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上插着各種粗細不一的管子，臉上罩着的呼吸機，讓顏夜熙的心臟不由得一顫。
顏夜熙不知自己爲什麼會如此痛心。
在部隊裡，在各色的戰場上，不管是受傷還是犧牲都是常有的事。早已經是上校的顏夜熙對這一切看得很淡然，他甚至會懷疑，他是不是太冷血了。
可現在，看到如玉躺在那裡，他卻覺得那麼的刺眼。
她應該是活蹦亂跳的。
怔怔地看了許久，顏夜熙才移開視線。
在走廊上的長椅上，徐瑾瑜背對着他，歪着腦袋，應該是睡了過去。
顏夜熙遲疑了許久，還是輕輕地走了過去。
她的雙眸緊閉，他看不到她那雙烏黑閃亮的雙眼，卻還是從她緊皺的眉頭中，看出了她的擔心。
如果，當初他沒有選擇推開她，而是讓她留在他的身邊的話，現在會不會不一樣？
至少，在她難過的時候，他能夠成爲她的支撐。
現在，他明明很想安慰她，可是卻什麼也不能做。
顏夜熙脫下外套，輕輕地蓋在徐瑾瑜的身上，轉身，離開。
不管怎麼樣，現在他只是一個外人。
林灝睿沒有想到，會在醫院看到顏夜熙。
這麼晚，他怎麼回來？
帶着疑惑，林灝睿回到加護病房前，只一秒，他已經堅定了心中的想法的。
果然，顏夜熙是來看如玉的。
如果說，在他看到顏夜熙時，還只是猜測的話，徐瑾瑜身上的外套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皺了皺眉，想了想，還是追了上去。
顏夜熙的腳步很慢，沒多久，林灝睿已經追了過來。
“站住。”林灝睿的聲音在寂靜的醫院走廊上，顯得分外的響亮。
顏夜熙愣了愣，他沒有回頭，但還是停下了腳步。
林灝睿快兩步上前，面對着顏夜熙，帶着滿腔的怒火低吼道：“這裡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麻煩你以後不要再在我的家人面前出現。”
他生氣！非常的生氣！
顏夜熙憑什麼可以這樣的恣意妄爲？
當年，明明是他自己將徐瑾瑜從他身邊推開的。
現在，他又有什麼理由，闖入他們的生活中？
不管徐瑾瑜接不接受他，他都不希望再看到顏夜熙。顏夜熙的出現，只會讓所有的人都痛苦。
顏夜熙不悅地擡頭，他冷冷地看着林灝睿，不發一言，眼神裡的冷冽卻讓人忍不住打顫。
僵持了許久，顏夜熙才終於說道：“我做什麼，還輪不到你來管。”
“你……”林灝睿一時語塞。
顏夜熙的嘴角拉扯出一道冷笑，繼續說道：“我想你還是先管好自己的事情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林灝睿有些懊惱，每一次明明是他想要找顏夜熙質問，可最後被弄得跳腳的人，卻是他。
顏夜熙不屑地說道：“難道你自己不知道嗎？”
林灝睿只覺得心中好像有一團火在熊熊的燃燒。
他想不明白，這個男人，憑什麼有這樣的自信，居然可以這樣蔑視他。
“我還真不知道顏上校有什麼高見？”林灝睿握緊拳頭，怒聲問道。
顏夜熙聳了聳肩，冷聲說道：“如果我沒猜測的話，只怕如玉的車禍，跟你脫不了關係吧？”
雖然他沒有仔細問過如玉出車禍的原因，可是，邱繼雪說過，如玉先是從幼兒園裡跑出去的。
不用猜，能讓如玉瞞着老師偷偷從幼兒園裡跑出去的原因，除了徐瑾瑜和林灝睿之間的矛盾，他想不出什麼其他的來。
被顏夜熙說中了心底的痛，這讓林灝睿又氣又惱，卻又無從發泄。
“怎麼？沒話可說了？”顏夜熙嘴角的冷笑越拉越大。
那無盡的譏笑，深深地刺傷了林灝睿的眼。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我說了，這是我家裡的事，跟顏上校無關，更不需要顏上校來操心。”
顏夜熙不讓他好過，那麼他也同樣不會讓顏夜熙舒坦。
果然，顏夜熙的臉色變了變。
林灝睿終於扳回一城，他挑了挑眉，繼續說道：“請你記住，就算是我對不起瑾瑜，這也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不用顏上校的關心。”
顏夜熙不由得咬緊牙關。
該死！原來，他真的對不起她？
“哼，你做什麼事情，自然不需要我管。可是，你給我記住，不管什麼時候，如果你敢傷害徐瑾瑜的話，就不要怪我對你不客氣。”顏夜熙厲聲呵道。
林灝睿一愣。
這個男人，居然這樣毫無掩飾？
“你有什麼資格來管我的事？”林灝睿咆哮着。
顏夜熙沒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那樣倨傲的神情，藐視一些的眼神，讓林灝睿氣得瑟瑟發抖。
“顏夜熙，你以爲你是誰？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說這樣的話？你有什麼資格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是，我是對不起瑾瑜，可是那又怎麼樣？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有資格來教訓我，你顏夜熙都沒有資格……”林灝睿終於忍無可忍，徹底地爆發了起來。
顏夜熙抿了抿薄脣，沒有開口。
林灝睿直覺得頭皮發麻，繼續吼着：“顏夜熙，請你記住，不管到了什麼時候，只要關於徐瑾瑜的事情，你都沒有任何的資格來指責我。如果你真的想要保護她，不讓她傷心，那就好好想一想，五年前的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林灝睿心中一股股酸酸的，隱隱的痛在瀰漫，就連眼眶中都不由得浮現起一股淡淡的霧氣。
有些事，他放在心裡，絕口不提，可並不代表這一切沒有發生過。
林灝睿永遠都忘不掉，五年前，當顏夜熙丟棄徐瑾瑜的時候，她那種從心底散發出來的憂傷。
那種，好像全世界都沒有任何意義的悲傷。
剛到美國去的那段時間，他甚至擔心她能不能熬過去。
那時候，他甚至不敢去公司，而是整天留在家裡，看着她。
他害怕，只要他一離開，她就會做了傻事。
幸虧，在那個時候，她懷孕了。
如果沒有如玉的存在，只怕，就不會有現在的徐瑾瑜。
林灝睿想不明白，這樣帶給徐瑾瑜無盡悲傷的一個男人，還有什麼資格來警告他？
除了可笑，林灝睿心底剩下的只有濃濃的可悲。
顏夜熙默默地看着失控的林灝睿，
許久，才幽幽地說道：“當年的事情，你根本不懂。”
林灝睿錯愕地擡頭。
顏夜熙卻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冷漠地轉身，離開。
空曠的走廊上，只留下懊惱的林灝睿滿腔的怒火無從發泄。
再一次回到病房前，徐瑾瑜已經醒了，正對顏夜熙的那件外套發呆。
林灝睿慢慢地走上前去，輕聲喚道：“瑾瑜……”
徐瑾瑜一個靈激，迴轉過頭，眼中帶着心虛，支吾地說道：“我不知道這個衣服……”
“他來過。”林灝睿突然說道。
徐瑾瑜不由得一愣，眼中掠過一絲疑惑。
林灝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許久，才幽幽地說道：“剛纔我看到顏夜熙了。”
“他怎麼會來？難道他知道了什麼？”徐瑾瑜臉色大變。
“不用擔心，我想他應該不知道。”林灝睿連忙說道。
徐瑾瑜這才稍稍緩了口氣。
林灝睿苦笑着說道：“不過，他應該是真的很擔心如玉。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父女天性？”
“灝睿……”徐瑾瑜一聲驚呼，錯愕地看向他。
林灝睿並沒有回頭，只是透過玻璃窗，眼神直直地落在昏睡不醒的如玉身上，眼中是讓人猜不透的神色。
徐瑾瑜只覺得喉頭一陣溫熱，許久，她還是伸出手，緊緊地握住林灝睿冰冷的右手，輕聲卻堅定地說道：“灝睿，如玉，她是你的女兒，永遠都是。”
她能明顯的感受到，林灝睿身體的僵硬。
他依然沒有轉身，可是，卻用力地握住她的手。
“是，如玉她是我的女兒，永遠都是……”林灝睿低聲呢喃，眼中卻是一片溼潤。
徐瑾瑜沒有再開口，只是默默地依靠在他的肩頭。
夜，漫漫而又難熬。
那件外套，卻被無情地丟在長椅的一角，分外的落寞。
徐瑾瑜怎麼也沒有想到，她不到一個小時之前，才把如玉送到幼兒園，而老師的電話已經打了過來。。
她似乎想象的太過於美好了。原本，她以爲把如玉送到幼兒園，能夠緩解她的狀況。可是，老師卻在電話那一端很問難地說道：“林太太，你能不能到學校來一趟，剛纔如玉把其他的小朋友打了，現在，家長則在這裡想要一個說法呢！”
徐瑾瑜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想過如玉可能一時緩不過來，不會跟幼兒園的小朋友主動說話。
可是，打人？
這，這絕對不可能……
“老師，你是不是弄錯了？我們家如玉怎麼可能打人，不，不會的……”徐瑾瑜對着電話一個勁地搖頭。
電話裡，老師的聲音也很爲難。
“林太太，我知道如玉一向是個乖巧的孩子。其實，我們一開始也不相信如玉會打人，今天如玉來了學校以後就跟平常不太一樣。她不但不跟其他的小朋友在一起玩，就連老師跟她說話也愛理不理的。”老師一口氣說道：“下課的時候，也不知道爲什麼，如玉突然就打了坐在她隔壁的同學……”
“我，我馬上就過來。”徐瑾瑜沒有想到，第一天上班以後就休了半個月的假，再上班的第一天，又出了這樣的事。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