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泡吧，我去看會兒電視。”張秋說完逃也似的離開。

露西亞看不到外面的場景，試探着說了幾句話都沒得到迴應。一小時後，露西亞裹着浴袍走到牀邊，紅着臉向張秋解釋：“那個，我說話的時候沒過腦子。”

“啊？”張秋把目光從電視移到露西亞身上，見她還在爲剛剛的事糾結，忙說，“沒事沒事，我們睡覺吧。”

“恩，好。”露西亞點點頭，臉更紅了。

張秋關掉電視，並沒有什麼吸引人的節目，絕大多數臺都在滾動播放新聞。露西亞躺好後，隨手關掉房間的燈。黑暗中，兩個人默默無言。已經是凌晨兩點半，睏倦極了的兩個人很快進入夢鄉。

第二天中午，張秋和露西亞才依依不捨地起牀。僕人一直在門外恭候，見兩人出來，對張秋說道：“請隨我到餐廳用餐。”

張秋點點頭，問僕人：“巴南王子起牀了嗎？”

“王子殿下一大早就起牀了，現在正在辦公。王子殿下吩咐過，等你們吃過飯去找他，他有要緊事對你們說。”

“要緊事？”張秋和露西亞相視一眼，“我們先去找他。”

“恩，好。”露西亞忙不迭地點頭。

僕人說道：“王子殿下特意交代過我，讓我安排兩位吃過飯再去，事情也沒有特別緊急。”

“那好吧，先去吃東西，我的確肚子餓了。”

張秋和露西亞跟隨僕人前往餐廳，一路上張秋都在猜測，巴南王子有什麼事要說。

“你猜，巴南王子找咱們有什麼事呢？”露西亞問道。

“原來你也在想這個問題，我覺得，按目前的形勢，不會有什麼大事發生。”

“但願吧，好不容易有今天的局面，我不希望再出事了。”

“不會的，他不是說了嘛，”張秋指着僕人，“事情也沒有特別緊急。”

談話間已經來到餐廳，神奇的是，蒼鷹又等在這裡。張秋吩咐僕人直接開午飯來吃，隨後與露西亞坐到蒼鷹對面，三人相對無言。

蒼鷹最先開口，問道：“我們什麼時候回國？”

“你很急嗎？”

“事情辦完，該回去了。”

“那……那就明天吧。”張秋遲疑一下，考慮到要與巴南王子告別，留出一天的時間足夠了。

就算蒼鷹不提，張秋也想盡快回去，他惦記自己的家人，兄弟，還有他最愛的媳婦。趙元嘉的平安歸國對張秋來講更是一層壓力，鬥爭遠遠沒有結束，張秋要回去繼續戰鬥。

“好，下午我向百教授彙報。”

張秋點點頭，與蒼鷹的交流使用中文，露西亞並不能聽懂，張秋換成英語說道：“露西亞，明天我和蒼鷹就要回國了，你有什麼打算？”

“明天就要走嗎？”露西亞驚訝地看着張秋，“我知道分別就要來臨，但我沒想到會這麼快。”

“是的，明天就要走了，還有很多事等着我回去做。”

“那好吧，真是有些不捨呢。”

露西亞輕咬着嘴脣，往事一幕幕涌上心頭，眼角竟有些溼潤。張秋看着露西亞，同樣感到不捨。非洲之行，就像做了一場奇幻的夢。

“你呢，有什麼打算？”

露西亞看着張秋，眉角微微上揚，許久才說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去嗎？”

“你要和我一起回國嗎，當然可以了。”

“太好了，我和你一起回去。現在就分別太不捨了，再到我心心念唸的中國去玩一趟，還能見到可愛的江雪妹妹。”露西亞一邊說一邊燦爛地笑着。苦盡甘來，經歷了這麼多磨難，是時候度假放鬆了。

張秋不願意破壞露西亞美好願望，可是他不得不提醒露西亞：“你要考慮清楚，也許這一次的中國之行並不像之前那樣美好。”

“沒關係，我想清楚了，大風大浪都是一起闖過來的，我不怕。只要和你們待在一起，無論做什麼都覺得美好。”

像一股暖流匯入心中，張秋鄭重地點頭：“你放心，我一定保護好你！”

身着精緻西裝的侍者把午餐端上桌一一揭開，有燒鴨，烤肉和新鮮的水果。此刻再吃，張秋不由得想到一路上見過嘗過種種食物。與自己的生活相比，這頓午餐只是一頓精緻的西餐。但與那桑坦尼亞大多數人的麪糊糊相比，這頓午餐就顯得太過奢侈。無論在什麼時候，階級差距都很難縮小，更不要談消除了。

飽餐一頓後，露西亞輕輕擦拭着嘴角，張秋起身與蒼鷹告辭：“我和露西亞去見巴南王子，我會把回國的時間告訴他，請他來安排。”

“很好，我也去向百教授彙報。”

在餐廳門口，蒼鷹獨自一人朝客房走去，張秋和露西亞則在僕人的引領下，來到了巴南王子辦公的地方。

這是位於行宮二樓一間寬敞的大屋子，整整一面都是落地窗，站在窗口往外看，景色優美宜人。巴南王子坐在辦公桌後，桌前站着幾個人正聽巴南王子訓話。張秋和露西亞在一旁的沙發坐下等待，巴南王子處理完事情，走過來坐到張秋和露西亞對面，說道：“收拾一下東西，下午我們回巴姆。”

“這麼快就要回去了嗎？”

“是啊，畢竟巴姆纔是整個那桑坦尼亞的政治中心。一天一夜猛追猛趕，大大小小的事務都安排下去，當然就要回去了。我父王也一起回去，皇宮附近的豪華別墅仍然作爲他的居所，皇宮就用來日常辦公。另外，我還有一個想法，說出來你們幫我提提建議。”

巴南王子挪動身子，身體略微前傾，說道：“我想在皇宮前的空地上打造一座紀念碑，用來紀念在清場時死去的無辜市民們。他們都是那桑坦尼亞的英雄，值得每一個人去紀念。”

“這個主意非常好。”露西亞十分贊同，毫不掩飾內心的喜悅。露西亞親眼見證了皇宮前英勇的民衆，保存着當時影像資料的手機，無論多麼危險她都沒有丟開過。

巴南王子得意於自己的建議被誇讚，卻發現張秋愣在那一言不發。巴南王子的喜悅之情削減大半，難道有什麼問題嗎，巴南王子忙問：“張秋，你怎麼不說話？”

“我同意，非常同意，這是一個絕好的主意。”張秋不住地點着頭，他一直在思考，“歷史不應該被人遺忘。發生在皇宮前的一幕值得後世的每一個人紀念，是他們用鮮血換取了今後的美好生活。”

“那就好，我還以爲哪裡不對呢。”巴南王子長舒一口氣，他已經習慣了參考張秋的建議，而張秋常常能帶給他驚喜。

張秋猛地擡頭，說道：“我認爲，紀念碑上應該雕刻出每一個人的名字，尤其是那些失去生命的人。他們是一個整體，更是一個個鮮活的人，每個人都值得單獨去銘記。”張秋眼前浮現出亞加力大叔憨厚的面孔，高大的身軀在腦海中格外偉岸。

“好，就按你說的做。”巴南王子激動下將右手拍在沙發上，張秋果然又給了他驚喜。

“巴南王子，我也有事對你說。”

“你說！”

“明天，我們就要回國了，請幫我們安排一架安全的航班。”

巴南王子臉上喜悅的神色呆滯，過了好一會兒才搖搖頭，嘆道：“真是捨不得你們走。”沉默片刻後，巴南王子猛地擡頭，朗聲說道：“也好，總有分別的那一天，就讓這一天早點來到吧。我安排一架專機送你們，絕對保障你們一行人的安全。”

“那就謝謝了。”

“我們之間還用得着客氣嘛。”

巴南王子雖然笑着，張秋還是從他的眼中看出一絲落寞。

“我有一件禮物送給你。”巴南王子說着突然起身，走向窗邊的辦公桌。

張秋和露西亞紛紛看向巴南王子，在心裡猜測王子所說的禮物是什麼。張秋有一種預感，巴南王子所說的禮物絕不是普通的東西，但他想不到會是什麼。

巴南王子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文件袋，連同文件袋一起交到張秋手中，說道：“打開看看。”

張秋遲疑地顛着手中的文件袋，裡面像是本書或者其它類似的東西，重量上也相差無幾。露西亞在一旁催促：“快打開看看呀。”

張秋繞開一匝匝線圈，倒垂着文件袋，一本書從裡面滑出來。張秋眼前一亮，竟然是自己帶來的那本《烏克蘭拖拉機簡史》。整本書被雨水泡過，內頁皺皺巴巴的黏在一起，只有硬殼封面還完好如初，張秋驚道：“從哪弄來的！”

“這本書落到戰爭瘋子手中，他們被捕後，憲兵從房間裡搜到。我知道這是你的書，特意拿過來送你，也算是一種紀念吧。怎麼樣，對我的這份禮物滿意嗎？”

“滿意，我太滿意了。”

張秋用力點着頭，右手捧着書，左手在封面上輕輕撫摸。書和人一樣，遠渡重洋到此，歷經了一番磨難。如今，張秋要把它帶回過去，放到房間的書架上永久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