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4月3日，也就國際共運偉大導師費拉基米爾.伊里奇.列寧逝世的一個星期之後。常瑞青乘坐的汽車駛到了新落成的中G中央大廈前面。這棟高達七層的中西合璧式建築從外表看起來非常氣派，有一個藍色的中式尖頂，大樓的牆壁上都鑲嵌着灰色的花崗岩，顯得十分莊嚴。大廈前面有兩根和大樓差不多高的旗杆，分別懸掛着中華聯邦國旗和中國GCD黨旗。坐在汽車裡的常瑞青，這時正用有些陰沉的目光看着車窗外降下了一半的中G黨旗。

中G是在爲列寧降半旗！這是中G中央趁着常瑞青出訪時作出的決定，據說是爲了迴應蘇聯方面的“善意”。

雖然在中G和大中華聯邦政府的宣傳口徑中，並沒有把列寧同托洛茨基並列爲中華民族的生死大敵。可那不過是從分化蘇聯GCD的角度考慮——在聯邦情報局放出的謠言當中，列寧的親信捷爾任斯基現在可在接受中國的庇護——並不是真的把列寧同志當好人！所以，身在曼谷的常瑞青在接到中G中央政治局決定用降半旗給列寧致哀的方式，迴應蘇聯的和解意願時，就不自覺的擔心起來了。

倒不是爲某些人的擅自作主擔心，下半旗畢竟不是什麼大事，而且在政治局會議後還打電報給出訪的常瑞青徵求意見。真正讓常瑞青感到擔憂的是中G的政治局委員們，除了他自己。幾乎一致支持同蘇聯緩和關係！

而且持有這種觀點的，還不僅是蘇聯GCD的同門師兄弟中G的領袖們。就在剛纔。常瑞青還和國防軍總參謀長白崇禧和新任陸軍總司令王君皓交換過意見，這兩個常系國防軍的元勳大佬，也在言語和表情中流露出對中蘇之戰的信心不足。按照白崇禧的說法：“去年蘇聯的鋼鐵產量比我們多70%，電力比我們多60%，石油比我們多十倍，汽車、拖拉機的產量比我們多兩倍……綜合來看，蘇聯的重工業比我們強大一倍有餘，而且他們只發展陸軍。對海軍的投入非常有限，而我們則必須陸海並重。所以在戰時，蘇聯陸軍能從蘇聯工業那裡得到的東西，將是中國陸軍從中國工業得到的四倍！哪怕用四分之一的力量來針對我們也能打成勢均力敵，到時候我們很有可能會陷入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

王君皓更是直截了當地說：“……五億多人民，一千多萬平方公里土地都在我們手裡，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對蘇之戰。即使獲勝，不過得到中亞和西伯利亞的荒蕪之地數百萬平方公里。萬一失敗，則連國家都有覆亡的危險，還請吾兄三思而後行。”

憑心而論，白崇禧和王君皓說的都是實情。蘇聯重工業和軍事力量的強大是毫無疑問的，甚至比起常瑞青前世記憶中的那個斯大林領導的蘇聯。這個時空托洛茨基的蘇聯在工業實力上似乎還要強大一些——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可能是由於蘇聯內戰持續時間比歷史上短、蘇聯軍事共產主義的結束時間較早，以及蘇聯國內政治清洗相對溫和等原因有關。

此外，另一個時空讓蘇聯紅軍元氣大傷的大清洗，多半不會出現了。一心想要發動世界革命解放全人類的托洛茨基現在還沒到玩“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時候。像常瑞青、希特勒、墨索里尼這樣的“狡兔”還多得很，所以根本就沒有理由把自己一手帶出來的紅軍軍官階層給清洗上一遍……

綜合各方面因素考慮。托洛茨基的蘇聯的確不是輕易可以打敗的，如果單純從鞏固“常家王朝”的立場出發，同蘇聯的戰爭，還是儘可能避免爲好。

可問題是，樹欲靜，而風可止乎？

汽車的門打開了，常瑞青低頭從車中鑽了出來。中G主席毛ZD親自出來迎接他。在參政會主席的位子上坐了幾年，現在的毛ZD可比歷史上還在蘇區的那位要豐潤多了，很有些要提前發福的苗頭。

“總理，列寧的葬禮的時間已經定在了五月初，英美法三國都打算派出特使去莫斯科參加列寧葬禮。據說德國也會派密使去參加，順便和托洛茨基討論兩德和平統一的問題。你看，咱們要不要派人去莫斯科呢？”

常瑞青點頭笑笑。和毛ZD握了握手。他提前結束在暹羅的訪問，搭乘飛機趕回南京不就是爲了討論這事兒嗎？他並肩和毛ZD朝中G中央大廈走去，微笑道：“當然要派人去，連半旗都降了，派人去蘇聯開追悼會又有什麼打緊？不過訪蘇代表團的級別還是應該斟酌一下。對了，國民黨方面對這件事有何反應？”

“日前我已經和國民黨的蔣主席交換過意見了，他的意思是中國和蘇聯雖然絕交已久，但並沒有正式處於戰爭狀態。列寧是蘇聯國家領導人，出於禮貌，我們可以派員參加列寧葬禮，但最好能以聯邦政府外交部的名義派員前往，而不是以中國GCD的名義。”

“嗯，蔣主席的話還是有道理的，應該以外交部的名義。”

說話間兩人已經肩並肩的走進了中G中央大廈地樓的電梯——這臺電梯是由美國奧的斯公司在上海開設的分公司生產並安裝的，上升時非常平穩，噪音也很小，幾乎可以同常瑞青在後世所搭乘的電梯媲美了。電梯的鐵柵欄門嘩啦打開後，用高檔木料、地毯和油畫裝飾起來的走廊就出現在常瑞青眼前。說起來他還是第一次來這棟新建成的中G總部，雖然他本人在這裡也有一間辦公室。常瑞青和毛ZD剛走進七樓的會議室，還沒有來得及坐下。就聽見一陣用閩南話交談的聲響，然後就看見潘玉成、潘文華兩父子匆匆忙忙的走了過來。大概是因爲外孫無緣未來的中國總理寶座。潘玉成的氣色看起來不是很好。

看見常瑞青站在門口，就沒好氣地大聲道：“總理，真是稀客啊……哦，有件事情想問一下，我們爲什麼要在陝北建設大型火電廠？難道就是因爲那裡有一箇中華石油集團投資的現代化煤礦嗎？你知道建設幾千公里的高壓輸電線路需要花多少錢嗎？我們爲什麼不能把這個超大型火電廠建在山西，那樣可以節省出一大筆錢！說不定還夠多造一個電廠……還有，爲什麼要將中國電力集團30%的股份轉讓給美國梅隆財團？現在電力集團纔剛剛走上軌道，今後還有很大的增長空間。即使以三倍的淨資產溢價出售也是一筆虧本買賣！”

常瑞青微笑着迎候自己這位絮絮叨叨的岳父大人進了會議室，聽着他還在不停地埋怨：“……這兩年的經濟情況這麼好，稅收增加又這麼快，政府根本就不缺錢啊，爲什麼還要急着出售公營企業的股份？不僅是我們電力集團，還有一大堆公營的鐵路、鋼鐵、造船、航空、汽車、化工等行業的大公司股份也在發賣，甚至連交通銀行、農民銀行（漁農總會控股）的股票也賣掉了不少……總理。你到底是在打什麼算盤？難道就不能和我說明一下？”

常瑞青只是笑着聽着，有些事情他只能做不能說。比如在陝北修建大型火電廠的事情，這可不是心血來潮。就在三個月前，中國物理研究所所長李復幾就從倫敦發來電報，告知英國卡文迪許實驗室和德國威廉皇帝研究院物理研究所聯合開發的，用於分離鈾-235的“氣體擴散機”已經取得試驗成功！於是常瑞青就趕緊下令軍備部開建同位素分離工廠。這個項目是由軍備部長蔣百里直接負責的。工廠的選址則是常瑞青親自拍得板，選擇在了陝北延安縣境內。爲了給這個同位素分離工廠配套，通往陝北的鐵路四年前就開始修建，去已經完工通車了。鐵路修通後，常瑞青控制的中華石油集團又投資數千萬元在陝北神木縣建設了一個大型煤礦。目前正在加緊建設。

就在一個月前，常瑞青又給社保部和中國電力集團下令。要求他們在陝北神木縣建設總裝機容量超過100萬千瓦的大型火電工廠。100萬千瓦的火電廠放到後世也不算是小廠了，更何況是現在？這個電廠一旦建成，年發電量就在50億度上下，而在去年，全中國所有電廠的發電總量加一塊兒，纔剛剛接近100億度！這麼大一個電廠建在人煙稀少的陝北，發出來的電又能賣給誰？要是賣不出去，不是明擺着要虧老本？潘玉成能不着急嗎？

對此，常瑞青又能說什麼？眼下核裂變現象都還沒有被發現，原子彈這種事情就是說出來大概也沒人會相信的。當然如果有人相信，就更不能說了！

至於大量拋售公有企業股份套現的原因，同樣也說不得。雖然常瑞青知道歷史上的大蕭條是1929年10月開始的，可是這個時空的歷史似乎改變了許多。中國崛起，德國復興，中英德三國和蘇日波對峙等事件都會給美國經濟的運行週期造成巨大的影響，現在就是常瑞青這個穿越客也搞不清楚大蕭條會從什麼時候開始了？不過他還是決定在1929年10月前儘可能地減持手中所掌握的公司股票，不管是由中華聯邦政府所擁有的，還是由鐵血同志會所掌控的。

而出售股份的對象，則主要是些錢多的沒地方花的美國財團，什麼摩根財團、洛克菲勒財團、梅隆財團等等的，這幾個月以來已經從中國政府和鐵血同志會手中購入了價值超過十億美元的大公司股份，而且還有進一步大量買入的計劃……

順便提一下，由於《金融監管法》的實行，和金融監管委員會的成立。現在中國的證券市場大概是全世界證券市場中透明程度最高、監管最嚴格的一個。比起那些連財務報表都不怎麼出，根本不受任何外部監管的歐美上市公司來，在上海聯合證券交易所掛牌的上千家公司幾乎在被當成騙子看管（某外資洋行大班的原話）。

常瑞青拍了拍自己老岳父的肩膀。雖然他的輩份比對方小，但是這種上位者的姿態在所有人看來都是很自然的。“潘公。有些事情現在真是不方便說，但是請你相信我，這些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旁邊的毛ZD也跟着勸說：“是啊，潘老，總理的決定能還不放心？咱們國家在總理的領導下從一窮二白的局面起來，到去年已經有600萬噸鋼了已經超過法國了，而且還有幾個大型鋼鐵工廠新建、擴建，再過個兩三年鐵定能超過1000萬噸！如果再加把勁。說不定在幾年內，我們的主要重工業產品的產量就能超過英國了！”

說起鋼鐵產量的增加和超過英國什麼的，毛ZD臉上的眉毛都快飛起來了。潘玉成卻搖頭苦笑：“潤之，你不懂不要瞎說，重工業建設是要講究科學規劃、合理佈局的，不能盲目建設。比如在陝北這種地方建設發電廠就是極不經濟的……”

常瑞青雖然面帶微笑，保持着風度坐了下來。但是笑容當中已經透出了一點不耐煩了。他輕輕咳嗽了一聲。中斷了毛ZD和潘玉成的對話。淡淡一笑道：“潘公，主席，陝北發電廠的事情不用再討論了，這是一個重要而且保密的軍工項目，必須執行下去！現在我們還是來討論一下，列寧逝世後。蘇聯對外政策所出現的微妙變化吧。”

潘玉成皺皺眉，既然是保密的軍工項目，那麼中國電力集團也只能硬着頭皮上馬，哪怕最後虧本也只能認了，只是不知道那個買入電力集團股票的梅隆財團會這麼反應了？想到要和這些洋鬼子打交道。他的腦仁就隱隱作痛起來了。

這時又有幾個中G政治局委員走進了會議室，看到人都到齊。毛ZD就宣佈會議開始。今天會議討論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蘇聯對外政策的改變和中國的應對辦法。

“剛纔我已經和總理交換過意見了，蘇聯伸出的橄欖枝咱們總歸要接一下的，哪怕其中有什麼圈套。”毛ZD主持政治局會議時候的精神永遠是最好的，“總理的意思是，這個去蘇聯參加列寧葬禮的使團應該由聯邦政府的名義派出。同志們，你們認爲派誰做使團團長爲好？諸位有沒有自告奮勇的？”

出使蘇聯的差事想來也不是什麼優差，中蘇關係暫時緩和是可能的，但是總也好不到哪裡去，萬一將來又鬧了變扭，少不了一個蘇聯特務嫌疑。雖然常瑞青那裡肯定能說清楚，可是選民會怎麼看就不好說了，要是因此選不上參政委員、立法委員或是省長、市長，可就得不償失了。所以會議室裡面的政治局委員們全都不吱聲。

看到沒有人肯往火坑裡挑，毛ZD微微一笑，又道：“出訪蘇聯少不得要順路探聽一些情報，沒有一點情報工作經驗，或者不熟悉蘇聯的同志恐怕很難勝任啊！”他看看常瑞青，又說：“總理，我建議由情報部門派人去蘇聯。”

“我同意主席的意見，”李大釗一直都是毛ZD的支持者，他道：“不如就由情報局長張國燾親自出馬吧，他是列寧同志的警衛員出身，在蘇聯的時候也是著名的列派干將。”

常瑞青瞥了他一眼，心想張國燾去蘇聯搞不好就是肉包子打狗！雖然托洛茨基不會公然下手，但是製造個什麼意外還不是小菜一碟？

“張國燾不方便出面，還是由鍾志傑出馬吧，他當過中G駐GC國際代表團團長，在莫斯科也算熟門熟路。”常瑞青想了想，就把現在擔任情報局中亞站站長的鐘志傑推了出來。

對於這個人選，會議室裡倒也沒有人反對，於是就算通過了。常瑞青接着又說：“不知道同志們是怎麼看待列寧死後蘇聯對外政策的轉變，但我是堅決不相信託洛茨基會因爲列寧臨終前的勸告和什麼遺囑就改變世界革命的路線。而且就算是列寧本人，也不一定反對托洛茨基的世界革命路線。蘇聯GCD所執行的，本來就是將革命強行輸出到全世界的政策，在這方面，托洛茨基和列寧是沒有任何分別的。我認爲目前蘇聯的轉變，一定是個陰謀，而且是個大陰謀！我們必須要提高警惕！”

聽了常瑞青的表態，與會的政治局委員們都微微皺眉，似乎都沒有想到常瑞青同蘇聯一戰的決心會如此之堅，看來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

就在此時，會議室裡忽然有一人站了起來，沉聲說道：“總理，您認爲這是托洛茨基的陰謀，可是托洛茨基又想通過這個陰謀達到什麼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