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司空懷也是有業務基礎的，孫光石乾脆拿起茶几上司空懷孫子平時用的作業本和鉛筆，開始一邊畫一邊給對方解釋：“……吶，這就是他提出的‘單體液壓支柱頂板法’！你琢磨琢磨，用這個替代現在用的坑木，是不是又安全、又能把坑道的寬度、高度給進一步擴大，單位時間內崩落的礦石更多，那產量不就給提起來了麼！”
司空懷越聽越興奮，尤其是聽老廳長說這個新技術的支撐強度甚至能達到同樣數量坑木的三倍以上，不禁一拍巴掌道：“妙！妙啊！可是這麼先進的設備，我這兩年咋就沒聽說過呢？”
“呵，說你愣你還真是……”孫光石都有點想吐槽了：“這不就是因爲沒現成的設備，所以小鐘纔沒有立刻給督導組和你們礦山建議麼，這是最新的技術！就是小鐘設計發明的！”
司空懷傻了眼：“啊？他發明的？這……這小鐘是哪所重點大學畢業的？以前是在哪個大礦山工作才調到省廳的麼，我從來都沒聽到過這個名字啊！”
孫光石道：“他不是大學生，就是省化工技校畢業的，以前也不是在大礦山工作，半年前才畢業參工，你猜他是在哪個廠子？”
“猜不着……”司空懷搖了搖頭。
“平陽地區那個山平縣，知道不？山平縣化肥廠！這小子一開始是搞化肥的！”
“搞化肥的？那咋現在又搞礦山工作了？”
“因爲這小子是個天才！”說到這兒，孫光石的語氣有些自豪，也不再那麼遮遮掩掩了：“我就石化實說吧，這小子有一次到天都出差，在火車上遇着了我，後來經過種種事情，我發現他學識了得，而且動手能力還強，後來去外國弄了個個人專利，還是咱華國第一個！接着又搞了個跨省軍地合作項目，又得到省裡、省軍區領導的肯定，我這才建議廳裡趕緊把這個人才提上來的！”
“結果剛提上來就得處理你們礦山這檔子事兒，畢竟你也知道，這事已經拖了幾個月了，不處理不行，我當時就想小鐘怎麼來處理這個複雜局面，結果前段時間他來找我，說他想了個好辦法，就是我剛纔給你說的那個！”孫光石越說語速越快：“但現在從你們礦山班子這個態度來看，他覺得恐怕就算提出來也不會引起重視，再說這還只是個設計沒有成品，所以爲了儘快解決你們礦山的問題，他跑我家來找了我，讓我想辦法！我這一琢磨，反正我也是個退了休的老頭子了，總不能拉下老臉去找章南風吧？所以就只能找你咯！”
“明白了，我都明白了，老廳長……”司空懷細細品味着孫光石的每一句話，後面才恍然大悟的問道：“那您就直說吧，要我做啥？”
“簡單，這個‘單體液壓支柱頂板法’，小鐘給我保證絕對有效，這是他寫的一個初步方案，你看看。”孫光石從懷裡拿出了那天鍾白當場給他寫的那份可行性報告，遞給了對方。
司空懷細細的花了二十分鐘看完，又閉目沉思片刻，等他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嘴巴里只說了一句話：“要讓礦山準備一百萬元費用批量購買這種新型液壓支柱？”
孫光石點點頭道：“沒錯！這就是我今天爲什麼來找你的目的！你想辦法趕快給礦山班子建議，讓他們擠出這筆預算，一定要留足！否則到時候就要耽誤很多時間，別拖得最後不可收拾、等到廳裡、甚至部裡要求礦山全面整改！能不能成，就看你這張嘴管不管用了！”
“那行，我明天就回和源去，這報告……”司空懷畢竟也是心繫單位的人，說着就伸出了右手。
“這報告不能給，現在還是鍾白個人的設計，是他的勞動成果，他沒有點頭，我不會公開拿給任何人！現在就是私下先給你看了，你領悟好這個方法的優點就行，重點是要給礦山班子建議，讓他們知道還有一條可行的道路，這就是你的任務，明白麼？”孫光石一把將報告給抽了回來，雙眼炯炯有神的盯着司空懷，等他一個表態。
“保證完成任務！”
……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裡，司空懷的一系列操作差點沒讓和源市地下鋁土礦山現任場長章南風吐血！
他先是主動提出，自己今年的工資可以暫時先停發，把這塊留給單位，先保證一線工人的工資發放，穩定人心！
章南風聽到這個還挺高興的，心道也不知道吹了什麼風，讓這位基本不過問單位情況的老同志這會兒突然關心起單位的前景了，還願意主動先停發工資來支持單位度過困難局面，於是他也趁熱打鐵的大大宣傳了一波老調研員司空懷“共體時艱”的情懷，甚至還掀起了一個“中層幹部人人暫停發放一個月工資”的活動，以此來提升士氣。
這活動的效果倒是不錯，的確有效的遏制住了基層工人士氣進一步下滑的趨勢。
正當章南風準備以班子的名義給這位老調研員寫一封感謝信的時候，令他意想不到的操作來了！
司空懷突然出現在近一期召開的礦山班子會議中，並且當場打斷了自己有關於“想辦法籌措資金保穩定”的佈置，直接在會議室裡提出要搞技術革新，要引進一種什麼叫做“單體液壓支護頂板法”的新開採方法，呼籲班子儘快想辦法籌措資金一百萬元投入到這種新開採方法中來，以求在短時間內增加產量，扭虧爲盈！
這個舉措當場就讓章南風黑了臉，且不說一位調研員根本沒有資格參加班子會，就算你這段時間的確有很大貢獻，請你來旁聽一下，你也不能對班子的決定指手畫腳啊！
但偏偏司空懷這個老犟驢就這麼做了，光他提了還不夠，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聯合了一大幫馬上要退休、暫時退居二線的礦山老幹部們來了個聯名上書！
一篇洋洋灑灑的建議書就這樣擺在了章南風的辦公桌上，弄得他處理也不是，不處理也不是！
而且自己還不能對司空懷說重話，誰讓之前他那高風亮節般的停發工資操作，贏得了廣大幹部職工的擁護呢？
還有，這“單體液壓支護頂板法”也沒個特別詳細的方案出來，僅僅一個概念就要廠裡拿一百萬？
瘋了吧？！
但司空懷堅定的強調，這是廳裡、督導組支持的！
章南風當然不可能傻乎乎的打電話到廳裡問，是哪位領導支持的，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麼？
於是他頓時感覺自己如坐鍼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