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冬兒的脾氣可不會給劉將面子，在劉晨離開後，劉將一聲不吭叛逃，她心裡總覺得愧對劉晨，不看好這臭不要臉的傢伙，從此一生黑。

怎麼忘了這嘴巴毒辣的娘們，劉將心理一陣懊悔，偏偏不敢反駁，怕這娘們一生氣什麼都往外倒，訕訕地坐了回去也不敢頂嘴，心理卻痛恨極了。

孟菲斯是個人精，察覺到什麼，笑道：“不急，飛機很快就要降落了，劉晨，到了江海，我們再好好聊聊。”

越是頭等艙、越是上層人士，越在乎面子，尤其是在本圈子裡的面子，其實這個圈子真心不大，尤其是飛機上這樣密閉的空間，一點點小八卦傳播特別快，在座就有好幾人知道劉將的底細，從金冬兒的話裡捕捉到了什麼，開展豐富的聯想。

劉將也深知這一點，後面一聲不吭，飛機剛一落地，跟孟菲斯說了一聲，第一個衝了出去。

劉晨帶着金冬兒和孟菲斯一起往外走，孟菲斯賊溜溜打量着金冬兒，這老傢伙氣質出衆，盯着看，也不顯得猥瑣，金冬兒一瞪眼，嗔道：“看什麼看，沒見過女人？”

孟菲斯呵呵笑了起來，“金小姐快人快語，很有個性。”

金冬兒看劉晨面子，也不再跟他計較，劉晨道：“教授，等人接嗎？”

想着上次機場那位諂媚的王春來老闆，還有買車遇到的糟心事兒，不願意再跟王老闆接觸。

“沒人接，正準備搭你們便車呢。”孟菲斯也不客氣，笑眯眯地說。

“好呀。”劉晨當然不會拒絕。

孟菲斯看到金冬兒開過來的車時很意外，微微睜大了眼睛，坐上去之後，感嘆道：“你們華夏有句話叫，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沒想到你們鳥槍換炮啦，這車值不少錢。”

金冬兒哼了一聲，對這位西裝革履又不太正經的老傢伙不感冒，“那當然。”

“教授這一次到深城有什麼收穫嗎？”

劉晨知他去研究蘋果在華夏布局，還有古美公司，恰恰這都是他感興趣，尤其跟劉將走在一起，想必對那什麼將東電商也有一定了解。

“喬布斯提前佈局華夏市場，我確實不太理解，以我對華夏人的瞭解，只要在歐美、日島市場大賣的產品，一定會在華夏受到追捧，這已經是屢試不爽的真理。”

“真理個屁。”金冬兒開車也沒忘懟教授，“咱華夏人就那麼賤啊，音霸不是用得好好的。”

嘴上雖然不承認，可冬兒心裡還是認同這老傢伙的言論。

劉晨摸了摸鼻子，華夏人的確如此，至少以前和當下是這樣。

“ipod在華夏上市的熱賣就可見一斑啦，我始終覺得，蘋果最應該鞏固的市場是日島，畢竟所尼在日島的聲譽根深蒂固，一時的挫折很難保證所尼不會東山再起。”孟菲斯很專業地分析，“劉，喬布斯決定進軍華夏市場，是不是跟音霸有關，他上次專程到波士頓找你商談，是不是希望跟音霸達成某種程度的合作，結果並不理想。”

劉晨笑了笑，不置可否，暗道，教授確實厲害，八九不離十。

“教授對昨天發生在美國的事怎麼看呢？”

“我也剛知道，還沒詳細去調查，我已經讓學生蒐集資料給我發過來了，股價一下子下跌那麼多，還面臨兩家公司的訴訟，喬布斯先生的情況不太妙。”

“那會不會導致被董事會再次驅逐呢？”劉晨略有點憂心，私心上不希望喬布斯離開蘋果，畢竟iphone項目還需要他主持，如果這款改變世界的產品胎死腹中就太可惜了。

孟菲斯搖了搖頭，“絕對不會，現在蘋果公司董事長萊文森不會像那些唯利是圖的商人眼光那麼侷限，而且，喬布斯歸來後的話語權與當初離開時，不可同日而語也。”

這一點，劉晨很不解，道：“當初喬布斯可是創始人，最大的股東，那都無法保證留在蘋果，現在僅僅是ceo，股份少得可憐，爲何反倒話語權更強呢？”

“要把這個問題說清楚，就要從蘋果公司的融資歷程及上市前的股權結構和公司多年來的權利結構分析了。”孟菲斯道，顯然對劉晨求教的態度很滿意，一個人懂得的學問很深，如果不表達出來，悶在心裡也難受，教授先生就屬於這類，所以，不管是飛機還是坐車，他都是誇誇其談的主角。

“沒事兒，教授先生，您慢慢說，我很感興趣。”劉晨的求知慾很旺盛，這是他一直困擾的疑問。

“那我就跟你說說吧，76年4月1日蘋果創立，創始人喬布斯45%、沃茲45%、韋恩10%，不久之後韋恩退夥，喬布斯花了800美元回購股份，他的比例變成55%。76年8月馬庫拉入夥9.1萬美元，當時計劃股權結構爲喬布斯26%、沃茲26%、馬庫拉26%，剩下22%用來吸引新的投資者。”

劉晨點了點頭，聽得很仔細，金冬兒嗔道：“這有什麼了不起，我在網上也能查到這些信息，背書還不容易嗎？”

孟菲斯老臉有點尷尬，道：“小姑娘不要心急嘛，先聽我說完。”

“教授，不要見怪，您繼續說。”劉晨對冬兒也是沒辦法。

“77年1月，新蘋果公司成立，股權結構變成喬布斯30%、沃茲30%、馬庫拉30%、工程師霍爾特10%，注意，這個均衡的股權結構是喬布斯日後被掃地出門的伏筆。”

冬兒的話讓孟菲斯很美面子，加了點兒小技巧。

“被自己創建的公司趕走，喬布斯也算第一個了。”金冬兒撇了撇嘴說，因爲ipod進軍華夏的關係，她對蘋果和喬布斯都沒好感。

“79年末，蘋果引入上市前的夾層融資，施樂公司、羅斯、摩根等資本公司以及一些個人投資者共計16個。80年12月12日，蘋果ipo，ipo後第一大股東喬布斯被稀釋後的持股比例約爲15%、第二大股東馬庫拉約持有700萬股，佔比約11.4%、第三大股東沃茲持有400萬股，佔比約6.5%，而其他幾個初創成員一毛股都沒有，沃茲對此專門找喬布斯談，但是沒有結果。81到83年，馬庫拉擔任蘋果ceo，這也是一個關鍵點。”

聽到這裡，劉晨漸漸明白了，矛盾已經埋下，只等着爆發，而自信又霸道的喬布斯根本不在乎。

“83年，喬布斯邀請百事可樂總裁斯卡利加入蘋果，擔任ceo，85年5月，在董事會馬庫拉的支持下，斯卡利解除了喬布斯在macintosh部門的職務，只保留了董事長的虛職，同年9月喬布斯辭去董事長職位，離開蘋果，創立了next軟件公司。”

“馬庫拉對喬布斯請斯卡利來擔任ceo不滿，沃茲也認爲喬布斯變了，所以，悲劇了，是嗎？”

“如果公司的銷售一直強勁，這些矛盾都會被掩蓋，不巧，喬布斯偏執地折騰，蘋果銷售和利潤每況愈下，只能get-out嘍。”

劉晨沉吟道：“85年到97年，馬庫拉任蘋果董事長，96年12月，蘋果收購next軟件公司，喬布斯迴歸之前，馬庫拉必須離開蘋果，12年過去，喬布斯的氣性果然很大，一直對馬庫拉很怨念吧。”

兩人從一開始沒談妥，到現在兵戎相見，喬布斯現在痛恨排行榜第一名恐怕就是自己吧，劉晨自嘲地想，兩人再無和解的可能了。

“簡直比女人心胸還狹窄。”金冬兒來了一句。

孟菲斯道：“也可能正是因爲這股怨念，才能讓他走出跟別人不同的道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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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晨也笑道：“古怪並不可怕，平庸才無法讓人忍受。”

“這句話說得好，很有哲理。”孟菲斯豎起大拇指。

“教授，蘋果在80年上市時爲什麼不使用雙層股權架構來確保喬布斯有着足夠的控制權？是當時的喬布斯還不夠強勢到促使股東接受這樣的股權結構？還是其他原因。”上次跟雪子探討過美國上市公司董事會組成後，劉晨也看了一些這方面的書，對超級學霸來說，思考一直都很深入，理論時刻聯繫實際。

“什麼雙層結構？怎麼玩兒？”金冬兒也很好奇。

“我也說不太清楚，還是教授解釋給你聽吧。”

孟菲斯很得意，小丫頭片子，不懂了吧，聲調不覺都拔高了幾度，道：“雙層股權結構一般是爲企業的創始人和上市時的高級管理人員設置，目的是在上市以後使企業現有管理層在上市後股票份額被稀釋的情況下能夠憑藉超級投票權繼續掌控公司。”

“什麼那麼拗口啊？會不會說啊。”金冬兒喊道。

“就是上市的那部分股票沒有投票權，對吧，教授。”

“對，就是這麼回事。”孟菲斯本想展現一下學識，只能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真正的大師都是把高深的問題簡單化，小學生都能聽懂才最厲害。”金冬兒不忘懟一下。

孟菲斯繼續道：“很多公司上市時都設置雙層結構，超級投票權股票被創始人掌控，比如福特公司，伯克希爾有超級投票權股票就是巴菲特和芒格。蘋果ipo時，如果要建立雙層股權架構應該完全沒問題。當時那些投資機構都屬於撈一把就走的角色，不會在意公司的控制權。而當時，喬布斯、沃茲、馬庫拉三人的股權合起來佔絕大多數，對公司有絕對控制權，而且三人屬於創業合作伙伴，穿一條褲子，如果他們想建立雙層股權架構完全沒問題。”

“爲什麼不弄雙層結構呢？”

“我大膽的猜測啊，可能喬布斯知道，就算建雙層結構也沒用，問題的關鍵不在於此。”

“爲什麼？”劉晨真有些糊塗了，金冬兒也支着耳朵聽，車度都慢了一些。

孟菲斯很滿意，故意停頓了一下，“如果建立雙層股權架構，喬布斯、沃茲、馬庫拉三人以及其他持有少數股票的高管，這些人的股票肯定都是擁有超級投票權的b類股票。不可能說，只給喬布斯一個人超級投票權，其他人是普通股。”

劉晨馬上就明白了，也不打斷教授的話，他一直都想完整地瞭解蘋果的前世今生，今天正巧是個機會。

“不建立雙層架構，上市後，喬布斯、沃茲、馬庫拉三人的股權加起來超過30%，基本上也能控制公司了。因此，對於當時的蘋果來說，只要這三人能一直穿一條褲子，蘋果的控制權就會掌握在他們手中，同理，即使用雙層架構，三人也得穿一條褲子才能控制公司。”

劉晨嘆了口氣，蘋果上市後，馬庫拉擔任ceo，喬布斯卻去找百事可樂的總裁斯卡利，馬庫拉就只好站一邊去了。斯卡利跟喬布斯只度過了一年的蜜月期，兩人在公司經營戰略上發生嚴重分歧。最終導致斯卡利在董事會的支持下，解除了喬布斯的職務。在這次行動中，馬庫拉站在斯卡利一邊，喬布斯本以爲馬庫拉會支持他。

仇恨和怨念就此埋下，喬布斯即將回歸時，第一件事就是讓馬庫拉滾蛋。

即使ipo時蘋果設立了雙層股權架構，那麼喬布斯、馬庫拉及沃茲都擁有超級投票權，失去馬庫拉支持，喬布斯仍舊難逃被趕出公司的命運。

喬布斯的性格，就像是命中註定一樣，從另一方面說，他容易偏信別人，在馬庫拉表態前，他還一直以爲馬庫拉會支持他，也難免會那麼受傷了。

想到此，劉晨心中竟有些沉重，在這一次對抗中，他一點都不怨恨喬布斯，甚至期待未來還有合作的機會，不過以喬布斯的性子看來很渺茫。

“如果喬布斯沒有離開蘋果，會怎樣呢？”沉默了片刻，劉晨突然幽幽地說道。

歷史沒有如果，這種未知的事情誰也無法預測，劉晨還是願意去想這種可能性。

孟菲斯依舊保持平和的心態，做研究就不能摻雜感情，否則就難保公正，道：“81年，蘋果實現收入3.35億美元，82年，5.83億，1983年，進入財富500強榜單，排名第411位，成爲歷史上成長最快的公司。我個人傾向，如果喬布斯沒有離開，現在的pc電腦市場上就不會是微軟一家獨大的局面，蘋果很有可能會切掉20%以上的市場份額，那麼世界的格局可能會因此改變。”

劉晨突然心裡一跳，產生了一個很恐懼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