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談到這麼深入本質的問題了，鍾白也就索性不再謙虛了：“呂廳長，現在我就把話撂這兒！不管MD那邊什麼時候派人來天河省，反正在那之前，我一定會拿出一個書面的、帶有實際案例的完整方案提交給督導組，交給廳裡。誰的方法正確、誰的方法更有利於行業的長久健康發展，我相信到時候大家會做出理智的判斷！”

“我等着你的完整方案。”呂旭東沉默片刻後，道：“但你離開這個辦公室之後，要記得我沒有在這件事情上表過態……另外，更加重要的是，你需要讓曹世明處長知道你的想法。”

“我知道了。”鍾白堅定的點了點頭，離開了副廳長辦公室。

……

鍾白在設備處見到了曹世明，他正在和賀翔磊副處長討論着什麼。

當看到鍾白出現的時候，曹世明有意識的停止了討論，然後對鍾白說道：“走吧小鐘，去我的辦公室。”

來到這間自己曾經來過的辦公室，鍾白倒是有點感觸，因爲……

這是幾個月前，留給退休副廳長孫光石的那間辦公室！

鍾白還記得那次就是在這裡，他用孫光石的辦公室座機給楚軍打電話的事兒。

曹世明是部裡的處長，在天河省工業廳本來是沒有固定辦公室的。

但是這一次被下派作爲督導組組長三個月，如此長的下排時間不給他安排一間單獨的辦公室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他是部裡的處長，廳裡還不能安排普通處長的辦公室給他——再說，也沒有這類辦公室了。

別看一間小小的辦公室，這背後的象徵意義很大，以曹世明的身份，必須得給他安排一個類似於副廳長級別的單獨辦公場所。

這事兒本來還有點讓廳辦公室主任犯難，幸好退休的老廳長主動做出表率，說自己這段時間來廳裡次數也越來越少，就把場所騰出來給“需要”的人使用，所以這裡才成了曹世明的臨時辦公場所。

把門關上之後，曹世明依舊是一貫的淡定表情：“坐，我正好想找你溝通一下督導組二階段的工作，尤其是具體技術層面。”

這句話無疑表明了曹世明今天找鍾白交流的基調，那就是隻談技術。

但鍾白可不想和他只談技術，因爲就在這位處長回京之前的那次交流裡，鍾白認爲已經把DWX液壓支柱技術層面上該談的的東西都談得差不多了。

鑑於此，鍾白乾脆搖了搖頭，主動發難，道：“曹處長，如果是督導組二階段技術層面的工作，我還是堅持上次給您彙報的，建議使用單體液壓支護頂板法取代目前地下礦山採用的傳統壁式崩落法，這是非常切合實際而且有效的解決方案，沒有之一。至於其他的方案，尤其是引進外國技術這一點，我個人不贊同。”

曹世明也不傻，聽鍾白這麼一說就知道他肯定已經對引進MD自動鑽爆系統方案有所耳聞了。

但他沒有像鍾白那麼直白，而是先換個角度開始闡述自己的觀點：“古人說，兼聽則明偏聽則暗。你之前你給我詳細介紹過單體液壓支護頂板法的特點和優勢，也曾經提到過自動鑽爆系統的原理，我當時贊成你的建議，是因爲對自動鑽爆系統的瞭解還不夠多，不夠深入，但現在部裡已經獲得了有關自動鑽爆系統相當深入的資料，經過考慮之後更加偏向於應用它而不是你提出的建議。”

鍾白立刻察覺到了什麼，他需要了解到這些資料是從何而來的，否則他沒有把握說服曹世明。

於是他追問道：“請問曹處長，這相當深入的資料來源於何處？”

“是M國人直接提供的。”曹世明細細說道：“有很多事情你不清楚。八天前，MD一個聯合代表團到我國商務部和工業部考察，規模不小，各行各業的都有，主要是輕工業和商業方面的，重工業行業並不多。”

“其中就有一家懷特礦山設備製造廠的代表，他們提供了很多專業方案捆綁出售，其中有一條就是地下礦山開採的自動鑽爆系統。在看過那些詳細的一手資料之後，我對自動鑽爆系統有了認識上的更新。”

“他們這個方案相比起你提出的方案來說更像是一次完全的革新，而且你知道嗎？”曹世明這時候的語氣稍稍提高：“這是礦山工業方面，MD那邊第一次給我們提供最新的技術，部裡很重視，而且也很想找一個地方馬上落實看看成效，然後決定是否大規模推廣以全面提升地下礦山的開採效率！”

聽到這兒鍾白總算明白了！

這特麼的就是個詭異的巧合！

實際上，在1980年代，華國改革開放初期的時候，MD的投資在中國佔比一直都不高，而且他們只對佔領華國市場有興趣，稍微高技術一些的技術，都不願意引入華國，或者憑藉先進產品牟取暴利。

在鍾白的記憶中，前世的自動鑽爆系統技術，應該要等到1984年左右纔會引入，而那之後沒幾年，隨着蘇國自身逐漸萎縮，在MD利用華國牽扯蘇國的策略中地位慢慢降低，直到後面關係又從蜜月期變爲寒冷期，引入技術也大幅度減少。

可以說，自動鑽爆系統也是當時MD爲數不多在華國推廣銷售的地下礦山開採整體解決方案，但這玩意兒也讓MD沒少賺錢，還順便耽擱了華國在這方面的自行研究開發。

這也是爲什麼鍾白一開始對自己的單體液壓支護頂板法那麼有信心的緣故，那時候他雖然也很主動大方的給曹世明介紹了自動鑽爆系統，但總想着這玩意兒MD人其實也不會那麼輕易放出來的，好歹要等到1984年吧？

但鍾白沒想到的是，很顯然在他重生之後這個世界線已經變化了，它提前了兩年。

而自動鑽爆系統方案也算是一種全新取代傳統壁式崩落法的先進方案了，所以曹世明在全面瞭解它之後覺得用它來解決和源市地下鋁土礦山的問題，其實也沒什麼錯。

畢竟前面說了，M國人是很少把這些最新技術引入華國的。

這意味着鍾白想僅僅用理論和語言就讓曹世明相信，單體液壓支護頂板法一定比自動鑽爆系統更好更適合，難度很大。

而且這時候曹世明也恰到好處的補充了一句：“人家MD那邊不但有全套方案，還有翔實的例證數據證實它的可行性。所以小鐘，鑑於你這邊的建議還在理論階段，我今天叫你來給你傳達一個訊息，那就是目前你提出的單體液壓支護頂板法暫時沒有列入督導組二階段的工作計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