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4月2日，核爆炸後的克拉斯諾亞爾斯克要塞。

這座在威武的外表之下不知道偷了多少工減了多少料的要塞居然承受住了核裂變炸彈的轟炸！

拎着一盞煤油燈沿着要塞內部黑漆漆的通道和樓梯轉悠了不知道多少時候後，華西列夫斯基和托爾布欣兩個人懸着的心終於稍稍放了下來。雖然在覈爆衝擊波的打擊下，克拉斯諾亞爾斯克要塞核心堡壘內部四處都被震出來裂縫，還有不少地方出現了垮塌，幾乎所有在覈爆發生時候關閉的大門都被卡死只能用力撞開甚至要動用炸藥才能破開——懂得一點土木工程的華西列夫斯基知道，這是要塞的主要承重結構出現了一些損壞。不過一個半截都埋在土裡面的要塞畢竟不是什麼高樓大廈，即使一多半的大梁和立柱出現斷裂，也不會造成整個要塞的倒塌。

所以這些損傷並不在華西列夫斯基和托爾布欣的心上，真正讓他們感到擔心的是要塞的通訊系統全損壞，不僅無法同外面的部隊聯絡，甚至連要塞內部的聯繫都只能靠通訊員了！由於蘇聯東方面軍司令部就設在克拉斯諾亞爾斯克要塞裡面，因此通訊的中斷也就意味着，東方面軍司令部已經無法負擔起指揮作戰的使命，整個蘇聯東方面軍可以說失去了統一的指揮，如果中國人在這個時候大舉進攻，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另外，由於通訊遲遲無法恢復。要塞內部的東方面軍司令部也不知道核爆炸在要塞外面造成了多大的傷害，也不知道中國人是否趁機向克拉斯諾亞爾斯克要塞外圍發動了猛攻？

可是要修復損壞的通訊設備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因爲要塞的供電系統也完全癱瘓了！沒有電力就沒有照明。黑燈瞎火的怎麼修理通訊設備？而且不僅沒有辦法修復通訊設備，就連需要電力驅動的要塞裝甲炮臺現在都無法使用，連核心堡壘的幾扇電力驅動的大門都打不開了，可以說要塞整個兒已經癱瘓了。如果華軍這個時候進攻的話，沒準真的能把克拉斯諾亞爾斯克要塞給一舉奪取了！

通過一條長長的黑漆漆的走廊，華西列夫斯基和托爾布欣進入了要塞的電力機房，這裡已經掛起了好幾盞煤油燈。幾個工程技術人員正圍在一張鋪着要塞內部電路圖的桌子再低聲議論着什麼。看到華西列夫斯基和托爾布欣走進來，幾個人都立正敬禮。

“情況怎麼樣？要塞的電力什麼時候能恢復？”托爾布欣陰沉着臉問道。

“恐怕……恐怕一時半會恢復不了。”一個上了年紀，掛着中校軍銜的工程師苦着臉道：“幾臺柴油發動機都沒有問題。但是要塞裡面所有的保險絲都同時被燒斷了，還有許多電線的絕緣層被燒穿，這些都不是短時間裡面可以修復的，而且……而且要塞裡面也沒有那麼多備用的電線可用……”

“保險絲燒斷？！電線絕緣層燒穿？！”華西列夫斯基和托爾布欣兩個很有些莫名其妙。他們當然不知道什麼是電磁脈衝了。雖然那枚在克拉斯諾亞爾斯克要塞附近炸響的核炸彈沒有能摧毀要塞厚達10米的外壁和頂部的鋼筋混凝土板還有覆土層。但是核爆產生的瞬變電磁場或者叫做核電磁脈衝卻對要塞裡面的電臺和供電系統造成了重創。當時的科學家們還不知道。任何在地面以上爆炸的核武器都會產生電磁脈衝，能量大約佔核爆炸總能量的百萬分之一，頻率從幾百兆赫到幾兆赫。會在裸露的導電體（例如裸露的電線和天線）上急劇產生數千伏的瞬變電壓，這樣的電壓傳導到克拉斯諾亞爾斯克要塞的通訊和電力線路當中，就對要塞整個電路和通訊線路、設備造成了極其嚴重的損壞。

在這個時代，誰都不知道有“核電磁脈衝”這回事情，而且蘇聯現在的物資供應比較緊張，所以根本沒有在要塞的倉庫裡面儲備上足夠的電工設備。也就無法完全修復要塞的供電和通訊系統了。

“一定要儘可能的恢復供電，還有要優先恢復司令部和炮臺的供電。”華西列夫斯基交代了幾句。又對托爾布欣說道：“費多爾，去要塞外面看看吧。”

“好的，”托爾布欣點點頭：“我們一起去……擔憂外面的情況還在可以控制的地步。”他回過頭問那個中校工程師道：“有辦法到地堡外面去嗎？”

“沒有問題，雖然幾扇主要的大門沒有辦法打開，但還是有幾條次要的通道可以通往要塞上層建築，我這就給參謀長同志和司令員同志帶路。”

……

而此刻克拉斯諾亞爾斯克要塞的核心防禦工事外面的景象大概只能用世界末日來形容了。整個城市——克拉斯諾亞爾斯克要塞其實是建立在葉尼塞河東岸的中西伯利亞最大城市，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市東郊的平原上面的。而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市的平民現在已經疏散到新西伯利亞、古比雪夫、列寧斯克和庫茲涅茨基等地去了，市內的大部分建築都成了蘇軍的兵營或是物資堆放地。固守克拉斯諾亞爾斯克要塞的50萬紅軍並不都駐紮在要塞或要塞周圍的防禦工事裡面，其中相當一部分會作爲預備隊擺在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市內隨時待命。

可是現在，至少駐紮有十幾萬紅軍官兵的城市已經變成了廢墟……到處都是濃煙翻滾的景象，到處都散發着一種刺鼻的氣味，藍色的火苗在四處閃爍。那枚核裂變炸彈似乎就在距離要塞西面不到200米的空地上面炸開，距離核爆中心區域的幾個小型堡壘的地表建築已經不見了蹤影，地面上出現了一個直徑超過200米。深達30多米的大坑！

在距離爆炸稍遠一些的地方，則出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況，在覈爆現場西面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市東區一帶。到處都是倒塌和正在燃燒的建築物，蘇聯紅軍官兵的屍體堆積如山，在葉尼塞河的某條支流裡，全都漂浮着肚皮腫脹面目猙獰的屍體，還散發着一股刺鼻的惡臭，這些人可能都是在爆炸發生時從火海中跳入河裡面企圖逃生的。街道上面也到處都是死屍，這些屍體大多是成列成行的。有些還保持着完成的走路姿勢，不過卻已經被燒成了一塊焦炭，顯然是幾隊正在巡邏或是調防的紅軍。

而在覈爆現場東面。情況似乎不太糟糕，要塞的核心堡壘並沒有垮塌，只是西面防護壁外側的鋼筋混凝土板被核爆所產生的高溫和衝擊波摧毀，露出了裡面紅色的磚牆。厚達9米的磚牆也有大約三四米被核爆炸的威力摧毀。還有不少紅色的粉末堆積在剩餘磚牆的牆角，不知道是不是那些磚頭被衝擊波壓碎後的產物？

要塞核心堡壘頂部厚達幾米的封土層也完全消失了，好像從來就不曾存在過一樣！坑坑窪窪的要塞混凝土頂蓋裸露在外面，原先部署在要塞封土層上面的防空炮炮火陣地自然也不存在了，不過位於核心堡壘南北兩側的兩個三聯裝305mm裝甲炮臺倒還算完好。雖然裝甲炮臺表面完全變成了焦黑色，還有金屬熔化的痕跡，但總體的外觀還算完好……至少還是個炮臺的樣子，至於能不能打響。還能不能轉動就只有天知道了。

再更遠一些的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市中心區域，情況也是悽慘無比。所有能夠燃燒的建築物都在燃燒，大炮、汽車、馬車、裝甲車什麼的，全都橫七豎八倒在地上，道路兩邊還有不計其數正在痛苦呻吟的蘇聯紅軍官兵。這些人的傷勢看起來都極爲嚴重，大部分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經破爛不堪，裸露出來的皮膚都被大面積灼傷，有些還脫落下來，露出血淋淋的血肉！而且大多數人都已經雙目失明，應該是被核爆炸的閃光灼傷了眼睛。現在沒有一個醫護人員，也沒有別的什麼人在搶救傷員，只有此起彼伏的絕望的慘叫聲。

“上帝啊！救救我吧！”

“主啊，寬恕我吧！”

“天父，我有罪……”

還有不少奄奄一息的傷員好像在進行臨終懺悔，可惜內容都是和反動的上帝有關，要是擱在平時，早就有帶着藍帽子的保衛幹部上去拿人了——信仰上帝、真主、釋迦牟尼或者是別的什麼神仙都是違反蘇聯《刑法典》的犯罪行爲！不過現在人都快死了，gc主義信仰也被一顆帝國主義的原子彈炸碎了，誰還會在乎蘇聯《刑法典》呢？如果這些傷員還有視力的話，他們會看見有不少頭上頂着破爛藍帽子的保衛幹部，也都雙手合十在向上帝他老人家懺悔呢！從上帝的立場出發，這些人的罪惡大概是最爲深重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被原諒？

“上帝啊！這是這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這難道就是核裂變炸彈的威力嗎？帝國主義竟然有了這麼可怕的武器，我們怎麼能同他們作戰？怎麼打得過……我們要失敗了，要失敗了，我們都是罪人，是俄羅斯民族的罪人，我們把整個俄羅斯都給毀了，蘇聯完了，俄羅斯完了！”

一個哭哭啼啼的聲音在華西列夫斯基同志的耳邊響起，將被眼前這一派理應是地獄中才有的場面驚呆的東方面軍參謀長從恐懼和驚愕當中驚醒了。他扭頭看去，克拉斯諾亞爾斯克要塞司令員托爾布欣中將正在嚎啕大哭，一個長得高高壯壯，還有一張硬漢才配擁有的菱角分明的面孔的紅軍中將，現在竟然被眼前的慘象給嚇哭了！

華西列夫斯基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克拉斯諾亞爾斯克要塞一路走到這裡的？大概從走出要塞掩體的那一刻開始，整個人已經完全傻掉了吧？在黑咕隆冬的要塞內部的時候，他雖然知道大事不妙了，但多少還有些幻想，以爲是要塞被那顆核裂變炸彈直接命中，所以纔會陷入癱瘓。誰知道核裂變炸彈的威力竟然是這樣的強大……僅僅一枚炸彈就將大半個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市夷爲平地，如果每一座蘇聯大中城市都捱上那麼一兩顆的話，那俄羅斯民族還能存在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