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的確要聽聽弟妹的意見。”涉及到跨國轉院這種大事，徐光先很清楚即使自己和周長青的私人關係再好，也必須要人家的家人點頭同意才行，想了想便說道：“那等下我們出去吃飯的時候再說。”

徐光先說完，便示意鍾白在門口等候，獨自一人進了病房。

大約十分鐘後，徐光先帶着眼圈有些紅腫的曹淑蓉出來了。

“浩天留在病房陪老周，咱們出去吃個便飯吧，弟妹。”徐光先一邊走一邊說道：“人是鐵飯是鋼，再難過也得吃飯嘛。”

曹淑蓉這會兒看鐘白的眼神已經不是最初那種帶着點距離的禮貌，而是顯得有些困惑，顯然剛纔的是十分鐘裡，徐光先和她說了些什麼，又沒有把話給說透。

路上鍾白倒也不吭聲，畢竟曹淑蓉現在的心情還是很低落的，得經過徐光先一番勸導之後才能接受丈夫出國治療這個事實。

來到附近的一家國營餐廳，鍾白特意找了一個比較安靜、沒有人打擾的中包間，隨意點了幾個菜之後，便打開了話題。

見這個環境還不錯，徐光先便首先開了口：“弟妹，鍾白這個年輕人很踏實的，剛纔我給你提的建議就是他提出來的。”

鍾白髮現曹淑蓉臉上的困惑表情終於淡了不少，看來剛纔徐光先和她交流的時候並沒有提及自己，可能也是覺得這麼突兀的建議從丈夫的好友口裡說出來的確有點不對勁吧。

因爲曹淑蓉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鍾白想了想還是稱呼道：“曹阿姨，關於周廠長轉院的事情，可能我貿然提出建議有些唐突，但我必須要強調的是，這家稀土冶金廠目前極爲重要，它不僅是周廠長和您一家人的希望，往大里說也是我們華國稀土產業發展的希望，所以我覺得有必要在這個時候盡一點綿薄之力。”

“謝謝你，小鐘。”面對鍾白的開門見山，曹淑蓉倒是覺得這個小夥子給人的感覺很好，沒有那麼多彎彎繞，微微點頭道：“你是老徐的學生，前段時間也一直在我們老周的廠裡忙上忙下的，應該知道這家工廠他和咱們家投入了多少。”

她微微停頓了之後才說道：“MD的醫療環境是好，我也清楚，但要是老週轉院，我肯定要帶着浩天一塊去MD陪他，這廠……怕是隻有關門了。”

聽到這裡，鍾白和徐光先兩人同時一驚，擡頭對望了一眼！

心裡想的卻是同一個疑問。

廠長治病，不是還有副廠長麼？怎麼就提到關門了？

曹淑蓉馬上跟着解釋道：“小鐘不瞭解，老徐你應該知道，現在的副廠長秦文將是老周招聘來的。”

徐光先點點頭道：“是，這個我知道。但弟妹你剛纔說要是老周去MD治病，廠就要關門，這又是何解？”

“秦廠長當初簽訂聘用協議是有條件的。”曹淑蓉將內情托出：“他從國營大廠跳出來跟着老周幹，約定有股份在裡面，爭取做到兩年內盈利，可現在已經一年半了，冶金廠不但沒有盈利一直虧損，現在老周又得了這病，依我看秦文將是不可能再做下去的了。你們想想，一家工廠，廠長副廠長都撂挑子，這廠還開得下去嗎？”

“這……”徐光先愣住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只知道那個有些黑瘦的漢子，也就是副廠長秦文將的確是老周在京城招聘的北方人，不是他們的江浙同鄉，至於剛纔對方提到簽訂聘用協議的附加條件，徐光先還真不知道這事兒。

現在面對曹淑蓉提出關廠的說法，徐光先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要說從發展稀土產業的出發點，那麼徐光先是一百個不願意的，但現在同鄉好友的身體、家庭似乎都不允許這樣做，他也顯得一籌莫展。

就是再傻也知道，此刻如果勸曹淑蓉繼續把廠子開下去，那不等於讓兩家的交情恩斷義絕嗎？

“說實話，我其實並不想他在這把年紀還這麼辛苦、這麼累的常年待在北方。”這時候曹淑蓉又緩緩說道：“就算這次他不生病，我也打算讓老周幹到年底就把冶金廠關了，回老家安度晚年……可沒想到現在突然得了這個病，哎……”

一提到愛人的肝癌晚期，曹淑蓉的心就像刀割一樣疼，語氣也變得哽咽起來，肩膀開始微微抖動，有些說不下去了。

看來，此事已經不可爲了。

徐光先在內心嘆了一口氣，時也命也，要在國內找到下一家繼續這麼支持自己各項試驗的稀土冶金廠，他看不到一點希望。

但沒想到的是，鍾白剛纔聽了曹淑蓉的一席話之後，腦子裡卻迸出一個事先從來沒有考慮過的想法！

對於寧遠稀土冶金廠，曹阿姨想放手，但之前鍾白就曾經不止一次的和餘東峰討論過在近期內投資建立一座稀土工廠的打算！

比起從無到有的建立工廠相比，收購一座現有的稀土冶金廠在程序上無疑要簡便許多！

這都還是小事兒，現在大家搞企業也有一段時間了，明顯感覺到新成立一家工廠最難弄的其實不是資金這些問題，而是一套人馬！

一套能夠馬上拿來用，不需要磨合的人馬！

而這一切，眼下的寧遠稀土合金廠全都擁有！

如果讓白峰集團接着這個機會收購寧遠稀土冶金廠呢？

那無疑是最好的！

徐光先院士對它的支持，幾乎不用任何外力就能繼續沿用，而且還有一個看不見的好處，那就是鍾白已經在這裡實習了半個月，不但對它目前的設備、生產狀況比較瞭解，對於廠內工人和管理層的運行情況也有了自己的判斷。

不敢說他們是那種各個滿懷壯志想要立刻搞出一個大新聞的團隊，但至少算是一臺齒輪齊全的機器，能夠保持正常健康運行的狀態！

想到這兒，鍾白心動了！

不過，他沒有馬上開口提出這個意願，因爲之前主動提出幫忙聯繫MD醫院的事兒，現在若是再突然拋出收購的議題，就顯得目的性太重、功利性太強了！

經過短暫的思考之後，鍾白決定在今天吃飯這個場合是不能提出這個話題的。

於是鍾白穩了穩自己的心神，趕緊體貼的遞上一杯白開水，寬慰道：“曹阿姨，現在廠子能不能開下去這個問題不是重點，重點是先讓周廠長得到一個好的治療環境，身體第一。”

曹淑蓉掏出手絹抹了一把眼淚，道：“MD的醫療環境是好，我也清楚，但要是老週轉院，我肯定要帶着浩天一塊去MD陪他，這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