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申請了專利？”聽到這話，馬應生並不是被炸懵逼了，而是臉色立刻變得黑沉起來：“鍾白，你知不知道上一次3702號個人專利的事情在部裡引起多大的議論？你知不知道那件事甚至被更高層級的領導關注，導致部裡的分配方案一直遲遲下不來？你現在居然……居然敢再去申請個人專利？！”
很顯然副司長是誤會了，鍾白馬上擺手解釋道：“不，馬司長您聽我說，這一次不是個人專利，而是公司專利，不是您想象中的那麼回事！”
“公司專利？”一個又一個連環炸彈讓馬應生甚至都感覺血壓有點上升，看眼前的東西都有點搖搖晃晃了，猛的抓起桌上的茶杯咕嘟嘟幾大口茶水灌下去，這才感覺好了些，但連上的疑惑表情卻一點都沒有放鬆。
“是的，公司專利，就是我剛纔說的那家承接進口設備的華國第三方民營企業。”鍾白知道自己不能再藏着掖着了，否則一點點釣這位副司長的胃口，怕是得把對方折磨瘋，於是乾脆和盤托出：“這家公司的名字叫做天河省白峰貿易有限責任公司，總經理餘東峰，之前也和我一個單位，是山平縣化肥廠的車間工人，去年下半年辭職自己出來創業，現在已經在國際貿易行業小有成績，目前正打算進軍工業設備領域。”
“白峰貿易有限責任公司？”這個名字對於馬應生來說就很陌生了，就在他正準備進一步詢問細節的時候，辦公室房門被輕輕敲開，一名人員手拿一份紅頭函件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低聲在馬應生耳邊說道。
“馬司長，這是剛剛外事部國際經濟司發過來的函，齊司長已經過目了，說是交給您籤批辦理。”
將紅頭函件放下，這名人員便轉身退出了。
馬應生將它拿起來，當看到那封函件的擡頭標題之時，兩隻眼睛不禁鼓得和銅鈴一樣大，只見上面寫着……
《有關天河省白峰貿易有限公司進口蘇國烏克蘭地下礦山開採支護設備的情況覈實函》
工業部規劃司：
1982年4月22日上午，蘇國駐我國外事人員伊萬諾夫同志前往我部國際經濟司，就有關天河省白峰貿易有限公司將在近期內進口一批產自蘇國烏克蘭的地下礦山開採支護設備一事進行了正式的外事交流，細節如下……
……
外事部國際經濟司
1982年4月22日
這……這不就是鍾白剛剛說的那件事嗎？！
馬應生不禁嚇了一跳，怎麼鍾白纔來自己辦公室彙報工作不到半小時，外事部的紅頭函件就來了？
可這小子一直都坐在那裡動都沒動一下啊？
在馬應生的認識裡，不管和源市地下鋁土礦山到底選用什麼方案，那都是工業部內部的事情，可現在不知道爲什麼牽動了外事部門，那這事兒可就複雜了！
不管是80年代還是2020年，在華國目前的部門分工體系下，任何工作如果只是某部門內部的，那都還好說。
可一旦牽涉到兩個完全互不隸屬的部門，工作本身就變得困難許多！
因爲這種需要協調的事情對於任何一個部門來書，都有自己的立場和自己的關注點，要形成統一意見的時間往往比較長，其過程也要艱難許多。
更何況扯到敏感的外事！
現在外事部需要工業部對此事進行覈實，而且要求己方提供一份詳細的情況報告，馬應生立刻感覺頭大無比！
不要說白峰貿易公司進口了，這事兒現在連方案選擇都還八字沒一撇呢，怎麼你們外事部就要我們來寫情況報告了？！
想到這兒，馬應生立刻擡起頭問道：“鍾白，這是怎麼回事？”
鍾白又沒看到這封函件的內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愣道：“馬司長，什麼怎麼回事？”
本來按照原則，馬應生是不應該把這份函件給非本司人員看的，但看到鍾白這幅啥都不知道的糊塗表情，他索性拿着函件直接起身，走到鍾白麪前扔給了他，冷冷道：“你自己看！”
鍾白拿過來細細一看……
哈哈，他心裡樂開了花！
就算不問鍾白也知道這一定是伊萬諾夫的功勞，但這玩意兒來得這麼快、這麼猛，顯然給工業部施加了不小的壓力，至少自己這套方案是不可能隨隨便便否決的，否則首先這份函件就沒法回覆！
因爲這相當於外事部在找工業部要一個說法！一個進口理由的說法！
假如工業部發個函過去說什麼“啊，其實我們根本就沒有采用這個方案，自然也就不存在進口這些烏克蘭生產的礦山設備”，你覺得外事部那邊會相信麼？
肯定不會相信嘛！
不但不會相信，而且甚至還會進一步要求工業部說明！
畢竟，這些信息是一位蘇國外事人員親自跑到京城，找到外事部的國際經濟司鄭重其事的當面說明解釋過的，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工業部都不可能再在這個事兒上打馬虎眼！
這位蘇國瓦西里的助攻，簡直是來得恰到好處啊！
但鍾白臉上卻裝出一副很嚴肅的表情，認認真真的花了幾分鐘讀完這封紅頭函件，纔回答道：“之前您沒有問起，是這樣的，我上個月和餘東峰一起去廣府拜會了這位伊萬諾夫先生，當時還……”
鍾白不疾不徐的把無償捐贈幾萬塊物資的事情娓娓道來，聽得馬應生又是一陣心臟狂跳！
這會兒他也不再在鍾白麪前矜持什麼了，就像個被激怒的老頭一樣，指着鍾白的鼻子，道：“好你個鐘白！好大的膽子！從那時候你就已經在策劃這件事了是不是？白峰貿易公司無償捐贈、白峰貿易公司以公司名義申請專利，白峰貿易公司進口設備……你這是早就打算了一條龍是不是？你就以這樣先把生米煮成熟飯的方式，來讓你們省廳和部裡、督導組必須同意你提出來的方案？你身爲一名國家公務人員，利用民營企業插手一個企業改革生產方案的事件，這是嚴重違反紀律的！”
面對馬應生突如其來的暴怒，鍾白卻沒有半點驚慌。
很顯然，對方誤解了自己，以爲自己在從中漁利！
那麼現在，是應該爲自己辯護的時候了！
一位二十三歲的科長，就這樣突然站起身來，用穩重而又平靜的語氣給一位五十三歲的副司長說明！
“馬司長，我鍾白進入督導組那一天開始，就從未想過在這件事情上給我個人謀取哪怕一分錢私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