
他不甘心！
————
當時間到了下午，絕大部分記者都離開了，他們知道肯定是採訪不到新聞了，有人臨走時還看到阮海龍繼續呆在那裡，撇嘴搖頭道，“別浪費時間了！”
“繼續留下來也沒用！”
“這個時間段，張揚還沒有離開俱樂部，但有時候他會住在俱樂部裡，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出來，難道你還要再熬一個晚上！？”
“你會累出病的！”
“……”
看着一個個離開的同行，阮海龍默默搖搖頭，他們說的很有道理，其中也有一些經驗之談，比如張揚什麼時候離開俱樂部，都是他們親身經歷，總結出來的結果。
可是，能怎麼辦呢？
阮海龍沒有任何猶豫，就選擇繼續留下來，爭取最後一絲希望，都已經堅持兩天了，最後的時間可不能放棄。
半個小時以後，俱樂部大門的欄杆擡了起來。
一輛紅黑的布加迪，從俱樂部內駛了出來，拉風酷炫的造型，十分引人注意，阮海龍也擡頭看了過去，心裡羨慕了一陣，想着，“大概是俱樂部的老闆吧？”
這種跑車距離他的生活太遙遠了。
阮海龍隨即低下了頭。
“滴滴……”
忽的耳畔傳來了鳴響聲，阮海龍擡頭一看，才注意到跑車停在了眼前，車窗放下了裡面出現一個熟悉的臉孔。
“你是中國人嗎？”
是張揚！
當阮海龍反應過來，就聽到了一句問話，他頓時狠狠的點頭。
“中國記者？”張揚又問了一句，仔細打量了一下，隨即皺眉，“怎麼這麼……？”
阮海龍走到近前緊張的問道，“張揚……不，張先生，我想對你進行一個專訪。”他用的是漢語，表明十分緊張。
阮海龍說完猶豫了下，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是《倫敦體育新聞》的實習記者。”
張揚皺住了眉頭，再次打量了下阮海龍，審視的看了好幾眼，最終還是點頭道，“先上車吧！”
阮海龍愣住了。
一時間腦子都有點迷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上的車。
————
這兩天時間，張揚的心情都不錯，因爲丹妮斯把跑車還了回來。
有酷炫的布加迪代步，整個人的精神氣都變了，他的心情非常順暢，帶隊訓練時偷懶的球員，表情都溫和了許多。
當然，該有的懲罰一點都不少。
今天沒什麼工作，張揚按時離開俱樂部，開車到門前時，就發現和往常情況不一樣。
俱樂部正門右側，有一片小空地，因爲設置了長椅還有大樹的陰涼，總是會成爲記者們‘蹲點’的首選，但往往到訓練結束的時候，那裡就空無一人了。
現在道邊還坐着個……流浪漢？
不，應該是記者。
頭髮亂蓬蓬的，鬍子拉碴，面容憔悴，一副沒休息好的樣子，再加上邋遢的西裝，佈滿灰色的黑皮鞋，感覺像是流浪漢，但手裡錄音筆和揹着的相機是記者的標配，一名記者能邋遢到如此程度，也算是非常不容易了，張揚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才注意到似乎是個中國人。
張揚不確定，才停車問了一句，“是中國人嗎？”
要是一般的中國記者，張揚也是不理會的，畢竟前來的中國記者太多了，現在是休息時間，要採訪可以等正常時間。
但這位的形象太奇特了！
光是看外表還以爲剛從戰場上下來，又或者是去工地幹了一天，總歸會讓人有些同情，張揚還想着哪家中國媒體這麼不靠譜，派出的採訪記者，竟然會如此的狼狽。
真的是記者嗎？
等阮海龍說出自己代表的是《倫敦體育新聞》，張揚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
主要……太遙遠了啊！
自從封殺了《倫敦體育新聞》，到現在張揚都沒再遇到過，有《倫敦體育新聞》的記者，俱樂部工作人員就打發了，根本接觸不到他，他也不可能什麼小癟三的媒體都記得住。
一直等阮海龍上車，張揚纔想起《倫敦體育新聞》是哪根蔥，他沒有後悔讓阮海龍上車，而是感覺非常奇怪。
一箇中國人在《倫敦體育新聞》工作？
這很神奇。
張揚清楚在英國的媒體公司找工作有多麼不容易，難道旁邊的傢伙是個學霸？畢業於劍橋、牛津？或許其他什麼頂尖名校也可以，但頂尖名校的畢業生，沒道理去當個普通記者吧？
兩人在車裡就聊了起來。
張揚上來就強調道，“我只是看你的樣子……好吧，你應該知道，但我不接受《倫敦體育新聞》記者的採訪，這是原則問題！”
阮海龍上了車，都還有些發懵。
幾分鐘以前，他還在路邊蹲着，就像是個流浪漢，也爲在失敗的人生趕上，怎麼就上了一輛布加迪豪華跑車？
張揚還是司機？
這境遇實在難以訴說了。
當聽到張揚說不接受採訪，阮海龍抿了下嘴，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明白張揚的意思。
這兩天時間，‘同行們’給灌輸的內容夠多，足夠他知道一些情況了。
米爾沃爾俱樂部，或者說旁邊的主教練張揚，因爲和《倫敦體育新聞》的矛盾，拒絕接受《倫敦體育新聞》的任何採訪要求。
對方說過的話，不可能爲了自己毀掉。
阮海龍只是想最後試一試，有機會就做採訪，沒有機會就像是現在，他也不得不接受必須回國的命運。
張揚沒理會阮海龍的感傷，問起了自己疑惑的地方。
阮海龍苦笑着說出了經歷。
當得知阮海龍上的中檔高校，因爲簽證、生活費等問題，不得不找一個實習工作，隨後被《倫敦體育新聞》錄用的時候，張揚頓時有些同病相憐之感，要知道前身也有差不多的經歷--
社區大學畢業，拿到BBC實習機會，受到上司的刁難，面對生活費和簽證問題。
兩人唯一的區別是，張揚的家庭條件更好一些，來英國主要因爲家庭問題，而不是追求什麼前程之類的，來的時候就知道自己上的是社區大學。
張揚清楚普通學校畢業，想在英國找工作有多麼的不容易，出於對阮海龍的同情，乾脆帶他回家，讓他洗了個澡，並一起吃了個晚餐。
在一起吃晚餐的時候，阮海龍終於順眼了許多，他和張揚的年紀差不多，兩人的身材也差不多，穿上了張揚的西裝、鞋子，轉眼間就從邋遢記者，變成了成功人士打扮。
阮海龍非常不適應，走起路都有些尷尬，他是第一次穿上了奢侈品西裝。
張揚到是不在意，“都送你了！”
那是去年的衣服了，還是俱樂部爲自己準備，專門用來參加高檔酒會的，即便不送人也會長期放在櫃子裡，他可沒有囤衣服的愛好。
在吃晚餐的時候，張揚談起了正事，他就像是面試一樣，在和阮海龍對話，“你熟悉微博嗎？歐美這邊的，還有中國的。”
“我在歐美和國內都有微博賬號，上大學的時候經常發一些動態，也會關注喜歡明星的動態。”
“如果讓你運營微博賬號，你有信心讓粉絲增加嗎？”
“這個我有信心。”阮海龍說道，“我的歐美微博，也有兩萬多粉絲。”
張揚不在意的點了下頭。
兩萬粉絲和兩百萬粉絲不是一個概念，阮海龍所謂的經驗，有和沒有是一樣的。
接下來張揚和阮海龍談了許多--家庭、經歷、興趣愛好等等，阮海龍不知道張揚是要幹什麼，還是誠懇的一一說了出來。
最終張揚滿意的點頭道，“明天你可以去《倫敦體育新聞》辭職了，我正式聘用你爲私人助理。”
“私人助理？”
阮海龍長大了嘴巴。
張揚點頭道，“你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幫助我經營國內、歐美兩個微博賬號！我不需要用微博賺錢，也不需要其他東西，最重要的一點是，兩個微博的粉絲必須要有增長！”
“這就是你未來工作成果的主要指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