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大民國

常瑞青今天一整天都泡在部隊裡面，和手底下的各級軍官談了一天的心，還送出去十幾萬元紅包收買人心。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誰讓眼下局面複雜，他能依靠的也只有這支軍隊呢？

剛一回到龍巖城內的鎮守使衙門，就看見第31混成旅的高級參謀徐祖貽飛也似的迎了出來。

“旅長，旅長！福州城有密電過來！”

常瑞青摘鐙下馬，從對方手中接過一個封皮上印着絕密字樣的文件夾，皺了皺眉，隨口問了一句：“出了什麼事情？”這段時間總有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消息傳來，弄得他都有些心理陰影了。

徐祖貽猶豫了一下，按照規定這封絕密的電文可不是他該看的……不過最後還是上前一步，湊到常瑞青耳邊低聲道：“是復興社的消息，他們拿到貨了，人也已經安全離開了福州，不過好像出了點小麻煩，失主好像已經知道誰是嫌疑人了。”

徐祖貽說的一大堆都是暗語，具體是什麼意思他也不知道。不過常瑞青聽了以後卻輕輕吁了口氣，貨是指李厚基投資到中國銀行的350萬鉅款！現在已經到了復興社在中國銀行上海分行的秘密賬戶上。人嘛，自然是指趙香兒和吳嫣兒兩人，她們按照計劃現在應該已經登上了前往上海的輪船了。至於小麻煩應該是指李厚基的家人在四下尋找失蹤的吳嫣兒了……這根本算不上什麼事情，李厚基一死。他的家人就沒了靠山，就算知道錢被自己給黑了也無計可施！

不過常瑞青的好心情沒有維持多久，徐祖貽好像是變戲法一樣，又拿出一份文件交夾給了常瑞青：“旅長。這是廣東方面的密電！”

常瑞青打開文件夾匆匆掃了兩眼，臉色就凝重起來了，沉默了片刻，他扭頭對徐祖貽道：“通知團以上軍官開會！”看來這又是一個相當讓人意外的消息，多半還不是什麼好消息！

會議室裡面，常瑞青繃着一張臉，坐在主持的位置上面，看着手下的重要幹部們一個個集中而來。就連在那個依附於常瑞青的閩西北獨立旅旅長龍清驤也從永定縣的家裡面，騎馬狂奔一個多小時趕來了。

直到所有人到齊，常瑞青才拍了拍桌子上一份電報抄件：“孫中山已經以廣州軍政府大元帥的名義任命莫擎宇爲援閩粵軍總司令，任命臧致平爲福建陸軍總司令了。而且臧致平已經通電就任了……各位，對這個消息有什麼看法？”

幾個人對視一眼，還是白崇禧先開口：“那個莫擎宇不是一早就勾搭上北洋了嗎？孫先生也是知道的，怎麼還派他來援閩？他這是想……”

想借刀殺人唄！奶奶的，這個革命先行者的手段比歷史書上寫的強太多了……

常瑞青繃着臉孔。緩緩地注視着麾下這些保定系軍官的神色。他的這個團體是以南方省籍的保定同學爲基礎的，這些人在辛亥革命的時候都參加過學生軍，孫中山算是大傢伙的“故主”，大家心裡面多少也傾向孫中山……如果讓他們在孫中山和自己之間做選擇的話。結果恐怕很不樂觀啊！

他冷冷地回答白崇禧的問題：“孫先生是想一石二鳥！他知道莫擎宇暗通北洋，那北洋方面一定會利用莫擎宇來剷除臧致平……而咱們又是孫先生的信徒。還掛着北洋的牌子，正好藉着這個機會繳了莫擎宇軍隊的械。這樣陳炯明、許崇智的軍隊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拿下粵東地盤了。”

“那麼閩粵的革命形勢可就一片大好了……”聽到常瑞青的分析，擔任第31混成旅第六團團長的張治中就脫口而道，臉上也是掩飾不住的喜色。常瑞青冷眼瞧了他一眼，擠出幾分笑容點了點頭：“對，是一片大好！”

會議室裡的氣氛頓時就輕鬆起來了，常瑞青的一票心腹都紛紛交頭接耳，臉上大多是笑容滿面……看來這裡的中華革命黨黨員絕對不止常瑞青一人吧？

常瑞青轉頭看着盧逸軒：“子休，你怎麼看？我們應該怎麼應付這個局面？”這個人可是盧永祥的堂弟，總該不那麼傾向革命黨吧？

盧逸軒聞言撓了撓後腦勺，笑道：“還能怎麼應付？就順着孫先生安排的路子走下去吧。反正莫擎宇也一直和咱們有聯繫，一定不會防備咱們，正好趁機繳了他的械。北洋那邊就說莫部虛實難測，還是先行繳械爲上……我估計段芝老和徐又錚也不會真的在乎他這個廣東佬的。”

常瑞青微微點頭：“那誰去再聯絡一下莫擎宇？最好能把他本人誆來福建。”

盧逸軒嗤的一笑，拍了拍胸脯：“我去吧！我是盧子嘉的堂弟，莫擎宇可是得好好巴結一下的。”

“好吧，那就勞煩子休兄走一趟了。”常瑞青滿意地笑笑，他本來也是這個意思。然後他又眯着眼睛掃了一下屋子裡的衆人，將他們的表情全都收入眼底，包括自己的心腹王君皓在內，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樣子。他在心裡面長嘆了一聲，也堆出一團春風般的笑臉兒。

“現在安排一下任務，健生。”常瑞青點了白崇禧的名：“莫擎宇部就交給你的第一路去解決，要做好將他們全部消滅的準備！”

“是！”白崇禧一個立正，大聲應道。

常瑞青又轉向王君皓：“自省，你的第二路準備開進閩北，用第31混成旅第2團的名義……把蔡揮塵（蔡忠笏）的炮團也帶上吧，主力先開到沙縣駐紮。”

王君皓也一臉鄭重地起立敬禮接下了命令。最後常瑞青又衝着龍清驤拱了拱手：“這閩西北六縣的防務就拜託蘭淵兄了，這回兄弟如果能如願取了福州或是漳廈。這個龍巖鎮守使就是蘭淵兄的了！”

龍清驤聞言大喜，向常瑞青抱了抱拳：“請耀如兄弟放心，有老哥在閩西北，保管耀如兄弟的後方萬無一失！”

常瑞青望了他一眼。淡淡地道：“閩西北早晚是你的天下，留神看好了，別讓任何一方勢力擠進來，明白嗎？”

龍清驤愣了下，還沒想明白常瑞青的話是什麼意思，常大旅長已經起身準備離開了：“弟兄們，咱們的前途命運在此一役了，以後不管是在北洋。還是投革命黨，要想出人頭地都是要拿實力說話的！大家好好幹吧！”

……

啪嗒一聲響動，孫中山將兩份委任狀放在了辦公桌上。

這兩份委任狀都是以廣州軍政府大元帥的名義發佈的。一份是任命陳炯明當粵軍總司令兼惠潮嘉鎮守使的。一份是任命蔣J石當粵軍參謀長的。這兩個任命可都是繞過了兩廣巡閱使陸榮廷和廣東督軍陳炳尡發佈的！

當然不是現在，而是在孫中山順利取得粵東15縣地盤。以及革命黨在福建的佈置完全實現以後纔會公開發布的！因爲到了那個時候，孫中山明面上可以動用的武力將會包括陳炯明、許崇智的20營粵軍，李烈鈞的兩師滇軍，還臧致平的一個混成旅，以及一大堆廣東、福建的民軍。在兵力總數上。恐怕還要多過陸榮廷的桂軍了！

到了那個時候，就該讓陸榮廷知道，誰纔是西南真正的主子了。

坐在孫中山對面的，正是陳炯明和蔣J石兩人。一個是孫中山的老同志。曾經擔任過廣東的民政長（相當於省長，位列當時的都督胡漢民之下）。眼下孫中山跟前的頭號心腹。一個是革命黨的後起之秀，在這次福建的風波中爲革命黨立下大功的蔣J石。

不過這兩個人似乎有些不大對付。看對方的眼神裡面總有那麼幾分不屑。陳炯明總覺得讓一個外省軍人來當粵軍參謀長是亂彈琴，而且廣東又不乏軍事人才……而蔣J石對陳炯明這個長衫子軍人也一樣瞧不上眼，根本就沒有學習過軍事，怎麼當總司令啊？而且陳炯明的局面也太小，眼睛裡大概只有廣東吧？

孫中山卻認爲眼前的兩位都是難得的人才，只要肯團結合作，呃，還要乖乖聽自己的話，革命事業是肯定有希望的……那個蔣J石倒還聽指揮，可是陳炯明就有些不怎麼乖了！

他故意不理陳炯明，衝着蔣J石溫和地道：“J石同志，福建能有現在這樣的局面，完全都是你的功勞！你做得很好。對了，你覺得常瑞青被我們利用了一番以後會有什麼反應？”

蔣J石站了起來，一臉激動地道：“先生謬讚了，一切都是在先生的運籌帷幄之下才得以實現的。”

孫中山滿意地點點頭，得意地瞥了陳炯明一眼。蔣J石接着又道：“至於常瑞青嘛，就要看我們下一步想要他怎麼樣了。”

孫中山皺了皺眉：“北洋在蒙古的進展異常順利，俄國臨時政府沒有任何反應……看來這個月內，蒙古就可以順利撤治了。接下來，段祺瑞又該大舉南下了吧？”他沉默半晌：“北洋南下無非就是兩路，湖南一路，福建一路……我們和桂軍應該各負責一路之敵，不如就讓我們來對付福建方面，讓桂軍去湖南和北洋兵好好打上一場吧！”

一旁的陳炯明聽了這話，突然想到了什麼，對孫中山道：“先生，難道要我們去幫常瑞青打垮唐國謨的軍隊？”

孫中山淡淡一笑，點了點頭：“等莫擎宇的隊伍一完蛋，你就分出10個營，讓許汝爲和蔣J石指揮着入閩增援臧致平，叫方聲燾也一起去。”

陳炯明緩緩搖頭：“這樣是不是太便宜常瑞青了？現在臧致平投靠了咱們，唐國謨再一敗，福建省可就是他和王麒的天下了！”

“競公。”蔣J石插話道：“打垮唐國謨是必須的，否則常瑞青就有可能和唐國謨聯手進攻漳廈！”

陳炯明怔了一下，最後還是緩緩點了下頭：“我明白了。常瑞青到底還是外人吶……”

孫中山淡淡一笑：“他早晚會是我們革命同志的，因爲北洋那裡沒有他的舞臺。”

……

薩鎮冰坐在汽車裡面，心裡盤算着眼下福建的局勢，還有唐國謨開出的拉攏海軍的條件——由自己擔任福建省長。泉州交給海軍陸戰隊駐防……雖然沒有得到預想中的廈門，不過這個價碼還算理想。

但是這些天福建省內的局勢卻有些錯綜複雜，臧致平已經公開投靠了孫中山，接受了閩軍總司令的官職，而且福建民軍中勢力最大的高義也公開表示擁護臧致平了。爲此，駐紮在泉州附近的姚建屏旅已經和高義旅交上了火，眼下正是勝負難料的時候。

閩西北的常瑞青、王麒則結成了同盟。雖然已經通電擁護唐國謨出任福建督軍了，可是他們卻沒有服從唐國謨的命令去進攻漳廈。而是趁機把觸角伸進了閩北，佔領了好幾個縣的地盤，也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主義？

此外，孫中山也給臧致平派來了援兵。是廣東的惠潮嘉鎮守使莫擎宇親自帶兵來的，據說有十五營粵軍！攏共六千多大軍。這樣一來，臧致平一方的總兵力也多達一萬七八千，比起唐國謨來也不相上下了。看來閩西北的常瑞青、王麒現在成了左右福建局勢的關鍵力量了。

而這個常瑞青遲遲不動，到底在打什麼主義呢？

汽車在福州城內的第10混成旅旅部門口停了下來。就見唐國謨穿着一襲白色的長衫在門口笑着親自來給他拉車門：“鼎公，這麼晚還把您老請過來，實在是辛苦您啦。”

薩鎮冰下了車，衝着唐國謨點點頭：“談不上什麼辛苦。眼下福建亂成這樣，我這個福建子弟理應要爲家鄉的安定出一份力嘛。”

唐國謨哈哈大笑。將薩鎮冰迎進自己的辦公室內。薩鎮冰就看見屋子裡面掛了一幅巨大的福建地圖，一個紅色的箭頭正從福州向泉州的方向延伸出去。他心下一動。這是唐國謨要發動進攻了？就他的兩個旅打得過人家嗎？他要是敗了，自己這個福建省長可就打了水漂了！

唐國謨看到他打量這幅地圖，微笑着指了下那個紅色箭頭道：“馬步雲帶了兩個團去增援姚建屏了，高義的那幾千人轉眼就要完蛋了，接下去就該收拾臧致平了！”

薩鎮冰卻不由得擰起了眉毛。他雖說是海軍，可陸地上的戰事也不是一點不懂……馬步雲和姚建屏一共有四個團，高義和臧致平也有四個團，莫擎宇又帶來十個營，差不多就是三個團。那就是臧致平一頭七個團，唐國謨這邊四個團，七比四大，所以臧致平比唐國謨厲害！

唐國謨卻是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電報紙，遞給了薩鎮冰：“這是徐又錚給兄弟發過來的，原來孫中山派了援臧的莫擎宇早就在暗中投靠了中央！這次正好可以來個臨陣倒戈。此外，常瑞青那裡也有徐又錚的電報發過去了，那個常瑞青可是徐又錚一手提拔上來的，不會不聽話的……所以這回打漳州、廈門是萬無一失的！鼎公，請您過來就是想借您的面子聯絡一下王愷士（王麒），也不要求他一起出兵，只要他能繼續保持中立就行。等福建平定下來以後，一個閩東北鎮守使的位子還是可以給他的。”

聽了他的話，薩鎮冰才長出了口氣：“好的，我就親自去走一遭……沒想到徐又錚還真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人物！先是蒙古，又是福建，看來福建的亂局不會持久了。”

唐國謨滿意地笑了笑。一個閩東北鎮守使如果能拆散了常瑞青和王麒的同盟可就太值得了。臧致平一完蛋，以後的福建可就是自己和常瑞青鬥了，只要海軍還有王麒這條地頭蛇站在自己一邊，常瑞青就算控制了整個閩西，也不會是自己的對手！

而此時，在福州城內的常公館裡，金永炎和任貽江，還有革命黨方面在福建的負責人宋淵源也有一場密談。在李厚基遇刺以後，蔣J石去遊說了唐國謨，然後就回了廣東。宋淵源就直接躲進了常瑞青公館避風頭，和到福州活動的金永炎交上了朋友，而任貽江則一直在福州主持復興社的情報工作，三個人也常常聚在一起討論眼下的時局，尋找對手的破綻。

“福建督軍是唐國謨的，福建省長給了薩鎮冰，漳廈鎮守使許了咱們常旅長……馬步雲多半可以當第10混成旅旅長。可是姚建屏呢？他的福建第1混成旅在簽名打頭陣，臨了卻沒有一點好處，只怕是心有不平吧？”

金永炎拿着任貽江剛剛送上來的情報彙總只掃了一眼，就自言自語的盤算起來了。

“何止是不平啊！”宋淵源搖着把蒲扇笑道：“當年姚建屏是第14團團長，唐國謨是第13團團長，一塊兒跟着李厚基入閩。現在一個馬上就要當督軍了，一個還是旅長，連個肥一點的鎮守使都沒有，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曉峰兄，宜臣老弟，你們瞧這裡面有什麼空子可以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