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龍對陸程提議道：“今天太陽雖大，卻不是很熱，陸先生，介意跟我一起散散步，聊聊天麼？”
“當然。ㄨ”
兩人並排走在莊園的花園小道。
蜿蜒的小道，修建的很別緻，兩旁長滿了玫瑰。
這個莊園，因爲這些玫瑰花的存在，顯得格外的浪漫。陸程低頭看着那些花兒，聽見莊龍說：“我知道你想詢問什麼。”
陸程沒擡頭，因爲他心裡正難受，他知道自己擡頭，一定會露出一張充滿了悲傷的臉。
莊龍又道：“我自己有一個孩子，我能理解每個即將當父親的人的心情。”
陸程苦笑，這才說：“我總是夢到那孩子的模樣，想象着她圍繞在我跟她母親腳邊追逐嬉戲的樣子，想象着她用軟糯可愛的聲音喊我爸爸，喊季微媽媽的樣子。”
“她可愛的樣子，哭鬧的樣子，耍脾氣的樣子，跟我們作對的樣子...想到這孩子也許會離開我們，我真的...有些承受不住。”
儘管不願意面對事實，但陸程已是成年人，是一個女人的丈夫，他必須堅強。
陸程忍着心痛，問莊龍：“繼續這樣下去，我們的孩子，遲早會離開我們對不對？”
回答他的，是一陣沉默。
陸程忽然聽到車聲響起，他擡頭望去，看見莊龍的兒子放學回來了。那個叫做莊麒麟的小少年拎着書包，穿着一身黑色的小西裝從車上走下來。
莊麒麟模樣很好的遺傳到了他們父母的優點，五官精緻，眼窩深邃，小小年紀一雙眼睛頗得他母親的真傳，看人時總充滿了情深。
這名小少年將來長大，也必定是個男禍害。
莊龍也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他說：“我這小子，從小就古靈精怪。”
陸程一眼就看出莊麒麟這孩子很聰明，他轉身正想誇誇莊龍，稱讚他福氣好，有這麼一個聰明兒子。剛一轉身，陸程就見莊龍的脣角動了一下。
陸程聽見莊龍說：“你說的沒錯。若是季總身上的毒素沒法控制住，孩子繼續瘋狂吸收季總體內的毒素，她會...死在季總的肚子裡。”
陸程笑容一僵。
死在...肚子裡？
男人硬朗的一張俊臉上，血色以肉眼可見之速迅速消失，很快就被慘白所取代。
注意到陸程神色的變化，莊龍低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陸先生，很遺憾地告訴你，季總體內的毒素太霸道，短時間內我無法研究出徹底清除那些毒素的方法。所以那孩子...”
他微擡下頜，用充滿了歉意的目光望着陸程，莊龍低聲說道：“陸先生，你最好是做個心理準備。”
陸程朝後退了幾步，失態到差點踩到了莊園裡的玫瑰。
陸程的小腿被玫瑰的刺刺進了肉裡，察覺到了痛意，他這才停下步伐來。陸程用力地抹了一把臉，他說：“不好意思，莊先生，容我失陪一下。”
丟下這話，陸程便急匆匆地走向莊園的主樓。
莊龍看着他的背影，嘆息聲又響了一次。
季微很快醒來，靠着牀頭，望着陸程。陸程坐在窗臺上跟她對望，兩人互相盯着彼此看了片刻，頗有種情意綿綿的感覺。
最後是陸程先收回了視線。
他從窗臺上起身，走到季微的牀邊坐下。
牀是正常高度，但陸程腿很長，得斜着放纔會舒服。他偏頭凝視着季微，關問她：“感覺如何？肚子疼不？”
季微搖頭，“不疼。”想到自己剛纔醒來，目睹到陸程望着窗戶外，露出一副憂心忡忡的神色，季微就感到不安。“是孩子的血液檢查報告出來了麼？”
陸程說沒有。
“那你爲什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陸程知道什麼都瞞不過季微。
季微太瞭解他，就算他演技了得，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住一世。再說孩子就在季微的肚子裡，孩子有個什麼變化，當媽的能不知道嗎？
陸程忍着心痛，他上了牀，在季微的身邊躺了下來。
陸程握住季微的手，將緊握在一起的那兩隻手，貼在胸口。
這樣做，似乎能帶給他勇氣。
“然然。”
季微沉聲應道：“你說。”
“對不起。”陸程另一隻手蓋在自己的眼睛上，他鼻子發酸，心裡也酸溜溜的。
季微偏着頭，看見眼淚從陸程的眼尾滾出。季微心裡一痛，臉色逐漸變白。“對不起我什麼？”明知道陸程是在對什麼說抱歉，可季微不聽到答案，就是不肯死心。
陸程再開口時，聲音帶着哭腔，顯得崩潰，讓季微聽了心裡特別難受。“對不起然然，我們留不住她了，留不住了。”
陸程突然轉過身來，他將季微死死地抱在懷裡。
兩人像是兩隻困籠小獸，擁抱在一起互相取暖。“然然，我們得送她離開了。”
季微僵在陸程的懷中。
她特別想哭，但她並不是一個善於流淚的人。
她心裡明明痛得要死，疼得像是心臟都要死掉了，可她卻哭不出來。她在陸程的懷裡動了動，雙手緊緊地拽住陸程的衣襟，她很絕望地向陸程發出求救聲：“陸程，我心裡好難受。”
陸程聽到她的呼救聲，只覺得天都像是塌了。
“陸程，是我害了她！”
“是我親手殺死了她！”
“陸程，你幫幫我，我心裡好難受啊。”季微的聲音是崩潰痛苦的，她的眼睛發紅，但就是流不出眼淚。
流淚，是宣泄悲傷的最好的方式。
可是她連宣泄的資格都沒有。
陸程心痛似刀絞。
他按住季微的腦袋，心痛難耐，他對季微說：“然然，然然你別這樣，不是你的錯，真的。你不要責怪你自己，是我們福薄，跟這個孩子無緣。”
季微不做聲，但她的身子在輕輕地顫抖。
季微很恨自己。
是她太自大，仗着自己的身體無法懷孕就不做任何措施。懷孕後，明明知道自己的身體不適合孕育，卻還是一意孤行地決定生下她。
孩子都有心跳了，都成型了，都會在她的肚子裡動來動去了，現在她卻要親手送她離開這個世界！
季微怎麼不心痛！
她悔不當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