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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東京，赤阪離宮。

“打不下去了呀……遠東軍已經無力再戰！新安土以北，上百萬難民倉惶北撤，擁塞道路，致使遠東軍四個師團無法按計劃撤退。殿後的第十九師團、第二十師團主力已經彈盡援絕，玉碎再即！今日中午，已經發出燒燬軍旗的電文，看來已經難以堅持超過12個小時了！朝鮮軍的情況同樣嚴峻，第13師團、第14師團在鳳凰山區被三倍的支那軍分割包圍，第13師團師團部已經無法聯絡，第14師團亦報告燒燬軍旗，全體成神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情了！而且國內的物資儲備也紛紛告急，特別是糧食、鋼鐵、煤礦儲備都難以爲繼，外匯儲備也即將耗盡。民間商業活動早就因爲支那的破舊戰和商業船舶大量被陸海軍徵用而陷於停滯，軍工生產也很快將因爲缺乏原料而陷於萎縮……皇太子殿下，這場戰爭已經維持不下去了！帝國必須要尋求和平了……”

田中義一在赤阪離宮內召開的大本營特別會議上吞吞吐吐地闡述着將要陷於崩潰的局勢，最後咬着牙又一次提出了求和的建議。

聽到田中最後的這句話，裕仁皇太子好像受了什麼刺激一樣，臉色一下鐵青起來，目光冰冷地看着田中。沉聲道：“皇國已經提出和平請求了，現在是支那一再拒絕皇國的和平誠意！所以皇國上下已經沒有了退路！必須盡全部力量打下去。皇國已經到了最後決戰的關頭。後退一步，整個皇國都將摔得粉身碎骨！”

田中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朝着裕仁的御座深深鞠了一躬，用幾乎哀求的語氣說：“殿下。支那提出某些和談條件並不是不能考慮的……比如歸還臺灣和賠償兩億美元的軍費……臺灣本來就是帝國從支那手中奪取的，而且僅僅不過三萬平方公里，根本不能和二十萬平方公里的朝鮮，三十萬平方公里的遠東濱海相比。至於那兩億美元，英國政府已經表示願意幫助籌集貸款……”

“支那好像還有一個條件吧！”裕仁厲聲打斷道。

“這個……微臣可以親自去向支那謝罪，哪怕要臣切腹都沒有問題，絕對不會讓殿下承擔責任的。”

“如果支那不肯接受呢？”閒院宮載仁親王大聲質問。這位在歷史上有王子傳令兵之稱的親王元帥一直都是裕仁的鐵桿支持者。歷史上就曾長期把持陸軍參謀本部總長一職，現在更是裕仁身邊最激烈的主戰派。

被載仁這麼一問。田中義一苦笑着低下了頭，現在的局勢可比中國一開始提出這三項要求的時候嚴峻多了！即使日本全盤接收三項條件，中國也很有可能提出更加苛刻的要求！如果日本還要在這三個條件上面討價還價，中國多半是不會接受的。到時候日本該怎麼辦？田中心裡面壓根就沒有一點兒底。

看到田中不說話，裕仁的聲音更冷了幾分。“田中卿，外交的基礎是實力！體面的和平是建立在軍事上勢均力敵的基礎上的。目前皇軍在戰場上的表現，實在不可能替帝國爭取到什麼體面和平！所以現在用不着考慮和平。還是多想想怎麼扭轉不利局面吧！這方面，你有什麼建議？”

“微臣無能爲力。”田中義一苦苦一嘆。“懇請殿下同意微臣辭去內閣總理大臣和陸軍大臣官職。”

“不許可！”裕仁沉聲道。“現在不是更換內閣的時候，田中卿如果感到難以勝任可以辭去陸軍大臣一職。”他指着閒院宮載仁親王說。“可以由閒院宮出任陸軍參謀總長，由原參謀總長田中國重出任陸軍大臣。兩位田中卿以爲如何？”

田中義一和田中國重互相看了一眼。這事兒吧，還真不符合體制，但現在是非常時期。也就顧不了那麼多了，反正陸軍參謀總長這份差事也燙手的緊，閒院宮想當給他就是了。想到這裡，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表示：“臣等沒有異議。”

看到兩個姓田中的總算還識相。裕仁臉上神色已經鬆了下來。他的皇太子寶座暫時算是保住了！當下就重重點頭，朗聲道：“衆卿。現在我帝國，實已面臨幾十年所未有之困難關頭。數十萬陸軍在遠東、滿洲戰場遭遇空前的慘敗！這是帝國自維新以來最大的恥辱！是陸軍辜負了陛下和國民的期望！是陸軍耽誤了帝國大陸政策的推行！現在陸軍必須以最大的犧牲決心。向支那腹心之地果斷出擊，死中求生，奮力一擊，挽回帝國之國運！”

這話明顯是針對上海作戰來的，原先裕仁對上海作戰並不熱心，認爲那是分散使用兵力的愚蠢之舉。但現在遠東、滿洲、朝鮮戰場的局面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就算將最後的三個師團投入進去也於事無補了。唯一扳回戰局的機會只有上海作戰了！不過在中國方面提出三項和談條件以後，田中內閣和大本營就在是否還要執行上海作戰的問題上猶豫不決起來了。他們擔心英美列強會將日本實行上海作戰的舉動，看成是日本一意孤行擴大戰爭，對和平毫無誠意的鐵證！下一步英美兩國很可能會以制裁日本的方式，迫使日本回到談判桌前。

會議室內一片安靜，田中義一和田中國重都不說話。現在擺在日本帝國面前的就兩條路，一是向中國求和；二是實行上海作戰，逼和中國。裕仁既然不願意求和，剩下的唯有不顧英美列強的態度，堅決實行上海作戰了，但願這次上海作戰可以取得意想當中的成功。

閒院宮載仁倒是神采飛揚，大聲開口：“皇國興廢，全在此一戰。全體陸海軍將士必將奮發武勇，張我國威。迫降支那！現在就請皇太子殿下代表天皇陛下下詔命令陸海軍實行上海作戰吧！”

聽到這話，滿室的日本文武官僚都是一怔。由日本天皇下詔指揮部隊，這樣的事情從建武中興以後就沒有發生過！現在裕仁皇太子是想借着推行上海作戰的機會，實行天皇直領陸海軍啊！

（根據當時日本的憲法，陸海軍不是由內閣統率，而是由天皇直領。但實際上陸海軍的統率權在明治、大正兩朝都掌握在內閣手中。直到昭和時代才被裕仁天皇攫取。）

不過吃驚歸吃驚，一屋子的老狐狸誰也不開口反對。仗都打成這樣了，這個統率權差不多就是個燙手山芋。裕仁想要就拿去吧。裕仁看到大家都不反對，滿意地點頭，騰地一下從御座站起，走了幾步。“上海作戰的詔書，爾後會送到大本營。卿等實心爲國之心，天皇陛下也必能嘉納！本次上海作戰關係到皇國國運，望爾等衆卿謹慎行事。勿負陛下厚望！”

……

1923年7月16日傍晚。

沖繩附近，東中國海，一支懸掛着旭日旗幟的龐大艦隊正浩浩蕩蕩的行駛在海面上。

兩艘長門級戰列艦，兩艘扶桑級戰列艦，兩艘伊勢級戰列艦，兩艘河內級戰列艦。一艘筑波級戰列巡洋艦和兩艘鞍馬級戰列巡洋艦，還有六艘一等海防艦，十三艘輕巡洋艦和二十四艘驅逐艦，以及日本海軍唯一的一艘航空母艦鳳翔號。

足足五十四艘軍艦，還有四十餘艘運兵船、運輸船、運煤船、醫療船和油輪。滾滾的濃煙幾乎遮蔽了天空。讓甲板上的日本海陸軍官兵們激動不已。加上正在穿越對馬海峽趕來會合的四艘金剛級戰列巡洋艦和六艘爲它們護航的驅逐艦。整個日本聯合艦隊除了幾艘等待拆毀的薩摩級、香取級和敷島級戰列艦外，幾乎傾巢出動。很多人甚至都懷疑這樣龐大的艦隊會不會將南京的那位支那委員長嚇昏過去，如果早一點出動這支艦隊，戰爭大概已經勝利了吧！

不過在旗艦長門號內，聯合艦隊司令官竹下勇中將和日本陸軍第三軍司令官鈴木莊六中將可沒有他們手下的官兵們那麼樂觀，站在海圖前面的他們甚至有些惴惴不安。

是的，是非常的不安。

而且兩個中將還是因爲兩個不同的原因在不安！讓海軍中將竹下勇不安的是中國人的兩艘e級潛水艇！指揮着包括11艘戰列艦和戰列巡洋艦在內的上百艘艘船組成的龐大編隊的日本海軍聯合艦隊司令官，居然因爲區區兩艘中國潛艇在不安！這樣的事情要是讓赤阪離宮裡的那位太子爺知道，不知道會不會氣瘋掉？

不過竹下勇中將卻知道自己這支貌似強大，實際上真的非常強大的海軍艦隊存在着一個致命的弱點——反潛能力薄弱到了極點！整個聯合艦隊上下竟然沒有一臺主動聲納！唯一確定敵方潛艇具體位置的辦法就是依靠瞭望兵的兩隻眼睛。如果是在水面清澈見底的海域，又有良好的能見度的話，靠水兵的兩隻眼睛勉強還能對付。可是到了水面渾濁的東中國海，又是漆黑一片的夜晚的話……自己的一百多條艦船怎麼看都像是些浮動的靶子。

當然了，根據可靠情報顯示，華軍的潛水艇僅僅只有兩艘。全殲自己這邊的一百餘艘艦船是不可能的，可是也絕不會毫無戰果！這一個多月以來，那兩艘該死的潛艇在琉球羣島周圍的海域頻繁出擊，擊沉擊傷的日本艦船不下二十艘！而它們自己則毫髮無損！所以這一次，這兩艘華軍潛艇肯定會出動偷襲的，或許現在就埋伏在長江口、杭州灣一帶等着自己的艦隊往上撞呢！

更糟糕的是，這次的上海作戰肯定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結束的。搞不好整個艦隊要在上海附近的海域停留相當長的時間，而每個晚上，華軍的潛艇肯定會來找自己的麻煩！

這可不是鬧着玩的，每個晚上都會有16枚魚雷射向自己的艦隊！天知道會被它們打中什麼？要是長門號和陸奧號捱上幾枚魚雷沉在東中國海里，那自己這個聯合艦隊司令官也就做到頭了。

如果擁有絕對兵力火力優勢的海軍聯合艦隊司令官都有理由不安。那麼明擺着是去送死的日本陸軍第三軍司令長官鈴木莊六中將。就更加沒有理由把提到嗓子眼的心給放下來了。

說心裡話，日本陸軍在這場戰爭中的表現讓他這個陸軍中將羞愧的都無地自容了。看着那些海軍將佐鄙視或者是同情的目光。鈴木中將恨不得一投扎進海里面餵魚算了。

可是他現在還不能死，因爲在上海還有一場必敗之戰等着他去打呢！

“竹下君，登陸的地點最後確定了嗎？”鈴木莊六轉過身問竹下勇。按照大本營的指示，這次上海作戰是以海軍爲主，登陸計劃也由海軍聯合艦隊制定。而海軍制定的預案一共有三個，分別是：一、在長江口選擇合適地點登陸；二、在杭州灣選擇適當地點登陸；三、在浙江寧波附近選擇登陸地點。至於最後陸軍要在哪裡上岸，則要由竹下勇這個海軍中將最後拿主意了。

“還沒有……很不好辦呢。鈴木君，你知道嗎。登陸戰一直以來都是海軍最棘手的進攻項目。”

“哪裡有那麼難？”鈴木莊六嗤地一笑。“當年日清戰爭時，皇軍就輕而易舉登上了大連灣和榮成灣。現在海軍的實力比那時強大了總有數十倍，登陸戰怎麼就變成最棘手的進攻項目了呢？”

“當年沒有常瑞青啊！”竹下勇輕輕敲了敲海圖，嘆了口氣。“日清戰爭時，皇軍陸軍是所向無敵的，隨便找個地方上岸都沒有問題。可是現在不行了……上海作戰的目的已經不是戰勝支那，而是迫和支那。而要達成這樣的目標。最好的辦法就是用海軍的大口徑艦炮轟擊支那的經濟中心上海市的市區。但是……”

“但是什麼？”鈴木莊六不耐煩地一揮手，用重濁的聲音說：“既然知道最好的辦法是什麼，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可那就意味着海軍陸戰隊和陸軍第三軍必須在支那防守最嚴密的海口登陸！”竹下勇敲了敲海圖上的長江口說。

“那裡的防守很嚴密嗎？我看着也沒什麼嘛。”鈴木莊六用手指戳着海圖說。“整個長江口好像沒有設防的樣子，靠近海岸的地方都沒有炮臺，只是在黃浦江入口處修建了兩個炮臺。我看完全可以讓陸軍在浦東地區登陸，從背後奪取高橋炮臺。然後再用高橋炮臺的大炮轟擊吳淞口炮臺。”

“鈴木君，拜託你別用陸軍的標準來登陸作戰。上海周圍的地形雖然平坦，但是適合登陸的地方並不多。因爲那些平坦的海岸線都是泥沙淤積而成，海邊上都是爛泥塘，退潮的時候有十幾二十公里寬。根本無法通行。漲潮的時候水也不深，大型艦船也無法靠近。小部隊或許能上去。不過考慮到支那陸軍的戰鬥力，小股部隊上陸就是毫無意義的自殺行爲！”

“這次行動對第三軍來說就是在自殺。”鈴木莊六滿不在乎地嘟囔道。

竹下勇說：“那也得死得有價值！”他指着海圖上的高橋港。“上海周圍的海岸線雖然很長，但是大型港口幾乎沒有……三個師團外加5000海軍陸戰隊的大部隊是不可能通過爛泥潭一樣的海灘來補給的，所以必須要奪取港口。在長江入海口這裡，除了黃浦江裡的港口，就只有高橋港、寶山港了。寶山港是上不去的，高橋港又在支那軍高橋要塞的炮口底下，而且距離吳淞口炮臺也不遠。”

“那就必須摧毀高橋炮臺！海軍出動了15艘戰列艦和戰列巡洋艦，摧毀一個要塞應該沒有問題吧？”

“可不大容易。”竹下帶着苦笑搖頭。“高橋港距離長江入海口有30多公里，戰列艦的主炮根本夠不着。”

“那就開進去打嘛！”鈴木莊六跺了跺腳。“戰爭都打成這樣了，我們陸軍都快拼光了，你們海軍就不要再把戰列艦當個寶了！要是輸掉了戰爭，帝國就完了！要那麼多戰列艦、戰列巡洋艦有什麼用？”

竹下勇說：“不是我捨不得戰列艦，這一會我帶來了五艘老舊的主力艦和六艘一等海防艦，就是準備扔在上海的！只要能衝進長江口，找個地方擱淺當陸上炮臺用都成！可是現在的問題是，支那人已經用沉船和水雷封鎖住了長江入海口的主要航道！我們必須先打撈沉船、排除水雷，然後才能進入長江口。”

“那就趕快打撈吧！”鈴木的聲音很陰沉。“帝國就快輸掉戰爭了，現在沒有什麼不能犧牲的！我們第三軍的八萬將士都已經準備全體玉碎在上海了！請海軍也拿出這樣的決心來吧！”

竹下勇沉默了很久，最後才艱難地點頭。“我明白了！那麼第一次登陸戰的地點就確定在長江入口的橫沙島和崇明島了！請第三軍在48小時內做好準備吧！具體的登陸計劃很快就會送到鈴木君手中！”他咬咬牙，又說：“海軍將會把兩艘一等海防艦擱淺在橫沙島和崇明島灘頭爲陸軍提供火力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