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派出所

張秋坐在警車裡，這是一輛塗着警察標識的麪包車，車窗經過改裝加了鐵欄杆。張秋的左右兩旁，分別坐了一名民警。在去派出所的路上，張秋問道：“警察同志，我要被關多久啊？”

“你屬於製造謠言，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第二十五條，將處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並處五百元以下罰款。”一名警察回答道。

“你到時候態度好點，可以從輕處置的，五日以下拘留。”馬震補充道。

張秋說聲謝謝，閉上眼睛。他不想看這輛車，以及車裡這些人。此刻張秋心裡很煩，有一種東西正在逐漸崩塌。他忽然發現，現實不是自己所認識的那個樣子，或者說，他重新認識了現實。

張秋自嘲地一笑，自己明明敘述事實，卻被以製造謠言的名義帶去派出所，而打傷自己父親的劉曉龍，仍在外面逍遙。

到了派出所，張秋在一些不明真相羣衆的注視下，跟隨警察一起從麪包車上下來。張秋被帶到一間屋子裡去，過了一會兒，馬震走進來，坐在張秋對面，說道：“我問什麼，你答什麼，我們開始？”

張秋點點頭：“好。”

馬震把一個本子鋪開在桌子上，在他身邊也有一個準備記錄的警察在。馬震右手拿着筆，盯了張秋一會兒，說道：“說說吧，那個帖子的事，你爲什麼要發佈謠言呢？”

張秋一激靈，說道：“這不是謠言，是事實。”張秋說完，慶幸自己幸虧即使反應過來，直接定性成謠言，這還了得。

馬震笑笑，接着道：“那你是說說吧，爲什麼發呀，你知道這個帖子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嗎？你這不是給北灤縣抹黑嗎！”

張秋把過程一五一十地講給了馬震，包括自己突然被老師告知父親住院，到去醫院探視，以及查出是誰幹的這件事，但張秋也有所隱瞞，沒有把楊羽的存在告訴馬震。期間還被打斷了一次，有個警察進來在馬震耳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馬震把本子推到張秋面前，緩緩說道：“看看吧，沒什麼疑問的話籤個字。”

張秋把本子拿了過來，看了三遍，才放心的簽上自己名字。馬震的記錄和自己說的是一致的。

“行了，你可以回去了。”馬震笑了笑合上本子。

“什麼？”張秋驚訝地說道，“我可以離開了？”他有點不敢相信，剛剛在車裡，你親自告訴我的，就算態度好也得拘留五天呢。”

馬震笑了笑：“看你是個學生，不想爲難你。放你也是有條件的，你得把發在市裡貼吧的帖子給刪了，縣裡貼吧的我們已經刪了。”

“那你們怎麼不一起刪了？”張秋不解的看着馬震。

馬震笑笑，淡淡地說道：“我們刪不掉市裡貼吧的。”其實，是他們不想讓市局摻和進來，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被政敵拿到把柄，對於一些人來說，就是一個大的定時**，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嘭一聲，炸開。

“好。”張秋幾乎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事到如今，也只能暫時妥協了。不過，一次次的受挫，倒是越發堅定了張秋報仇的決心。

張秋答應刪帖後，被帶到一間辦公室。馬震指着一臺打開的電腦，說道：“去吧，登上你的賬號自己把帖子刪了。”

張秋走過去在電腦前坐下，熟練地登上貼吧，點開了“我的帖子”，光標停頓在了刪除選項上面。

馬震催促道：“趕緊刪了回家去吧，你家裡人還着急呢。”

張秋一狠心，點了刪除。

馬震看着帖子被刪掉，長舒了一口氣。昨夜這個帖子在北灤貼吧一直被頂到最上面，主抓拆遷工作的陳縣長夜裡便被電話吵起來，在聽說這件事後下令，刪帖。

本以爲風波就此過去，可沒想到，一早帖子又被髮了出來。不僅發在了北灤貼吧，還發到了市裡的貼吧。陳縣長大怒，堅信這是有人對縣裡不滿，藉助網絡向領導層攻擊。縣長秘書當即聯絡了公安局長王國棟，王國棟立刻下令查。根據IP，公安部門鎖定了張秋，這纔有了早晨的一幕。

“行了，既然刪了，就回家去吧。”

張秋點點頭，起身要走，馬震說道：“等等。”

張秋站住，死盯着馬震：“你反悔了？”

“我只是想告訴你，別在網絡上亂髮東西了，別以爲很安全，我們都可以查到的。”

“領教了。”張秋冷冷地一笑。這一次，可真是讓他印象深刻，估計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了。

出了派出所大門，陽光映在身上，張秋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輕鬆，低語道：“難道，這就是自由的感覺嗎？”

張秋離開以後，馬震身旁的小警員問他：“隊長，怎麼給放了呀？”

馬震笑笑，道：“你知道剛剛小王進來，和我說了什麼嗎？”

“什麼呀？”

“公安局的何副局長，親自打電話來關注這件事。”

“那就更應該從重處置了啊！”

馬震在小警員的肩膀上輕輕一拍：“你呀，人家何副局長關心的是這個人，而不是案子，懂了嗎？”

說完，馬震笑着離開，留下小警員站在原地長大了嘴巴。