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綠皮火車旅途，抵達縣化肥廠的時間已經傍晚，大家早已下班，因爲朱宏傑副廠長自從掌權以來就宣佈了獎金沒到位之前，大家先暫停加班，縣裡緊急壓力的任務由他頂着。

這可是這位白麪副廠長爲數不多的硬氣表態，起碼基層一線工人對他這個表態還是支持的，畢竟可以恢復到正常的作息時間不用那麼辛苦三班倒了。

鍾白先按照規定帶着姜信鵬在廠裡招待所住下，然後把行李稍微一放，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扒一口熱飯，就提着裝有五斤野生雞樅菌的袋子悄然一人去了縣人民醫院住院部。

“護士同志，請問化肥廠楚廠長住在哪間病房？”

“4203。”

“謝謝。”

從四樓的護士臺直奔4203號房，鍾白剛一打開門就發現病牀上的楚軍正好坐起身，面前熟悉的楚娟正在喂他吃粥。

“楚廠長，我回來了，你身體還好吧？”儘管早就從電話上聽到楚軍住院的消息，但當鍾白親眼見到已經看上去老了五歲的楚軍這幅模樣，內心還是頗有些感慨。

歲月不饒人吶！

“小鐘？！你回來了？！”

果然，一看到鍾白的身影，楚軍臉上立刻泛起驚訝的笑容，連粥也不吃了，趕緊衝他招手：“你不知道我都等了好幾天了！”

“爸！粥還沒喝完呢！”楚娟雖然也已經看到鍾白來了，但此刻卻有點害羞並沒有急着和鍾白打招呼，而是用嗔怪的眼神盯着眼前的老小孩兒。

“哈哈，粥什麼時候都能喝到，咱們廠裡這位工業天才回來了，還不得馬上把手裡的事兒都放下？咦，你這是提的啥玩意？”楚軍看到鍾白手裡的袋子，不禁問了一句。

鍾白趕緊把袋子塞給楚娟：“這是我從南雲邊境帶回來的野生雞樅菌，用它熬湯喝能緩解心腦血管堵塞，對楚廠長的身體恢復也大有益處。”

“虧你還記得！”楚娟一把接過，心裡很舒服，但礙於老爹就在旁邊躺着，臉上倒是不假辭色。

鍾白給楚軍打了個眼色，對方立即會意，轉頭對楚娟說道：“那啥，娟子，你先把小鐘送的東西提回去，順便告訴你媽我今天情況也差不多了，晚上就不用過來陪夜了。”

“那哪行，我媽聽到還不得把我給殺了？”楚娟搖搖頭：“爸，醫生不是說還要住一週麼，沒個人陪咋行？”

沒想到鍾白立刻接過話來：“娟子，不用叫阿姨，正好我今晚回來了，那就我陪夜好了。”

楚娟楞了一下：“你……？從天都回來這是坐的早晨7點那趟火車吧，今晚不回宿舍好好睡一覺跑這兒來陪我爸的夜？”

“我年輕人頂得住，你和阿姨估計這段時間也辛苦了，多休息吧。”鍾白點點頭。

“就是，他年輕人頂得住，你和你媽說說今晚不用來了，去吧娟子。”老父親也順着鍾白的話說，倒是給人一種鍾白好像是他兒子的感覺。

“那……那好吧。”楚娟也知道多半鍾白有很多工作上的事情要和父親彙報，索性就提着袋子出門離開了。

楚娟一走，鍾白和楚軍兩人不約而同的收起剛纔輕鬆的表情，彼此對看一眼發現大家表情都有些凝重，不禁同時開口道。

“你先來？”

儘管兩人一個只是技術科的普通職工，另外一個是廠長，但大家關心的都是同一個問題，那就是山平縣化肥廠的未來。

鍾白咳嗽一聲，想了想道：“那還是我先來吧，楚廠長。地區信用社貸款的事兒我在天都找了人……”

鍾白不疾不徐的把找孫光石副廳長打招呼的事直接告訴了楚軍，聽得對方那叫一個目瞪口呆。

楚軍雖然住在醫院一副不問廠內事情的模樣，但暗地裡還是有幾個關心他的下屬過來探望的時候偷偷彙報工作的，比如單建平、莫金龍這些傳統部下們。

縣化肥廠最令他關心的當然是地區農村信用社貸款那件事，楚軍雖然之前一再拜託過副縣長程淮魯想辦法阻止此事，但自從程淮魯上次來醫院探望過自己之後，就再沒有來過，也沒有派秘書過來給自己通氣，楚軍也不知道到底他能否組織此事，所以下意識只能希望鍾白快點回來把E053A裝好，用降低氨耗的措施改變廠裡現狀。

但此刻聽鍾白這麼一說，再結合最近兩天的動向，楚軍的心裡已經安穩了不少。

原來不是朱宏傑按兵不動，而是鍾白悄悄找了強援啊！

過了好半晌楚軍才反應過來：“怪不得，這兩天好像突然一下就沒聽到廠裡的新消息了，我還以爲是不是有啥變動呢，果然是你小子！能讓退了休的孫光石副廳長幫忙打招呼，真不知道你小子是哪兒修來的福氣！”

“當然來得及！”鍾白馬上打斷楚軍的話：“明天我去廠裡上班就先弄E053A的事，保證以最快時間把降低氨耗提升產能的效果拿出來！楚廠長，你什麼時候能回去上班？另外還有特種化肥的事情沒有給你彙報，算是我先斬後奏了。”

“管他什麼先斬後奏的，你說說，還有啥？”通過這幾件事情楚軍已經知道鍾白一心爲了縣化肥廠的決心，嘴巴里早就沒有了最初的嚴厲，從病牀上坐直了身體，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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