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高端科研設備目前在我國很少，天河省也沒有相關的代理公司代理。據我所知，京城、滬江那邊若是企業想要採購，最少的訂單數量是十臺起。”餘東峰熟練的揹着鍾白給他的提示。
“啥？十臺？”這個數字從餘東峰的嘴裡出來，果然把熊慶給嚇了一跳：“要那麼多做啥？我們廠裡就需要兩臺，多了要不起！”
“熊廠長不要着急，聽餘經理把話說完嘛。”鍾白擺了擺手，微笑道。
大家這才紛紛用驚疑的眼神重新望向餘東峰，只見他慢條斯理的從公文包裡拿出一份打印好的資料，介紹道：“8086個人電腦我國在1981年總共進口數量爲2871臺，其中沿海諸省的份額就佔了90%以上，據我公司調查，天河省的數量爲0。當然，鍾廠長那臺電腦是我們公司通過特殊途徑經由第三國轉運贈予的方式纔在年底拿到的，而且真正支付的費用大約在一萬美元左右。所以貴廠想購買兩臺個人電腦，這事兒還真不是那麼容易。”
說完，餘東峰就將資料一推，示意對方自己看。
熊慶立刻組織他們廠裡幾位處長扎堆研究起這份資料來，在五分鐘看完了它之後，當每個人再度擡起頭來，果然臉上增加了不少凝重之色。
嘿嘿，覺得難度高了吧？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鍾白心道。
無論任何時候和任何對象談生意，只要你這邊是強勢方，那就一定要在最大程度上給對方施加心理壓力，讓他們覺得談成這筆交易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
要不然你一上來就大拍胸脯說這個很容易，那等會兒還怎麼要價啊？
熊慶眉頭一皺：“沒想到買兩臺個人電腦難度這麼大！餘經理，那咱們廠這筆訂單究竟該如何辦理？”
“辦是有辦法的，但是之前在鍾廠長那臺個人電腦上用的辦法不能再使第二次，畢竟這種經由第三國轉運贈予的方式太敏感了。”餘東峰淡淡的說道：“再說你們這是要入賬進入固定資產的，肯定要發票對不對？”
財務處長馬上肯定的答覆道：“那當然！我們是大廠，沒有發票入賬怎麼行！”
“這就對了。”餘東峰點點頭，道：“所以這事兒只能轉個彎，你們廠和我們公司簽訂訂購合同，其餘的事情統統交由我們公司對外辦理，這邊有一份價格清單，我已經把所有成本都列在上面了，喏。”
很快餘東峰又將準備好的第二份資料遞了過去。
這上面寫的項目就多了，什麼關稅、通關費、空運保險費亂七八糟一大堆，而且每個項目後面的數字都不小。
總之，加起來一共清清楚楚的列明，每一臺個人電腦省一化的採購價是……
$5000！
美元！
財務處長一看到這個美元符號臉就黑了，轉頭對熊慶說道：“熊廠長，購買這設備要美元？這是外匯啊！咱們上哪兒弄這麼多外匯去？這才一月底，要是和省廳打報告，那今年後面要購買外國配件的額度肯定不夠的！”
餘東峰還恰到好處的補充了一句說明：“諸位，這個價格絕對不貴，畢竟鍾廠長那臺就已經一萬美元了。既然看在鍾廠長的面子上要我們公司幫貴廠這個忙，那我們公司不說賺錢，總不能自己虧本不是？”
熊慶也注意到了上面標註的是外幣價格，眉頭同樣擰成了一個川字：“餘經理，不是說你們的報價貴，而是……而是這個價格是美元，你也知道我們廠若是想動用外匯購買設備必須打報告給省廳要求他們批下來才行的。”
餘東峰兩手一攤：“這個沒辦法，買最新的外國貨，那當然要用外匯，別人可不接受咱們國家的人民幣。若是沒有外匯，這事兒肯定沒法辦。”
眼看談判就要進入僵局，餘東峰又把話說得這麼死，熊慶只好把目光轉移到一直在旁邊默默吃瓜的鐘白身上：“鍾廠長，這你可得給餘經理好好說一下啊，價格方面我們沒有異議，我們廠不是不願意出這個錢，是真沒有外匯啊！能不能用人民幣支付？”
鍾白等的就是這句話！
鍾白慢悠悠的反問道：“熊廠長的意思是，讓他們公司自己去換匯把東西買回來，然後你們廠再用人民幣支付購買嗎？”
“對對！”熊慶點頭和雞啄米一樣。
餘東峰馬上把腦袋搖得和撥浪鼓一樣：“那可不行！誰不知道這年頭最難搞的就是外匯啊？你們省一化這麼大的國企都不願意換匯，我們一家小小的公司就能換回來了？去銀行換匯就現在國家規定那點額度，能換到兩千美元頂天了！除非……”
一聽餘東峰沒有把話說死，熊慶馬上追問道：“除非什麼？”
“除非……去黑市換。”餘東峰把身體湊近，壓低聲音道：“但這個兌換價可就不是官方的外匯牌價了，我們公司也不可能承擔那麼大的差價……”
這年頭，雖然國家外匯緊張，但因爲改革開發經濟發展的緣故，越來越多的個人和公司需要外匯，所以官方倒也有專門的華國銀行對外放出了部分換匯的額度。
但這個額度少得可憐，比如個人，每個人每年在華國銀行最多隻能換五百美元的外匯，而且手續極爲繁瑣，還需要提供大量的相關證明、材料等等。
1982年，官方的指導外匯牌價是1美元兌換1.928美元左右。
而按照上述正規流程，你若是要去華國銀行用人民幣換美元，的確也是這個比率。
可那數量它不夠啊！
那這和人民羣衆日益高漲的需求有矛盾，怎麼辦？
黑市，就是在這種客觀環境下的產物！
黑市其實就是地下換匯，不要說80年代初了，就是今天，除了華國之外，全世界每個國家都有。
嚴格意義上來說，它是不符合規定的。
但是因爲有市場需求，所以很多時候，黑市其實一直處於灰色模糊地帶。
即使你現在去天都市最大的華國銀行門口外面轉悠一會兒，就有人會偷偷摸摸的走過來問你：“朋友，需要外匯麼？我這兒能換。”
但，黑市的換匯價格，當然不可能是1:2！
每個人、每個單位都知道外匯是稀缺貨，這些換匯的黑市人員他們會不知道嗎？
當然知道！
所以，黑市換匯的價格完全是根據市場需求來的。
而在來省一化之前，餘東峰和鍾白兩人就特地打聽了一下，至少在今天，黑市的換匯價格是1: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