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只可惜你生錯了年代
張秋回到教室沒多久，班主任趙國紅也跟進來。張秋看着班主任，以爲她會單獨叫自己談談，出乎意料的是趙國紅只是坐到講臺桌後，連看都沒往張秋這邊看一眼。張秋輕輕搖着頭，不談也好，那就等着學校的通知吧。
快下課的時候，趙國紅把黑板向兩旁拉開，露出約佔黑板二分之一面積的大尺寸顯示屏，清了清嗓子，說道：“同學們都停一下筆，沒寫完的課後再寫，完成後交給課代表。馬上就下課了，我說一個事。”
張秋一驚，我靠，班主任不會是要當衆宣佈自己的光榮事蹟吧。張秋看向高志，見高志也在看着他，本來很嚴肅的事卻不由得笑起來。
王正祥咬着筆帽問張秋：“老大，你傻笑什麼呀？”
“你怎麼看出這是傻笑的呢，大禍臨頭了好不好。”
王正祥聽到大禍臨頭幾個字眼，整個人都精神起來，恨不得竄到桌面上。“秋哥，出啥事了，班主任找你我就覺得不對頭，你還不讓我跟去，到底出什麼事了啊！”
“王正祥！”趙國紅大喊一聲，怒目而視。剛剛還躍躍欲試的王正祥立刻偃旗息鼓，乖乖閉上嘴巴，壓低了頭躲到一摞課本後面。
趙國紅敲了敲黑板，朗聲宣佈：“同學們看着屏幕，這是學校剛剛下發的通知。這次五一，會有一所美國中學的學生來咱們T市交流活動。因爲咱們學校連續十年，在高考中都是十縣一中第一名，所以也會來咱們學校進行交流。因此，學校決定，原本定於29，30和1號的假期改爲1,2,3三天，29和30號兩天咱們要給國際友人一個良好印象，讓他們也看看咱們中國高中生的面貌。”
張秋聽着趙國紅的話，暗地裡鬆一口氣，不是在全班面前拿自己做典型就好。至於這個美國交流團，怎麼就偏偏這個日子來呢，自己五一可是約了劉芳菲的，之前失約一次，這次不能再失約了。更重要的是，五一之後劉芳菲去工作，再有時間約就指不定等到什麼時候去了。
張秋正爲這事犯愁，下課鈴就響了，班主任抱着書和卷子離開教室。趙國紅一走，王正祥立刻問：“秋哥，你還沒說，到底出了什麼事呢？”
“張秋！”
張秋正要回答呢，班主任又折返回來，叫他的名字。
張秋朝着趙國紅走過去，王正祥看着張秋的背影直犯鬱悶，怎麼自己一問就被班主任打斷呢。但很快，鬱悶便被擔憂所取代。等張秋跟着趙國紅離開後，王正祥連跨幾張凳子竄到高志身邊。
樓道里，時不時有經過張秋和趙國紅身邊的學生快速掃上一眼，張秋不看他們，只盯着趙國紅，問：“老師，您找我，有什麼事？”
趙國紅頭也沒回，答道：“處理結果下來了。”
“怎麼處理？”
“進來再說吧。”趙國紅打開主任室的門，張秋跟着進去，才發現裡面坐着的不僅是趙主任。
趙主任平時坐的那張辦公椅上，正坐着一個穿白色襯衣黑色西褲的國字臉男人，男人梳着分頭，打理的油光鋥亮，很白的一張臉，兩頰的肉往下墜着。張秋一眼便認出，這就是經常在主席臺上給他們講話的北灤一中大校長，吳德宇。
趙主任恭恭敬敬地站在吳德宇身後，見張秋進來，向吳德宇介紹：“校長，這個學生就是張秋。”
張秋打量着吳德宇的同時，吳德宇也在打量張秋，此刻趙主任開口，吳德宇緩緩說道：“你就是張秋？”
“是。”從吳德宇的臉上，張秋看不到任何喜怒。
“坐吧。”吳德宇指着靠牆的一排沙發。
“不了，用不一會兒還得起來，這件事準備怎麼辦？”
“還是坐下說吧。”吳德宇又道。
張秋點點頭，在沙發上坐下，靠在沙發背上，左腿搭在了右腿上。趙主任厲聲道：“好好坐着。”
張秋微微一笑，放下腿，重新打量着吳德宇。
在張秋進門後，趙國紅就關上門離開了。一個大校長和一個主任在，輪不上自己在那待着。主任室的氣氛頗有些詭異，吳德宇靜靜地看着張秋，張秋也靜靜地看着吳德宇，眼光碰撞在一起，互相琢磨着對方。
趙主任站在大校長身後，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心裡爲張秋捏一把汗。這個孩子，一點也不知道進退，平時對自己張狂一點也就算了，怎麼見了大校長反而更加猖狂。
良久，吳德宇開口：“張秋同學，你的事蹟我可是多次聽說啊，在咱們一中，你已經很有名氣了。”
張秋微微一笑，吳德宇的話裡帶着譏諷，可張秋非把它當成一句好話來聽。
吳德宇繼續說道：“這次這件事情，你先講講吧？”
張秋點頭：“好，那我就從頭講起。歷史課下課，我和高志，趙平川一起去廁所。我和趙平川出來的早，但高志晚，還碰巧遇見了一個大胖子欺負人……”
“是魯公子！”趙主任再一次強調。
吳德宇微微皺下眉，道：“讓他說完。”又示意張秋：“你繼續說。”
張秋繼續說道：“大胖子上廁所的時候，跟一個學生撞到，不依不饒還要打人。高志上去勸，大胖子反而連高志也打。那個大胖子那麼胖，他們哪裡打得過，我本來在外面的，聽到裡面的吵鬧聲就衝了進去。沒想到大胖子又來打我，我只好放倒大胖子了。”張秋故意一口一個大胖子，說完還不忘看趙主任一眼。趙主任鬱悶道，你都自身難保了，還有心思跟我逗呢，唉！
吳德宇微微點頭，說道：“你很能打。”
“以前練過。”
吳德宇又問：“在你進廁所之前發生的事，你很肯定嗎？”
“很肯定。”
“爲什麼？”
“那個被欺負的學生親口對我講的。”
“他是誰？”
“我不認識。”
吳德宇說：“這一次魯斌回母校來，是要給咱們學校投資建一座體育館，這個項目是關係着咱們學校幾千名學生的大事。吳斌同學在學校期間發生了這種不愉快，我覺得很丟人。”
張秋說：“我也覺得很丟人。”
“知道丟人，那你還動手。校規校紀明明白白的寫着不準在校園內外打架鬥毆，你也曾經犯過同樣的錯誤，爲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觸犯呢。校規校紀不是兒戲，你都快高考了，上了三年學，這點事都不明白嗎？”
“我明白，所以每一次我都認罰。包括這一次，我依然認罰，但我並不因爲這個才覺得丟人，相反，我很自豪。”
“不以爲恥，反以爲榮？”
張秋回答：“當見到別人被欺負，挺身而出幫他，我並不覺得可恥。大胖子能在學校裡面欺負同學，我才覺得丟人。”
吳德宇並不接大胖子這個話茬，強調：“你打架，就是違反校規。”
“法律也不允許傷人，但是校長，咱們的政治課本里就有見義勇爲。”
“張秋！你怎麼跟校長說話呢，犯了錯就這個態度！”趙主任大爲發火，他管理下的高三年級屢屢出事，不僅如此，這個張秋還敢頂撞校長，實在是不像話，不像話！
“我並不認爲我有錯，但是我認罰。我知道，建體育館的確很重要，我爲我影響了學校的建設感到抱歉，但我絕不會因爲打了那個大胖子感到抱歉。”張秋說完，直視着趙主任的眼睛。
“好一個不會感到抱歉。”吳德宇呵呵笑了起來，趙主任見校長要發話，就靜靜地退到了一旁。
“既然你認罰，那我就宣佈了。張秋同學，違反校規校紀，在學校內公然打架鬥毆，情節惡劣，影響極壞，記大過一次，回家反省一週。另外，你得給魯斌同學當面道歉。”
“道歉？這不可能。”張秋直接拒絕。
“這很重要，關係到魯斌同學對於咱們學校的印象，你不是也願意學校建起一棟體育館嗎？”
“我當然希望建起一棟體育館，我希望每個人都能身體健康，我更希望每個人都能精神健康！”張秋說道最後四個字的時候加重了語氣。‘精神健康’這四個字像是四聲鞭炮一一炸響，在吳德宇的耳朵裡轟鳴。
“收拾東西，回家吧。”吳德宇說道。
“好。”張秋站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從始至終，吳德宇都絲毫沒有表現出一絲怒火，可這種近乎於無情的理智，更令張秋覺得可怕，厭煩。
“校長，他……”趙主任看着張秋離去的背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個學生，就這麼不把大校長放在眼裡，今天他可真是長見識了。
吳德宇仍舊面無表情，淡淡地說道：“隨他去吧，我看他是不會道歉的，那就讓他反省。吳斌那邊，還是要多做工作，我們已經談好，他會再來，到時候學校的接待一定要熱情，要有家的溫暖。這件事，交給你親自督辦。”
“放心吧，校長，我一定把這件事辦好。”趙主任忙不迭的答應。發生這種事，他本以爲大校長肯定會批評自己，沒想到竟然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自己，這可真是再好不過了。
吳德宇仍舊坐在辦公椅上，看着門口的方向深思。張秋啊張秋，你很有特點，只可惜你生錯了年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