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自顧自地換自己的衣服。張秋把衣服塞到露西亞手中，笑道：“換上吧，穿溼衣服容易感冒，別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呀。”

露西亞最終接受了怪異的服裝，頗具民族特色的服裝使每個人看上去都奇奇怪怪，張秋不由得擔心：“咱們穿成這樣，恐怕更容易被人注意到吧？”

“你們會去注意周圍和你們同樣穿着的人嗎，不會的。”K說道，“同樣，他們也不會。你們可能覺得不順眼，這只是錯覺而已，你們對這類衣服不習慣，習慣了就會好的。”

“難道你對這類衣服習慣嗎？”

“我接受過訓練。”

張秋無言以對，從K的迷彩包裡拿出他帶來的壓縮餅乾，分發給露西亞和K，說道：“衣服換好了，現在吃飯，飯後繼續前進，目標皇宮！”

一夜的飢腸轆轆，硬邦邦的餅乾吃起來都覺得像人間美味。當露西亞吃完手裡那塊再一次要時，K制止道：“這和市面上賣的不一樣，軍供的，熱量高，一次不能吃太多。”

“那我們就出發吧。”

張秋的提議得到露西亞和K贊同，三人沿着公路一路向前。即使是首都巴姆的路面，也是坑坑窪窪，一夜的暴雨過後路面積滿雨水。張秋一邊走，一邊觀察着當地居民是否像K說的那樣不會注意到他們，他可不想來一個出師未捷身先死。

“你們看，這些人是不是在躲什麼？”露西亞問道。

張秋也注意到，當地的居民們不僅沒有留意他們，反而神色慌張，匆匆而過。一輛呼嘯着駛過的警車解釋了他們的疑問，警車所到之處，居民們無不關門閉戶，路旁的人也紛紛躲向一旁，警車的高音喇叭裡用兩種語言滾動播放。張秋只聽出廣播中嚴厲的語氣，卻無法聽出大意。

“廣播裡說什麼？”

張秋詢問母語爲英語的露西亞，露西亞果然沒有令張秋失望，說道：“警車中播放的是通緝令，大意是勸告當地居民不要窩藏在皇宮前示威的暴徒，此外還有一大串人名，那或許是通緝名單。”

“一夜之隔，整座城市就亂成了一鍋粥。”

“是啊。”

張秋點點頭，矛盾往往在某個點爆發，昨夜的事不過是***，矛盾已經積累的太久。亞加力大叔也曾提到，問題的存在不是一天兩天，而是數十年乃至數百年的積弊。

一路走走停停，中午大搖大擺地進餐館吃飯。半晚時分，三人終於來到皇宮附近。警察在路旁拉起封鎖線，黑暗的城市裡只有紅藍警燈在閃爍。警戒線後，隱約可以看到幾輛身形龐大的車輛，伴隨着嘩嘩的水聲。

“他們在幹什麼？”露西亞問。

“消滅罪證。”

“地上地血跡可以沖洗，心裡的血跡不能。”張秋望着遠方緩緩說道，清晰的紅藍警燈漸漸模糊，亞加力大叔的笑容再一次映在張秋腦海裡。

皇宮方向封鎖的水泄不通，張秋等人只能先離開。天已經黑了，天黑後怎麼住，住在哪，仍然是個大問題，露西亞就問：“咱們夜裡待在哪？”

“住旅館，總不能露宿街頭呀。”對此張秋已有考慮。

“可是這樣安全嗎？”露西亞有她的擔心，瀰漫在整座城市的慌亂氣氛壓抑在每一個人心頭。

“整座城市已經沒有安全的地方了。昨夜大家淋了一夜雨，身心俱疲，今晚要好好休息。我最擔心的不是有人抓咱們，是有人生病，生病纔是最恐怖的事。聽我的，今晚就住旅館。”

張秋說完特意看了K一眼，以爲他會提出異議，但K並未說什麼。

進旅館前，K從路旁挖出黑色的泥土抹在臉上，黑乎乎的臉，高大魁梧的身材再加上穿的這身衣服，十足一個那桑坦尼亞人。K把一塊黑土拋給張秋，說道：“像我一樣，把臉塗黑。”

“有必要這樣嗎？”

“當然有必要，除非我們不住旅館。被我劃傷眼睛的士兵，雖不能辨認我們，但他見過我們的樣子，知道我們是三個外國人。所以，我們有必要僞裝一下，住宿不像吃飯，就一會兒時間，咱們可都是要在這裡過夜休息的，還是謹慎些好。也就是整座城市未供電，纔敢這樣做，如果恢復供電，今晚真的需要露宿街頭。”

K耐心做出解釋，露西亞看着一團黑泥，極不情願地點點頭。張秋與露西亞互相幫忙，把對方的臉塗成黑炭一樣。K滿意地點點頭，說道：“現在像那麼回事了。”

張秋看着露西亞的黑臉蛋笑道：“這也算是入鄉隨俗了。”

沿街走過去，很多家商鋪關門歇業。張秋拐進一家臨街的小旅館，發現這裡纔是名副其實的旅館。大廳裡的裝潢明顯不如艾瑪蒂耶尼，更不要說還有泳池之類的，窄小的大廳裡一個婦人懶洋洋地靠在櫃檯後面，看到有人進來先是一驚，待看清衆人後又恢復懶洋洋的姿態，問道：“住宿嗎？”

“住宿，開兩間房。”

“其中一間靠近走廊。”K補充道。

婦人收了錢和押金，並不要身份證明，直接拿出兩把掛着號牌的鑰匙拍在櫃檯上，說道：“從這裡上去，右轉第一二間，沒有電，沒有熱水，全城戒嚴，夜裡不能出門。”

張秋拿起鑰匙上樓，露西亞緊緊跟上。走到樓梯轉角處時，K探下頭去看了一眼。

樓道里漆黑一片，沒有任何聲音，似乎是沒有人住。張秋摸索着捅開門鎖，開門進屋。依舊是張秋和露西亞住一間房，K住在緊貼樓道的那間。

“老闆沒看出咱們吧？”鎖門後，露西亞問。

“沒有，這裡冷清成這樣吧，我看她巴不得有人住呢。”

張秋話音剛落，就有人來敲門。張秋猜到是K，但還是從腰間拔出手槍，低聲問道：“誰？”

“是我。”

外面果然是K，張秋打開房門，K快步進來。

“我放在這裡兩塊壓縮餅乾，如果睡前餓的話，吃一點。”

K走到牀邊放下餅乾，張秋和露西亞一同說道：“謝謝。”

K離開後，張秋和露西亞抹黑洗臉，擔心手電光會引起注意。匆匆洗漱完，兩人直接倒在牀上，被子往身上一拽，連衣服都沒有脫。黑暗中張秋與露西亞相對無言，偶爾說一兩句，更多的是沉默。折騰一天一夜，大家都太累了。很快，張秋和露西亞雙雙進入夢鄉。

張秋從未感覺睡得如此舒服，當他睜開眼時，陽光透過窗簾照進來，灑在他和露西亞的身上。露西亞依然睡得香甜，粉嫩的鼻尖白裡透紅，長長的睫毛溫順的趴着，金色的長髮像瀑布般流淌。張秋情不自禁去想江雪，也不知道江雪現在正做什麼。

天亮了，張秋纔有機會打量所住的房間，窄窄的一間臥室，牀上放着普通的白色棉被，窗臺下邊放着一張油漆斑駁的木桌，洗手間的門開着，裡面掛着裂了一條縫的鏡子。同樣叫旅館，這裡的條件與艾瑪蒂耶尼簡直是天壤之別。

如果不是K來敲門的話，張秋不知道露西亞還會睡多久，可以看得出露西亞累得不行。張秋也好不到哪去，渾身肌肉痠痛，哪哪都疼。

“天吶，市區裡的旅館怎麼會這樣，太不可思議了，居然開得下去！”露西亞揉着惺忪的眼睛看着房間連連驚呼。

張秋倒是習以爲常，與陳坤出去玩時，爲了省錢住過的旅館比這還要糟糕。在張秋的想象中，這纔是那桑坦尼亞該有的面貌。艾瑪蒂耶尼那種地方，對一個極不發達國家來說簡直是夢幻般的存在。亞加力大叔就曾說過，一切看起來好的地方都屬於富人，而大多數人是忍飢受凍的。

K把一張報紙拍在牀上，說道：“你們看看這個！”

張秋拿起報紙和露西亞一同看，當張秋注意到報紙日期是今天時，問K：“你出去過？”

“是的。”K點點頭，“知道你們都在睡覺，就沒叫醒你們。這張報紙上刊登了對我們來說極爲重要的新聞，你們注意看B版面。”

張秋和露西亞忙把報紙翻到B版，一眼就注意到了左上方的黑色加粗的大標題。‘巴姆發生大規模暴亂，敵對勢力企圖分裂國家，巴南王子遭國王撤職。’配圖是一輛被點燃的裝甲車，下方的文字描述爲暴徒所燒。

看到巴南王子遭國王撤職的消息，張秋心道不好，他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根據新聞所講，發生在巴姆的大規模暴亂與內閣少數主張開放的大臣有關，這些大臣中爲首的就是巴南王子。國王嚴厲譴責了帶來嚴重損失的暴亂行爲，同時將巴南王子以及多位內閣大臣撤職。包括首都巴姆在內的大中城市實施軍管，直到局勢完全控制爲止。國王再一次表達態度，警告少數人不要總想着陰謀，同時重申口號，我們是攻不破的堡壘。

露西亞的英語閱讀速度最快，看完後憂心忡忡，尤其擔憂巴南王子的安危。“巴南王子被撤職之後，不會出什麼事吧？”露西亞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