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鐘科長，那真是謝謝了！”莫金龍突然說話變得有些不利索：“只是……只是我在咱化肥廠裡幹了十八年，就這麼走了，楚廠長那裡……”

“哈哈，你放一萬個心，要是沒先給老領導彙報，我敢到車間來找你麼？”鍾白大笑着拍了拍莫金龍的肩膀，道：“只要你同意，現在就可以先回家和嫂子商量一下，然後咱們一塊兒去楚廠長那裡，把該辦的手續辦了，早點動身！”

“噯！”

莫金龍心中暖暖的，他這才理解了鍾白當初離開山平時說的那句話——“我以後永遠把山平縣化肥廠當成我的孃家，孃家人有什麼困難，我一定幫忙！”

同到和源市挖人一樣，這一次，鍾白也僅僅只在山平縣待了不到一天時間就踏上了返回天都的火車。

莫金龍沒有和鍾白同行，他畢竟和龔浩那幾個礦山子弟不同，有家有口的，再說又是正兒八經的科長辭職，還得上廠裡班子會，然後報名單給縣裡，同意了之後才能離開。

當然，無論是廠長楚軍還是副縣長程淮魯，在莫金龍辭職這件事上並不會人爲設置任何障礙，反而會給他特事特辦，爭取早日把手續辦好，讓他沒有牽掛的前往渝都市三橋區工作。

除了安排莫金龍的家屬外，離開山平前，鍾白還特意給餘東峰打了個電話，讓他和姜信鵬聯繫一下，以華西機械廠的名義同三橋區招商引資辦的孔自鳴主任接洽，務必要把外地到華西機械廠參工幹部的子女上學問題給好好解決了。

孩子上學這種事情看上去沒啥，但其實對涉及到的每一個家庭來說，都是大事兒。

你想想，人生地不熟的跑去一個陌生的城市工作，要是娃娃的教育因此耽擱了，那當父母的，上班又怎麼能集中心思幹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不得不說，三橋區招商引資在軟環境下的確狠下了些功夫，僅僅一個晚上的時間，等第二天上午鍾白出現在餘東峰辦公室的時候，姜信鵬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餘總，孔主任這邊辦事很有效率。”姜信鵬的聲音聽着就有些歡快：“已經聯繫好了，距離咱們華西機械廠最近的三橋區實驗一中作爲廠裡職工子女的就讀學校，它是區裡的重點中學，初高中都有，轉校不收取任何轉校費，而且還專門安排了一輛校車接送咱們廠裡以後就讀的學生，這塊咱們算是省心了。”

“那就好。姜廠長，華西機械廠正式生產前還有很多這類事項要做，就多辛苦你費神了。”餘東峰也鄭重的叮囑道。

掛掉電話，餘東峰無不感慨的對鍾白說道：“這再一次證明了咱們將三橋區作爲選址地的正確性……瞧瞧他們這辦事效率，不但學校找好了，還給安排校車，這塊成本怎麼着也得萬把塊錢！”

“拴住了孩子，就等於拴住了大人。”鍾白回想起那位看似憨厚實則精明的三橋區招商引資辦主任孔自鳴，又想了想之前和源市的種種作爲，又嘆了一口氣：“哎，兩相對比，和源這邊就是殺雞取卵了。這一次我去挖龔浩他們幾個的時候，又聽說和源市ZF準備想辦法把大理石開採加工廠單獨剝離出來成立新國企，以便於市裡更好的掌控。但這樣真的就能促進它和礦山的雙發展嗎？我持保留態度。”

……

和源市ZF，副市長辦公室內。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唯唯諾諾的礦山場長符可爲，副市長倪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他猛的將桌子一拍，怒道：“符可爲，白峰貿易公司一次從大理石開採加工廠挖走了五名優秀青年職工，這事兒你爲什麼不提前給我彙報？”

符可爲也冤吶，心道領導你這兩天不是去天都開會了麼，這種小事兒我又咋可能專門打電話給你說呢？

但臉上他還是一副承認錯誤的表情，故作沉痛的回答道：“倪市長，這事是我考慮不周……當時鍾科長親自下來要人，我想着幾名青年職工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事情，按程序在礦山內部走完就行了，所以就……”

“所以，你就擅自簽字放人了？”倪傑只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弄得他生疼，又瞪了一眼符可爲，道：“我收到消息，餘東峰的新機械廠已經定了，在西川省渝都市那邊，沒有選咱們和源市，市裡這次正在總結爲何招商引資不利的原因。”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市裡準備在年內把大理石開採加工廠單獨剝離出來成立一家集體企業，作爲本市工業發展新的增長點，我這幾天跑天都就是爲了這事兒！你倒好，現在別人來挖人，你稀裡糊塗的就給放走了，那以後其他企業有樣學樣的跑來挖怎麼說？非要弄個空殼才行？”

這頓劈頭蓋臉的批評符可爲只能聽着，但他心裡可是大不服氣的。

爭取新機械廠落戶不利，怎麼也怪不到他符可爲身上，要說根本原因，倒是面前的這位領導多一些。

從一開始卡貸款，到後面的種種操作，你不能說倪傑有什麼刻意刁難的地方，他的做法也是爲了和源市本地發展，畢竟多引進一家企業，還是一家外商合資企業進入本地，無論是名聲、解決本地人口就業和稅收所帶來的都是正面影響。

可這種行爲是短視的，客觀上並沒有給新機械廠多少優惠，反而擺出一副吃定對方的模樣——那時候倪傑肯定也通過其他渠道打聽過，餘東峰他們在天河省內沒有去其他城市考察，所以他就下意識的認爲選址和源市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可沒想到繞了一圈之後，餘東峰不聲不響的跑去一千多公里外的渝都市三橋區把意向協議給簽了！在82年不發達的信息交流環境下，倪傑還是通過上面的消息才意外得知，當天就把他給氣壞了！

現在一聽對方還偷偷讓鍾白跑到和源市來挖人，雖說只是幾個不重要的青年工人，但這種事情就特麼噁心人！

所以今天一肚子火氣的倪傑把氣都撒到符可爲身上，也純屬正常操作。

但倪傑剛纔提到的“市裡決定年內將大理石開採加工廠剝離出來成立集體企業”，這個決定符可爲立刻覺得大大的不妥，回想起鍾白在離開之前給他說過的那幾句意味深長的話，他覺得有必要給倪市長提醒一下！

考慮了一分鐘後，符可爲硬着頭皮說道：“倪市長，我從礦山負責人的角度，對市裡這個想法持反對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