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時間，50立方米的大理石？”龔廣一畢竟不是鍾白，瞬間感到頭皮發麻。

要知道，現在大理石開採加工廠纔剛剛成立，按照這種大國企一貫的經驗，剛成立的新廠肯定以磨合人員、試製產品爲主，並不會一上來就開足馬力生產。

畢竟現在連一個確定的訂單都沒有呢！

這種風險意識在國企幹部中普遍存在，倒不能說他們保守，畢竟現在還是計劃經濟時代，按照慣性思維來看，在沒有計委“確定”的銷路之前，誰敢拍板做這麼大規模的生產，而且還是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

龔廣一緊張得很，畢竟這個大理石開採加工廠真正的第一責任人是自己而不是鍾白，儘管鍾白之前曾經上演了一個又一個奇蹟，但若是這50立方米的大理石通過三班倒的方式趕緊弄出來卻又賣不動堆積在倉庫裡的話，那他這個廠長的位置怕是如坐鍼氈吶！

“這風險太大了，鍾科長！”龔廣一不得不說出心中的疑慮：“現在出口手續也沒辦，外國買家的情況咱們完全兩萬一抹黑啥都不清楚，這樣就搞大規模生產，各項費用成本不說，萬一產品砸在手裡……”

鍾白冷冷的打斷了他的話：“龔經理，莫非你在懷疑白峰貿易公司的出口能力？”

“白峰貿易公司？”龔廣一露出了黑人問號表情：“這和它們公司又有什麼關係？”

鍾白這才記起來好像通過白峰貿易公司代理出口大理石的事情自己只給代理場長符可爲一個人提過，看龔廣一的反應，符可爲應該沒有給對方說過。

鍾白暗道一聲符可爲你的嘴巴這時候也忒緊了一點吧，於是馬上把龔廣一一拉：“我帶你去見下符場長，你就明白了。走！”

坐着212吉普來到礦山辦公區，鍾白帶着龔廣一見到了代理場長符可爲。

“符場長，昨晚我在現場和工人們一起加班，沒能來陪你們吃飯，先說句抱歉。”鍾白象徵性的說了一句之後就話鋒一轉道：“有關大理石出口的流程，龔經理可能還不大清楚，請你給他說明一下。”

符可爲微微一愣，聽出鍾白的話裡有點不爽之意，才感覺好像這兩天自己的主要精力都用在應付和源市地方上了，沒有理會這位科長，便趕緊起身，尷尬一笑道：“鍾科長， 哪能您給我道歉？應該是我給您道歉纔對，這兩天我都去應付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了，您見諒……”

符可爲趕緊當着鍾白的面，把他們商定好的，有關白峰貿易公司代理出口大理石成品的安排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龔廣一，見符可爲態度還不錯，鍾白這下心裡才順了不少。

“原來是這樣啊……”龔廣一聽到第一批大理石產品由白峰貿易公司那邊出全款收購的時候，心中的大石頭纔算落地，不過想了想三天時間就要生產出50立方米的大理石，還是覺得有點難搞：“可鍾科長您之前不是說過麼，咱們這家大理石加工廠的設計規格是日產量10立方米，三天哪能搞出50立方米來啊？”

“10立方米日產量是按照加工廠每天運轉10小時計算的，現在那羣幹勁十足的小夥子們主動提出三班倒24小時上班，理論上每天日產20立方米，3天就是60立方米，這還多給你留出了10立方米的空間哩！”鍾白詳細解釋道。

“三班倒？就他們這些纔剛剛完成培訓緊急上工的小年輕？”龔廣一顯然流露出了對礦山子弟一貫的不信任感。

見對方態度還是如此保守，鍾白感覺自己有必要給這位以前的後勤服務公司經理、以後的大理石開採加工廠長上一堂企業管理課了：“龔經理，你不應該小瞧那些憋了很久的年輕人。”

“是，他們過去曾經沉淪過，也從來沒表現出任何有工作能力和工作意願的跡象，但那都基於一個基本前提，即：整個礦山連續減產一直處於虧損，後勤服務公司沒有任何改革轉向的跡象，他們個人自然對單位並沒有什麼歸屬感，甚至換句話說，如果他們不是職工子弟，可能早就離開這裡出去自謀生活了。”

“但現在境遇已經和以往大大不同，大理石開採加工廠全新上馬，第一批訂單保證收購你們的產品穩賺不賠，還有國外實時上漲的行情……最重要的是，整個礦山因爲採用了我設計的方案已經開始看到成效了，大環境在慢慢變好，你以爲他們就不想過上好日子，拿到和其他工人一樣的工資，甚至更高的麼？”

“如果你還戴着有色眼鏡看這羣有夢想、敢行動的年輕人，會付出很大代價的。”鍾白認真的說道：“經過這次培訓我發現，他們從小接受的基礎教育還是很紮實的，很多概念一講就透，應該是礦山內部的小學、中學教育質量較高的原因。有了合適的工人，工廠纔有可持續發展的資本；有了合適的拳頭產品，工廠纔有走向輝煌的希望，現在兩者都兼具了，我不知道你爲何還要以老眼光來看待他們。”

“你自己認真想想，我剛纔這些話是不是有道理。龔經理，你不能因爲你的兒子一直在後勤服務公司工作，就把整個羣體貶低看待，這是不公平、也是不科學的！”

這番話說得龔廣一啞口無言。

的確，因爲兒子龔浩給他惹了不少麻煩，龔廣一自從當上這個後勤服務公司經理以來就感覺到，無論在家裡還是在公司，他每天都是處於一種壓抑和心累的狀態中。

儘管這次鍾白竭盡全力幫助礦山上馬了這個大理石開採加工廠的新項目，但是經過頭幾天準備期的新鮮感之後，等到今天開始正式生產，那股熟悉的焦慮壓抑感又回來了，於是便體現了在了他對第一筆訂單、乃至後續生產的懷疑態度上來。

被這個比自己兒子大不了幾歲的科長一頓當頭棒喝，龔廣一才意識到自己犯了經驗主義的錯誤，有些羞愧的說道：“鍾科長……對不起，我不應該對加工廠的前景這麼悲觀。”

鍾白見效果差不多了，打完一棒自然要給一個甜棗，然後才把昨天餘東峰剛剛傳真回來的報價表放在桌上，對龔廣一說道：“意大利大理石市場的進口價已經由800元一立方米上漲至870元一立方米，我要是你啊，現在腦子裡想的恐怕是怎麼一直提高產能纔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