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這一聲喊的太艱難了。

前世是一個孤兒，記憶以來就沒有父親的概念，今生到現在也沒有見過父親，也從未喊出過這個稱謂，但他還是喊了出來，重獲新生以來，在接受前身記憶時，他也接受了屬於‘他’的全部，其中也包括親情。

張揚對父親的感覺十分複雜。

在那起車禍之前，他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父親十分關心自己，似乎整個世界都圍繞着他。

可後來父親卻給自己找了個‘後媽’，只是這個稱呼，就讓他覺得彆扭，後來又多了弟弟、妹妹，父親的注意力也隨之轉移，而他似乎成爲家裡多餘的一個。

這也是張揚選擇來英國留學的原因之一。

儘管近十年時間發生的變化，讓他的親情變的複雜，但他能夠確定的是，父親還是關心自己的。

“揚揚，你那邊快到睡覺時間了吧？”

“我剛準備睡。”

“那可要好好休息，我怕影響你睡覺，早起了一點。我這邊才早上8點。你最近工作還順利嗎？”

“挺順利的。”

張揚猶豫了下，爽朗的說道。

“那就好！你上次說是在BBC工作，我查了查，那是個大電視臺，很不錯，一定要好好幹，你從小就沒受過什麼苦，聽說英國人都很古板，一定要和同事處好關係……”一套套關心的話語，讓張揚感到一種溫暖。

“如果工作遇到問題也沒關係，大不了就回國，回國找個工作也容易。”

張揚一直聽着。

“對了，我給你轉過去十萬塊錢，你先拿着。你纔剛工作，賺不了多少錢，要是談男女朋友沒錢可不行，你也夠大了，是該考慮的時候了，我上次還和你張叔說，揚揚再回來，也許就能帶來個外國女友。”

接下來電話那頭就傳來爽朗的笑聲。

張揚喃喃的應付幾句，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個女人的喊聲，似乎是讓父親去找衣服，父親忙說了幾句，就放下了電話。

張揚的好心情也被破壞了些。

那就是傳說中的‘後媽’，因爲比父親小上十歲，又連續生了兩個孩子，父親對她言聽計從。

張揚放下了電話，躺在牀上回想着記憶中，關於家庭的一件件事情，像是站在旁觀者角度一樣的去看，發現整個家庭其實也很溫暖，即便是心裡上一直牴觸的‘後媽’，也沒有對自己多惡劣，偶爾也會關心一下，開始時還主動和他搞好關係，只不過是他一直牴觸而已。

這樣來看，自己的家庭也不錯。

但不管怎麼說，張揚知道自己回不去了，他不可能依照記憶再回到那裡，再去近距離感受父親的愛，那個家庭只會成爲一門‘親戚’。

他的未來會屬於自己。

————

第二天清晨，張揚變得精神奕奕，七點鐘的時候，已經收拾了東西，揹着包準備出門。

凱瑟琳從樓梯走下來。

她一身鬆垮的睡衣，還有些睜不開眼，看到張揚的打扮，頓時問道，“起的這麼早？你要出去？”

張揚正擠着鞋帶，他擡頭看了一眼凱瑟琳，表情變得有些奇怪，隨即點了下頭，“正要出去。”

“去做什麼？你不是說沒工作了？”

“所以要出去找工作。”張揚理所當然的說道。

“找工作？”凱瑟琳感興趣的問道，“怎麼變得這麼有鬥志了，我記得昨天還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那是放鬆！男人的放鬆，你不懂！”

凱瑟琳挑起眉毛，“就是懶惰！大概你是擔心下個月付不出房租？但沒關係，我覺得你很可憐，暫時還沒有趕走你的打算，就算拖延一、兩個月也沒關係。”

張揚繫好了鞋帶，站直身體平視凱瑟琳，“你什麼時候學會挖苦人了？另外，提醒你一點。”他指着凱瑟琳的兇口，“你的扣子開了，而且沒有穿內衣，兩團……好吧，如果不是我瞭解你，我還以爲你是在gou引我！”

他說完立刻快速跑出房門。

凱瑟琳愣了下，慌張的攏好衣服，指着帶上的房門，“hun蛋！”隨後她自己都笑了出來。

————

張揚用了二十分鐘到了米爾沃爾。

米爾沃爾俱樂部位於倫敦大區東南部狗島西端米爾沃爾，與倫敦市中心東部間隔泰晤士河，距離著名的斯坦福橋球場有五公里左右。

張揚對周邊不熟悉，下車以後走了一個街區，才找到了米爾沃爾俱樂部。

站在門前看着隊旗上雄獅標誌，他長長的伸了個懶腰，忽然有一種‘新生活’就要開始的感覺，隨後他義無反顧的走了進去。

十分鐘之後，張揚走進了主席辦公室。

“你來了。”

格利戈裡微笑的打了個招呼，房間裡還有個留小鬍子的中年人，“這是卡姆登，你可以叫他埃比尼澤。”他轉頭介紹張揚，“他就是我和你說的張揚（Arrogant）。”

“張揚（Arrogant）？很有意思的稱呼。”埃比尼澤起身和張揚握手。

“我更喜歡別人叫我張，那是我的中國名字，張揚（Arrogant）只是網絡稱呼，事實上我也不清楚爲什麼大家會那麼說。”

張揚解釋了一句。

“好吧，張。”埃比尼澤道，“不過這個發音很奇怪，我有些叫不習慣，如果說錯了請不要介意。”

“當然沒關係。”

兩人正寒暄着，格利戈裡拿着咖啡遞過來，一邊說着，“我就知道你會來，這是正確的選擇。你適合職業足球，而不是去做文職工作。”

“我和埃比尼澤說了你一早上，我賭你上午回來，埃比尼澤並不相信，顯然是我贏了，或許也是米爾沃爾贏了。”

張揚聽着。

格利戈裡說完拿出一份合約，遞給了張揚，“你可以先看看這個。”

“工作協議？”張揚掃了一眼。

“這是埃比尼澤幫忙準備，他是這方面的專家。”

格利戈裡解釋了一句，就聽埃比尼澤說道，“這是我和格利戈裡商談的結果，如果你對哪個條款不滿意可以說出來，我們可以繼續商量。”

兩人說完都看着張揚。

張揚則耐心的看起手裡的文件，他其實有些意外，沒想到對方直接拿出工作協議。

協議上大部分內容都是英國基本勞工合約條款，最主要的還是幾個部分--薪水、簽訂年限、工作內容規定以及保障條款。

張揚首先看到的是工作內容規定，上面說的和格利戈裡許諾的差不多，只是讓他幫助指導比賽，在比賽中提出一些建議，而他的職位標明是‘比賽指導員’，而不是籠統的‘助理教練’，其中的區別還是很大的。

助理教練是一傢俱樂部教練組的正式人員，需要負責很多的工作；‘比賽指導員’大概是格利戈裡想出來的，職位的名稱也說明只是負責比賽。

接下來是薪水和簽訂年限。

協議上標明的週薪一千五百鎊，簽訂年限爲三年，週薪其實並不高，只超過倫敦的普通白領，但對比工作自由度來說，薪水程度絕對可以接受。

之後是保障條款。

這是張揚最看重的。

按照英國的《勞動法》，擅自裁員要承受法律責任，有‘勞工協會’做後盾，企業裁員的賠償力度也很大，但一般來說也只是根據工作年限，適當賠償幾個月的薪水，像是張揚這樣的‘外籍人員’，保障力度就很小了。

格利戈裡承諾給他一份保障合同。

‘保障’兩個字可不是隨便說的，保障合同的條款對員工更有利，就像是在職業足球圈，一般只有大牌主教練才能夠拿到保障合同，意思就是中途離職，可以拿到合同期間內的所有薪水賠償，就比如簽訂的一年合約，年薪是一百萬英鎊，即便只工作了幾天，突然被停職也能夠拿到一百萬英鎊的補償。

這就是保障合同。

眼下也是一份保障合同，後續的附加說明中，大部分都和保障條款有關，一條條的看下去，張揚有些眼花繚亂，他利用‘記憶加強’能力，才快速看完了條款。

總結一句話就是，“除非員工個人決定離職，否則俱樂部就要賠償年限內的所有薪水。”

利用十幾分鍾時間，張揚全部看了一遍。

他坐在沙發上長呼了口氣，看向周圍的眼神都有些複雜，“格利戈裡先生，其實我沒想這麼快簽約，因爲那很可能決定未來，但現在我實在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格利戈裡笑了。

埃比尼澤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