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向部長的問題，鍾白一時半會兒還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畢竟這只是他個人對當前情況瞭解的基礎上，又結合歷史記憶，憑空做出的猜測。

但偏偏沒想到的是，自己這麼一蒙，居然真給蒙對了！

要如實回答吧，那恐怕就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釋清楚的了。

就在鍾白有些猶豫之際，一直沒有吭聲的技術處處長傅衝山卻開口了。

“向部長，這事兒賴我。”傅衝山的口氣有些猶豫，顯得吞吞吐吐，但最後還是說了：“津門石化機械廠的助理工程師楊炎中是我同學，幾天前給我打電話過來提到這事兒，當時我正在辦公室和小鐘談工作，估計是……”

鍾白又楞了一下，但隨即馬上回憶起來！

好像那天是在對方辦公室有這麼個場景，傅衝山當時接了個電話，自己就坐在他對面。

不過，鍾白也沒注意聽傅衝山電話裡說的是啥內容啊！

因爲那會兒鍾白還在考慮餘東峰建廠消息定下來之後，一些廠內的中層管理幹部上哪兒去找的問題，壓根兒就沒心思偷聽別人的電話嘛！

“這個消息純屬私人關係通知，我當時圖一樂呵，也就沒給領導彙報。”就在鍾白沉思的時候，一貫直爽的傅衝山又轉頭望向旁邊目瞪口呆的呂旭東，主動認錯道：“呂廳長，您知道這些捕風捉影的小道消息我從來都不會亂彙報的，沒想到……”

向盼馬上伸手在面前擺了兩下，用不在意的口氣說道：“行了行了，誰還沒點私人關係？既然是非官方流出的，知道也就知道了，沒啥大不了的。”

說完，向部長臉上的表情也從剛纔的嚴肅緊張變成鬆了一口氣的節奏。

觀察力超強的呂旭東，自然不會在領導都已經不打算追究責任的時候跳出來再把傅衝山和鍾白罵一頓，他只想着怎麼把這個談話趕快結束，先回到會場去，所以也就順水推舟的來了一句：“那……向部長，這事兒咱們能不能之後再細說，現在先回去開會？”

向盼顯然剛纔這會兒也一直在考慮，聽到呂旭東的意見之後，便點了點頭，道：“行。不過我先說一句紀律，以後這種沒有證實過的小道消息，不管你們是哪兒聽到的，也不要隨隨便便在會場上說，至少要先把會開完，等結束之後再談，明白嗎？”

“明白。”天河省工業廳一行人立刻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

“那咱們趕快回會場，要不然時間等久了，同志們還真以爲有什麼大問題呢……”

向盼一揮手，大家這纔跟着他的腳步，再度從辦公室魚貫而出，返回了三號會議室。

後面向盼在臺上說了些什麼，鍾白幾乎都沒什麼心思認真聽，無非就是建廠之前的那些協調工作，再拿出來強調了一遍部裡應該注意哪些點、應該如何組織協調，幫助兩家公司儘快建立起來。

而向盼在發言的時候時不時望向會場東南角的幾個人，鍾白也瞧了瞧，呵，那還真是津門石化機械廠派來的！

怪不得，之前自己發表意見的時候向部長反應那麼大，因爲這場會議來了他們這羣“不速之客”啊！

因爲在開會前的通知裡，並未強調與會的還有津門石化機械廠的同志，自己突然就跳出來反對，這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有點想把會議攪黃的意思，怪不得向盼當時反應那麼大呢！

到了結束的時候，向盼意味深長的表示，部裡注資的決定目前尚未完全確定，只是提出有這個意向，便宣佈散會了。

而在散會的時候，鍾白注意到，幾乎每個司局的負責同志、還有天河省工業廳的呂旭東都上臺給向部長告別，唯獨只有津門石化機械廠那幾名同志什麼話也沒說，而是拿着筆記本和筆匆匆的離開了會議室，連多待一分鐘的意思都沒有。

這個細節沒有逃過鍾白的雙眼，他立刻意識到，可能臺上的向盼當時提出來部裡注資500萬，其實也不是他個人所願意看到的！

那麼，反過來就可以理解爲，今天這個會議，表面上看着是一次部裡的協調，其實除了空談一些集中思想的表態性發言之外，真正的目的，其實就是放出這個注資500萬的消息，以觀察天河省廳的具體反響如何！

而鍾白這麼稀裡糊塗的一鬧之後，津門石化機械廠一行人臨走前連和向部長打個招呼的面子活兒都不做，向盼也沒有和他們繼續交流的意思，顯然這場角力下來，有關部裡注資500萬的任何細節都還沒有確定！

這個現象就很有趣了，鍾白敏銳的察覺到了部裡的幾位領導，很有可能在這件事上其實並沒有形成統一意見，只不過最近合資建廠遲遲沒有推進下一步，所以，應該是藉着這個會議，一方面是督促天和省廳的同志們要加快和企業的互動，推動合資機械廠建立的進度；另外一方面，就是放出這個消息，看看反應罷了。

現在，反應是有了，也就是鍾白當時在會上提出來的那一頓出人意料的反對，而津門石化機械廠派來的人並沒有當場發作，接着會議恢復之後向盼也沒有給他們發言的機會，那就說明這事兒在段時間內還不可能真正落實！

畢竟，由工業部注資500萬，無論是對於中外兩家企業來說，還是對於天河省工業廳來說，都是一件大事，好歹也要有正式文件下來的。

而今天這個會開了之後，不要說正式文件了，恐怕部裡的統一意見形成都還需要些時日！

不過，今天的事情倒是給鍾白提了個醒。

那就是新機械廠的建立，不能再這樣因爲選址優惠政策的問題而接着拖下去了！

早點確定廠址，早點讓人員、設備到位，直接組織生產，把生米煮成熟飯纔是王道！

只要註冊建廠生產，不管它什麼津門石化機械廠，還是其他什麼大的工業部部屬國企，想再通過投資拿到新機械廠的管理權，都是不可能實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